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文昕
我活了十五年。
不顧一切想要看自己十七歲的樣子。
說不上為什么是十七歲,或許是因為,十八歲太過于沉重,那時候的所有事物在別人開始已是定局,自己容易搖搖擺擺,收起棱角不動神色地做大人。十七歲太美,不用背負全世界的重量,可以恣意妄為,可以不顧一切。
記起爺爺。小時候性子大,爺爺從家鄉(xiāng)搬來廣州與我們同住一年,我便趾高氣揚地“指揮”了他一年。那時他踩著自行車送我上學(xué),我坐在后座動彈,腳伸進車輪子里面,爺爺踩得很慢,便只是鞋子卡住了,無奈腳也拔不出來。我煞有介事地叫起來,爺爺一回頭便緊張得不得了,連忙停車,路旁有個修車的老伯伯,爺爺急忙叫住他,說:“我孫女的腳卡住了,幫幫忙。”
那是我記憶以來,他第一次在我面前,稱我為,他的孫女,歲月不饒人,這也是最后一次。
那個伯伯從另一旁輕松地把我的鞋子扯出來,爺爺立刻笑了出來,那個伯伯沒好氣地用方言說著爺爺蠢,爺爺聽不懂,只是哈哈地笑著,說終于沒事了。
人的記憶總是很奇怪,我記不起第一次拿獎狀的時候,記不起第一次摔跤的時候,記不起第一次哭的時候,卻記得有一次從學(xué)校回家的時候,爺爺問我問題,我擺弄著他剛陪我買的玩具說了一句:“你好煩啊?!彼f:“哈哈,我好煩。”我看不見他的表情,卻每次回想時揮之不去他的臉。
我就這樣不顧一切地生活著,十五年。
記起父親,他和爺爺性子很像,溫文爾雅,偶爾會暴躁抱怨,或許他年邁時會是比爺爺更要安靜的人。我不愿去想父母年老的樣子,因為現(xiàn)在的我叛逆沖撞,但最不愿傷害的,是朝夕相處的他們。
記起所愛,大多三分鐘熱度。就像茶凉人便走,沒什么好爭論也沒有什么好說。就像布丁太熾熱總會融化,就像流水太冷冽總會結(jié)冰。
三月輕霧,花開淺谷。春日蝶,年華無臃繭。
八月清河,草生堤堰。夏日蟬,歲月無薄紗。
九月高岸,葉落沙礫。秋日穗,流年無沉積。
冰月冽風,雪滿枝丫。冬日梅,韶華無復(fù)返。
遇見很多人,知道他該是一陣風,她該是一場夢?;蛟S等到哪天我終于成了聽懂但不愿說話的啞巴,應(yīng)該認認真真地種下桂花樹,煮酒慰風塵,畢竟,少年如歌。
人間何處問多情,他朝兩忘煙水里。
南方有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