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秉君

據新華社報道，2014年10月31日，英國維珍銀河公司商業(yè)宇宙飛船“太空船2號”在美國加利福尼亞州莫哈韋沙漠地帶墜毀，致使飛行員一人死亡，另一人重傷。

無獨有偶，就在“太空船2號”測試失事的3天前，美國軌道科學公司的“天鵝座”貨運飛船搭乘火箭前往國際空間站時，火箭升空數秒后爆炸。

商業(yè)航天領域在一個星期內連遭遇兩起事故，無疑使商業(yè)航天項目受到重創(chuàng)，特別是由此而帶來的太空飛行安全問題，引起人們的高度關注和深度疑慮，同時再度引發(fā)了美國航空界有關商業(yè)太空項目可行性的爭議。這樣一來，商業(yè)航天項目是否會終止？人們的太空旅行夢想是否破滅？商業(yè)太空飛行的前景如何？成了人們深切關注的問題。

誘人的太空旅行

像鳥兒一樣飛翔，是人類與生俱來的夢想。當人們實現(xiàn)了飛行的夢想之后，便向往更為遙遠的空間—太空。

2001年，美國富商丹尼斯·蒂托花費2000萬美元，搭乘俄羅斯聯(lián)盟號飛船到國際空間站上生活了8天，從而開啟了普通人太空之旅的處女航。迄今為止，先后共有7人通過這種方式實現(xiàn)了太空旅行的夢想。

然而，這種方式畢竟費用太高，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更何況這種太空飛行也要像航天員一樣，進行一系列嚴格的培訓才能成行。如何用更經濟、更實用、更簡便的辦法把非專業(yè)航天員送上太空，從而實現(xiàn)普通人太空之旅的夢想，便成了許多商家開始嘗試的項目。于是，商業(yè)太空飛行應運而生。

商業(yè)太空飛行是指國家的航天活動之外，私營機構以盈利為目的進行的載人或載貨航天活動。由于這一新興的商業(yè)太空飛行活動具有廣闊的市場前景，因而許多私營機構躍躍欲試，以期從國家壟斷的航天業(yè)中分得一杯羹。

商業(yè)太空飛行項目分為貨運飛船和載人飛船，其中載人飛船項目最引人矚目，許多人都想親自體驗在太空失重狀態(tài)下的美妙感受，并在太空觀賞地球優(yōu)美的曲線輪廓和絕美的太空景致。正因為如此，太空旅行激發(fā)了人們強烈的探險欲望，現(xiàn)代科技進步發(fā)展又為普通人實現(xiàn)太空夢想提供了可能，更何況遙遠的太空本身就具有無窮的魅力和迷人的誘惑力。

2004年6月21日，美國東部時間9時45分，世界上第一架私人航天器—“太空船1號”在美國洛杉磯升空后成功沖出大氣層，飛至距離地球逾100公里的太空。約1個半小時后，它平安返回地面?！疤沾?號”是由美國加利福尼亞州莫哈韋市的航空航天公司—“有鱗合成物公司”建造的，它雖然看起來比“哥倫比亞號”、“奮進號”等航天飛機小巧玲瓏，但卻集全球頂尖航天技術于一身，這種用石墨和環(huán)氧樹脂等復合材料制造新型飛船，能夠載客3人?！疤沾?號”項目得到億萬富翁保羅·艾倫的獨家贊助。艾倫曾與比爾·蓋茨一同創(chuàng)辦微軟公司，是世界上最有錢的人之一。

吊掛著“太空船1號”的母船“白騎士”升空約1小時后，大約飛至15公里的高空，它便釋放出不足3噸重的“太空船1號”。飛行員梅爾維接著發(fā)動火箭引擎80秒，以時速4，025公里垂直爬升至約50公里高空，這時他必須承受2至3倍的地心吸力。火箭引擎熄滅后宇宙飛船繼續(xù)攀升至約103公里高空，國際一般公認這個高度已進入太空。

“太空船1號”的設計者是著名的航天器設計家伯特·魯坦。他也是著名的飛行專家，1986年他駕駛“航行者號”飛機完成了世界上第一次不間斷、不加油的環(huán)球飛行。在“太空船1號”取得首飛成功后，魯坦稱，研制該項目的主要目的是結束政府對太空探索的壟斷，使太空游在普通市民的負擔能力之內。許多媒體也樂觀地認為，這意味著人類歷史上首次完全由私人企業(yè)進行的載人太空飛行獲得成功，也意味著廉價的太空游也許真的離我們不遠了。

