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喜林
患者,男,65 歲,退休干部,2011年10月10 初診,自述因10年前其妻癌癥病逝,故此悲傷過度,連續(xù)數日,寢食難安,加之又患感冒,自覺惡寒發(fā)熱,時發(fā)時止,有如瘧狀,隨即不寐,至后每逢感冒后不寐更加明顯,經某醫(yī)院診為“神經官能癥”。囑每晚臨睡前服用安定2 片,谷維素、維生素B1各兩片,可勉強入睡,但睡而易醒,或時醒時寐。近半年來癥狀逐漸加重,于是將安定增至每次服4 片,也不見效。睡時常被噩夢驚醒,甚至晝夜不眠,時而精神失常,狂躁大作,曾一度有自殺之念,令家人亦苦惱不堪;并到多家醫(yī)院求治,均不見好轉。該患者素有煙酒嗜好,伴有高血壓病史8年,血壓持續(xù)在(180/128 mmHg 左右),長期服用硝苯地平片、馬來酸依那普利片、丹參滴丸等降壓藥可勉強維持。
該患者自發(fā)病以來,時常眩暈耳鳴,頭目脹痛,面紅目赤,急躁易怒,頭重足輕,精神食欲較差;患者營養(yǎng)中等,郁郁寡歡,善愁易怒;胸悶脘痞,倦怠乏力;可兼見口苦咽干,心悸健忘,小便短赤,大便困難,舌質偏紅,診之舌苔黃膩,脈弦滑數。診斷:失眠,高血壓。中醫(yī)診斷:不寐,辨證為肝郁氣滯、膽熱擾心。治法:疏肝解郁,清化痰熱,平肝潛陽,重鎮(zhèn)安神。以柴胡加龍骨牡蠣湯方加減,處方:炒柴胡18 g、黃芩15 g、半夏12 g、生姜15 g、大棗10 g、人參10 g、桂枝10 g、茯苓15 g、龍骨30 g、牡蠣30 g、磁石15 g、琥珀6 g(分3 次沖服)、石決明30 g、大黃10 g、山楂30 g、益智仁15 g、石菖蒲30 g、合歡皮30 g、五味子15 g、遠志12 g,7 劑,每天1 劑煎湯,早晚分服。
2011年10月16日復診。服藥后,患者情緒穩(wěn)定,夜晚能安靜入寐3 ~4 小時;二便通暢,頭痛大減。
三診,又服7 劑后夢少寐安,頭痛、心悸,健忘亦除,生活起居如常,心煩胸悶、口苦咽干,頭重目眩等癥狀較前明顯好轉,舌苔由黃膩轉為薄白,脈和緩有力。安定減至一天2 片,血壓140/100 mmHg。囑再按原方續(xù)服10 劑。
四診,見此患者神清氣爽,面色紅潤,自述每晚能安靜入睡6 小時左右,服藥期間并將安定減至每天1 片,降壓藥只服馬來酸依那普利片一天2 片;自我感覺良好,無特殊不適,查其血壓118/88 mmHg。再按原方10 劑研末為丸續(xù)服;囑其間斷停掉其他所有藥物。
3 個月后,門診隨訪,自述每晚能安靜入睡,起居如常,血壓穩(wěn)定,諸癥悉除。
患者發(fā)于強烈精神刺激之后,而致情志郁結,失于條達,出現頭目脹痛,心煩易怒,加之邪犯少陽,膽胃郁熱,痰熱互結,擾動心神所致不寐之象。如《素問·至真要大論》曰“諸風掉眩,皆屬于肝”,本病邪在少陽少陰無疑。故判斷本病病位主要在心肝,且與膽脾相關。
“諸躁狂越,皆屬于火”,脈弦主肝郁,滑數主濕熱,日久肝郁化火,氣虛陰虧致使肝陽上亢,故出現血壓升高等上述諸癥。辨證為肝陽上亢、膽熱擾心,且屬于實多虛少,虛實夾雜的病癥。
本案因由抑郁傷肝,肝氣不舒,疏泄失職,氣機不得暢達,形成肝氣郁結,情志失常,從而導致氣機的升降出入運動的平衡失調,其病理反應,最終導致陽盛陰衰,陰陽失交。一為陰虛不能納陽,一為陽盛不得入陰。其病位主要在心肝,與膽脾腎關系密切。
因心主神明,神安則寐。而陰陽氣血上奉于心,則心神得養(yǎng);受藏于肝,則肝體柔和;統(tǒng)攝于脾,則生化不息;氣血調節(jié)有度,化而為精,內藏于腎,腎精上承于心,心氣下交于腎,則神志安寧。治療不寐,若肝郁化火,或痰熱內擾,神不安宅者以實證為主;心脾氣血虧虛,或心膽氣虛,或心腎不交,或心神失養(yǎng),多屬虛證;久病也可表現為虛實兼夾;也可能由瘀血所致[1-5]。
如果不明此理,辨證不準確,不分清虛實,而見癥治癥,是只看表象而不看本質的頭痛醫(yī)頭,因其不能切中病情,往往不能愈病。以治病求本的原則指導治療,以證象為依據加以綜合分析,歸納疾病本質,針對病機施治,才能取得良好的效果。
