商曉娜
27 爸爸成了關(guān)鍵詞
“教育局長”不再跟我說話,也不再跟孔西西說話。
他把我們兩個綁在一起,然后他手握著繩子的結(jié)頭,躺在地上閉目養(yǎng)神。
孔西西說“教育局長”這兩天沒少逼問她,所以這會兒他可能是累了。
我對孔西西的說法向來表示贊同,我甚至認(rèn)為在未來的幾天里,“教育局長”會更加辛苦,因為他還要多向一個人逼供,那個人就是我!
“教育局長”顯然不愿意聽我們說這些,他氣哼哼地叫我們倆把嘴巴閉上,還說如果我們再多說一句話,他就把我們變成手指甲那么大。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我和孔西西暫時把嘴巴閉上了。
倉庫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寧靜。
就這樣,不知道坐了多長時間,當(dāng)天完全黑透了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有什么東西爬上了我的大腿。
蟑螂?
老鼠?
我低下頭想去查看,可是這里的光線太暗了,我什么都看不清楚。
那東西繼續(xù)爬著!我在考慮要不要尖叫出聲。
就在我遲疑的時候,我聽到有個聲音在輕輕地叫我的名字。那聲音雖小,但是在寂靜的倉庫里就顯得不那么小了,它輕易地鉆進了“教育局長”的耳朵里。
“誰?”“教育局長”喊了起來,“是誰在說話?”
那聲音立刻消失了。
黑暗中,“教育局長”粗聲粗氣地問我和孔西西,“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
我和孔西西不約而同地否認(rèn)了。
“教育局長”不好再發(fā)難,只能收兵。
倉庫里又恢復(fù)了寧靜。
過了一會兒,我感覺到有兩股力量同時在抓我的上衣。
不像是蟑螂!
也不像是老鼠!
會是什么呢?
我靜靜地等待著這兩股力量向上攀爬。
又過了一會兒,其中的一股力量率先踏上了我的肩膀,緊接著,第二股力量也追了上來。然后,兩塊橡皮泥(也可能是口香糖)一樣的東西,“啪”的一下,分別粘在了我的左耳和右耳上方。
這兩股力量開始借助橡皮泥(或是口香糖)拉出來的細(xì)絲繼續(xù)向上爬行,就像攀巖一樣。
根據(jù)攀爬的動作,我能判斷出他們是人!并且是變小了的拇指人!
我屏住呼吸,等待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我告誡自己不要過于興奮,可是不行,我覺得自己的心臟就像打鼓一樣,怦怦怦地跳啊跳啊,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終于有一個人爬進了我的耳郭:“孔東東,是我!”
我沒有回答,可是憑聲音我就知道他是孔西西的爸爸。
另一個人也爬了進來。
“孔東東,你還好吧?”這聲音,是我爸爸的!我爸爸也來了!
我在黑暗中傻笑起來。
我爸爸對準(zhǔn)我的耳垂咬了一口,“趕快想辦法到倉庫外面去,那兒有油炸臭豆腐和珍珠奶茶?!?/p>
我明白爸爸的意思,他是想讓我喝掉奶茶以后,變小了好逃跑。
我還想再聽聽爸爸的囑咐,可是爸爸一句話也不說了,他和孔西西的爸爸離開了我的耳郭,開始往孔西西的頭上爬。
我確定他們離開了我的身體,我開始向“教育局長”提要求。
“晚餐時間到了,我要吃飯!”我跺著腳喊。
“不行?!薄敖逃珠L”回絕了我的要求,“你沒看見我還沒吃上飯嗎?”
“你為什么沒吃上飯?”我故意東拉西扯,分散他的注意力。
“送外賣的小妹今天辭職了?!甭犝Z氣,“教育局長”對小妹辭職這件事情很遺憾。
“你不會換一家快餐店嗎?”我繼續(xù)東拉西扯。
“我只喜歡吃這一家店的雞腿飯?!薄敖逃珠L”在吃飯問題上很固執(zhí),“今天先忍著,明天他們來了新的小妹,就會給我們送外賣了。”
我被他的邏輯打敗了!我懷疑這位“教育局長”患有強迫癥,他應(yīng)該去看心理醫(yī)生。
“吃飯不行,去洗手間應(yīng)該行吧?”我又開始鬧騰。
“倉庫里沒有洗手間?!薄敖逃珠L”再一次拒絕了我。
“我一點兒都不介意到外面方便?!蔽矣孟掳椭噶酥搁T口。
“我介意。”“教育局長”很不客氣地說。
他叫我不要那么多廢話,還叫我趕快閉上眼睛睡覺,因為睡著了就不餓了,也不想方便了。
我的天!
這算是什么主意?。?/p>
我正絞盡腦汁地想下一個“到門外去”的理由,這個時候,我忽然覺得綁在我和孔西西身上的繩子松動了一下,又松動了一下,然后它就從我的身上掉了下去。
緊接著,綁在我手腕上和腳踝上的繩子也斷成了兩截。
我有點兒興奮,但是不敢聲張。我悄悄地揉了揉有些麻木的手腳,等待著下一步行動的指令。
爸爸爬上了我的耳朵,他說:“聽到‘噼里啪啦嘟嘟嘟以后,你和孔西西要一起沖上去按住‘教育局長。”
盡管我有些不理解他們?yōu)槭裁匆x擇“噼里啪啦嘟嘟嘟”作為行動的口令——我覺得這個口號實在是太長了——但,我還是乖乖地點了點頭。
我坐在黑暗中,心急如焚地等待著口令響起來。
大約過了兩分鐘,我終于聽見“噼里啪啦”了,我沒耐心再去聽爸爸喊什么“嘟嘟嘟”,屁股一扭就爬了起來。
我撲向了“教育局長”。
孔西西緊隨在我身后,也撲了上來。
“教育局長”驚叫了一聲,他想避開我們,他想翻身爬起來,可是一切都已經(jīng)來不及了,我早已經(jīng)騎在了他的兩條腿上,孔西西也騎在了他的肩膀上。
“要不要打他?”我征求孔西西的意見。因為我的后腦勺就挨過他的一記悶棍,孔西西額頭上的大包肯定也是他的杰作。
“算了,大人不計小人過!”孔西西還挺大度。
我那已經(jīng)揚起來的拳頭又放下了。
“快下去!你們這兩個倒霉的大秤砣!”“教育局長”憋著一肚子氣,哇啦哇啦地罵我們。
我和孔西西剛想反擊,倉庫的燈“啪啦”一下亮了起來。
我適應(yīng)不了這突如其來的光亮,連忙把眼睛閉上了。
我想孔西西也應(yīng)該跟我一樣。
等我們倆把眼睛睜開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我的媽媽,還有孔西西的媽媽,帶著一群全副武裝的警察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
每一位警察的手里都拿著一桿子彈上了膛的沖鋒槍,槍口統(tǒng)一對準(zhǔn)了“教育局長”的腦袋。
“教育局長”不敢亂動了。
他乖乖地舉起手來。
“我投降!我投降!”他拼命地討?zhàn)?,“你們想知道什么,我全都交代。?/p>
我有些傻眼,也有些失望。我本來以為這位神秘莫測的“教育局長”能負(fù)隅頑抗一陣子呢!
28 爸爸的英雄情結(jié)
故事到這里本來應(yīng)該結(jié)束了。
但是我覺得這個故事殘留了太多的尾巴,而且有很多事情我還沒有弄清楚呢!
比如,那些大人是怎么找到那座廢棄的倉庫,并且還發(fā)現(xiàn)了我和孔西西在里面?
據(jù)我爸爸的解釋是,他在我的書包里偷偷地放了一只GPS衛(wèi)星定位系統(tǒng)。
爸爸說:“放在你書包里的GPS是開著的,所以我們通過電腦網(wǎng)絡(luò)就知道你在哪里了?!?/p>
原來如此!我很慶幸,“教育局長”綁架我的時候,順便連我的書包也一起綁架了,如果他把我的書包隨便扔在什么地方,那么爸爸就找不到我了。
我把我的憂慮說給爸爸聽,可是爸爸說就算沒有GPS,他一樣可以找到我的,因為這些天,他一直在后面跟蹤我。
“你看到‘教育局長敲我的后腦勺了?”我對這個很在意,因為我的后腦勺到現(xiàn)在還隱隱作痛。
“沒看到?!卑职謸u搖頭,“我怎么可能那么近距離地跟在你旁邊呢?那不是暴露了我的行蹤嗎?”
“不過……”爸爸清了清嗓子,補充道,“我看見了那個壞蛋局長把你拖上他的車子……”
后面的話,爸爸沒說。
他不說我也知道,他肯定是和孔西西的爸爸一起開車去追壞蛋局長啦!