柴胡加龍骨牡蠣湯出于仲景《傷寒論》第107 條“傷寒八九日,下之,胸滿煩驚,小便不利,譫語,一身盡重,不可轉側者,柴胡加龍骨牡蠣湯主之”,主治太陽病表證誤下、邪氣內陷少陽,三焦樞機不利,表里虛實同病,升降平衡失調。本方具有疏利肝膽氣郁,鎮(zhèn)靜安神,調和陰陽,宣暢化郁,助陽入陰之功。結合《傷寒論》前后條文,其方證表現主要有少陽證表現,如胸脅苦滿,煩驚不安,喜怒,小便不利,時時喜嘔,默默不欲飲食,脈弦細數;因誤下邪入少陽,膽熱內郁則胸滿而煩;膽火上炎,胃熱上蒸,心神被擾則驚惕譫語;三焦不利,決瀆失職,膀胱氣化不利則小便不利;陽氣內郁,不得宣達,氣機壅滯則一身盡重而難于轉側。此為誤治之壞病也,當觀其脈證,知犯何逆,隨證治之。
柴胡加龍骨牡蠣湯治療不寐的醫(yī)理是通過調和陰陽,宣暢化郁,助陽入陰來糾正睡眠紊亂,適應的是伴有情緒癥狀的不寐癥。其方義正如《絳血園古方選注》所說,“柴胡引升陽藥以升陽;大黃引陰藥以就陰;參、棗助陽明之神明,即所以益心虛也,黃芩除熱清里,茯苓、半夏、生姜啟少陽三焦之樞機,即所以通心機也,龍骨、牡蠣入陰攝神,鎮(zhèn)東方甲、乙之魂,即所以鎮(zhèn)心驚也,龍、牡頑純之質,佐桂枝即靈;邪入煩驚,痰氣固結于陰分,用鉛丹即墜。致于心經浮越之邪,借少陽樞轉出于太陽,而臨床靈活運用此方,集中起到瀉心膽,通神明,解肝郁,茲收安內攘外之功矣。
柴胡加龍骨牡蠣湯具有和解少陽,通陽泄熱,重鎮(zhèn)安神之功。從方劑組成來看,是由小柴胡湯去甘草,加龍骨、牡蠣、桂枝、茯苓、鉛丹、大黃而成。方中柴胡、黃芩和里解外,桂枝通達郁陽,以治寒熱往來、身重倦怠;龍骨、牡蠣、鉛丹重鎮(zhèn)安神,以治煩躁驚狂;半夏、生姜和胃降逆;大黃瀉里熱,和胃氣;茯苓安心神,利小便;人參、大棗益氣養(yǎng)營,扶正祛邪;方中去甘草,免去甘緩留邪;以此12 味之劑,共救傷寒壞逆之法也。諸藥相合,散與斂、通與利、溫與清,共處一方,達到寒溫同用,攻補兼施,安內解外,鎮(zhèn)驚安神,使表里錯雜之邪得以速解。需要指出的是方中鉛丹有毒,今人罕用,故本案以長于鎮(zhèn)驚安神的琥珀代之。
從方劑功效和組成來看,運用此方加減亦可治療肝郁型不寐,主要適用于少陽樞機不利,且肝膽氣滯,郁久化熱,上擾心神的胸滿煩驚,夜臥不寐癥。這里就本人臨床治療的一個病案展開分析,探索運用本方治療肝郁不寐的規(guī)律。
本文通過柴胡加龍骨牡蠣湯治療肝郁不寐的證治探索,深刻感受到情志和心態(tài)因素在不寐的發(fā)生、發(fā)展、預防、治療過程中起著決定性作用。中醫(yī)認為不寐多為情志所傷、飲食不節(jié)、勞逸失調、久病體虛等因素引起臟腑機能紊亂,氣血失和,陰陽失調,陽不入陰而發(fā)?。?-7]。隨著知識經濟高速發(fā)展,社會競爭日益激烈,不寐漸趨年輕化,遭受睡眠困擾,是一般大眾極為普遍的健康問題。
筆者認為以情志所傷,肝膽郁滯,痰瘀內擾,心神不安為常見,病性以虛實夾雜為主??傊委煵幻聭莆? 個要領:(1)注意調整臟腑氣血陰陽的平衡。如補益心脾,以體現“體陰用陽”之意。“補其不足,瀉其有余,調其虛實”,使氣血調和,陰陽平衡。(2)強調在辨證論治基礎上施以安神鎮(zhèn)靜。(3)注意精神治療的作用。同時還注意活血化瘀法的運用。
柴胡加龍骨牡蠣湯具有鎮(zhèn)驚安神,疏肝解郁,益氣健脾之效;它起源于《傷寒論》,發(fā)展于后世,因化裁之靈活,應用之廣泛,效果之佳著,堪稱群方之冠,善用者每用每效。現代人生活壓力大,患神志病變的人越來越多,病人治不得法,往往病急亂投醫(yī),失治誤治,致使病情遷延不愈,影響病人的正常生活,如用此方化裁,凡符合肝膽郁熱,痰熱內擾,胸滿煩驚,心神不安者都可選用,均能收到事半功倍,藥到病除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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