我的第二個疑問,是爸爸(當(dāng)然也包括孔西西的爸爸)怎么會調(diào)制那種神秘配方的珍珠奶茶?我記得我從來都沒有把調(diào)制奶茶的秘方泄露給任何人。
爸爸挑了挑眉毛,“有一次,我無意中聽到你說夢話,雖然你說的是英語,但我還是聽懂了,秘方就是把胡椒粉、花椒粉、雞精、嫩肉粉、酸梅粉……”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連忙打斷了爸爸的話。這也太離譜了吧!我竟然會說這樣的夢話?還是用英語說的?這叫我怎么相信呢?我的英語成績向來徘徊在六十五分左右??!
不過,懷疑歸懷疑,事實卻改變不了。
爸爸接著說:“這次行動雖然救人成功,但也不算太成功!”
爸爸把他寫的“拯救計劃”拿出來給我看,這份計劃書是他和孔西西的爸爸潛入倉庫之前匆匆寫好的。
按照計劃書里的說法,我和孔西西應(yīng)該這樣被救出來—
第一步:潛入倉庫,接近人質(zhì)(也就是我和孔西西)。
第二步:男人質(zhì)(也就是我)支開綁匪(也就是“教育局長”),到倉庫外面喝掉預(yù)先藏好的珍珠奶茶,把身體變小后,獨自逃跑。女人質(zhì)(也就是孔西西)由一號英雄(也就是我爸爸)和二號英雄(也就是孔西西爸爸)共同解救,解救方法是用手術(shù)刀片(由腦外科醫(yī)生負(fù)責(zé)提供)割斷繩索。
第三步:女人質(zhì)被救后,應(yīng)幫助一號英雄和二號英雄調(diào)制酵母湯,以便兩位英雄恢復(fù)身材,增強戰(zhàn)斗力。
第四步:一號英雄和二號英雄共同對抗綁匪,將其捉拿歸案。
我覺得這兩個爸爸實在是太“個人英雄主義”了!
爸爸卻不同意我的說法,他說這叫“親力親為”,他還責(zé)怪我媽媽和孔西西的媽媽破壞了行動計劃,提前把警察帶來了。
“早知道這樣,就不給她們打電話,也不讓她們?nèi)缶??!卑职謬@著氣說,“要是警察來得稍微晚一些,等我把壞蛋局長抓住,親自交給他們,那該多好??!”
這就是我爸爸的“英雄邏輯”,讓我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去評價他才好。
不過,我和孔西西畢竟是得救了,這結(jié)局不是很美好嗎?至于過程……在我看來,隨便它怎么樣吧!
29 撿來的秘密配方
晨報、午報、晚報、日報……凡是能在報刊亭里買到的報紙,都在頭版頭條刊登了“教育局長”落網(wǎng)并供認(rèn)犯罪事實的消息。
有一段對話,我覺得很有必要提一提。
“教育局長”:我要把這座城市里面的人統(tǒng)統(tǒng)變小,我要給他們上課。
記者:你能教什么呀?
“教育局長”:我還沒想好教什么呢!我先當(dāng)上“教育局長”再說。
記者:為什么要當(dāng)“教育局長”呢?
“教育局長”:因為教育局長能管校長,校長能管班主任,班主任能管班長,我小時候就總被班長管,我就想等我長大以后,我要當(dāng)班主任管班長。不過,我真的長大了,我又覺得班主任的官銜太小了,我還是當(dāng)“教育局長”比較合適。
記者:你是怎么把那些人變小的呢?
“教育局長”:用一種粉末,我無意中把粉末撒在了麥片粥里,我姐姐喝了一口就變小了。這件事情給了我很大的啟發(fā),后來我就把粉末撒進飲水機的水桶里、叉燒包里、柳丁汁里……
記者:粉末是你研發(fā)的嗎?
“教育局長”:是我撿來的。我本來想多撿點兒的,如果我的粉末足夠多,我就能把更多的人都變小了,但是我撿不到了。
記者:你知道這件事情的嚴(yán)重性嗎?
“教育局長”:不會嚴(yán)重???粉末也不是我研究出來的。應(yīng)該從輕發(fā)落我呀……
對話到此結(jié)束。
媒體對這位“教育局長”的評價是:在對話過程中胡言亂語,眼神渙散,疑似精神分裂,需要進一步司法鑒定以確定病情。
可是我和孔西西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撿來”兩個字上。
如果“教育局長”沒有說謊,如果那能把人變小的“粉末”真的是他“撿來”的,那么這粉末又是誰丟掉的呢?
不安的情緒再次蔓延到了我的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