揭秘“太空船2號”

“太空船”項目起源于一個設想：用高空飛行的飛機可以發(fā)射衛(wèi)星、飛船進入亞軌道或低軌道。由此設想出發(fā)，美國斯凱爾德復合技術公司推出了“太空船”項目：用復合材料制成的一架輕型運輸機在高空飛行，將小型飛船發(fā)射至亞軌道?！疤沾?號”試飛成功后，加速了這一項目的推進。

2008年1月23日，新設計的“太空船2號”出爐，曾設計多架創(chuàng)紀錄飛行器的太空極客伯特·魯坦，在介紹新設計的這艘新太空船時說，它不但比“太空船1號”飛得更高，起飛地點與著陸場的距離也更遠。這架太空船的設計軌道高度為160～320千米，幾乎可以達到載人飛船的軌道高度。但出于安全考慮，初期只打算飛到100多千米。在這個高度俯瞰大地，已經能看出它是球體的一部分了。

“太空船2號”由英國維珍集團的掌門人理查德·布蘭森和縮尺復合體公司聯(lián)手研制，它們同時也在研發(fā)攜帶乘客的運載火箭?！疤沾?號”能搭載2名機組人員與6名乘客，太空船側面和艙頂各有一面大窗戶，便于旅客觀賞太空，設計初始希望它成為世界第一艘商用太空飛船。實際上“太空船2號”是一種空射飛行器，大小就像一架輕型飛機，船體長18米。船體尾部有火箭助推裝置為掙脫地球引力提供動力。船體兩翼設有可移動的、如同翅膀般的穩(wěn)定鰭，為飛船平添了幾分科幻色彩。設計者伯特·魯坦說，這種設計使飛船更易于操控，著陸時更安全。根據計劃，“太空船2號”將飛到海平面以上5萬英尺的高度，比一般的客機高2萬英尺?！疤沾?號”是首架由私人資助建造的載人航天器，“太空船2號”是在“太空船1號”基礎上設計的。

電腦動畫按實際飛行演示了整個飛行過程：“太空船2號”先由“白騎士2號”掛載飛升至18千米高空，然后被“白騎士2號”像重磅炸彈一樣拋下，隨即“太空船2號”火箭助推裝置點火，急劇躍升，此時乘客們會被安全帶牢牢固定在座椅上，穿著類似戰(zhàn)斗機飛行員的增壓服來抵抗陡增的重力加速度（可能達到5G）。當飛行速度達到音速的3.3倍時，火箭發(fā)動機關閉，太空船在慣性作用下繼續(xù)爬升至110千米，然后開始自由落體。

再次進入大氣層階段，“太空船2號”機翼的后緣及整個垂尾和水平尾翼都會升起，用以產生阻力，在自動控制系統(tǒng)和氣動外形的雙重作用下，太空船的“氣動剎車”會被恰到好處地控制，不會令乘客產生過于不適的超重感。而且，在降落階段所有座椅都會自動放倒，使乘客背朝降落方向，以進一步減少減速帶來的不適。

從火箭發(fā)動機關閉到太空船再入大氣層，乘客會經歷為時4分半鐘的失重，屆時他們可以松開安全帶，在座艙內自由飄浮?！疤沾?號”的試飛員布萊恩·本尼將這個過程稱為“身體上的美妙體驗”。接下來，太空船內的乘客會經歷短暫的零重力狀態(tài)的奇妙體驗，并可以俯瞰地球漂亮的弧線美景，最后它像普通飛機一樣滑翔降落在機場。

2010年3月22日，“太空船2號”在美國加利福尼亞州沙漠完成了“處女航”，并取得成功?！疤沾?號”在母船“白騎士2號”的引帶下持續(xù)飛行了2小時54分鐘，飛行高度大約為1.4萬米，隨后雙雙“攜手”返回位于洛杉磯北部112公里處的莫哈維太空站。雖然僅僅航行了不足3個小時，但是，對于實現(xiàn)人類遨游太空的夢想來說，卻是前進了一大步。

維珍集團旗下推展太空旅游事業(yè)的維珍銀河航天公司當時表示，“太空船2號”的試飛項目將持續(xù)到2011年，2012年將正式開展商業(yè)太空旅游?！疤沾?號”預計航行時間為2小時30分，在距離地球約60英里的大氣層以外體驗約4分半鐘失重將是其中的重頭戲。起初每名乘客一趟的旅費為20萬美元，現(xiàn)已攀升到25萬美元，目前已經有700多人交了訂金。這些客戶包括許多名人，如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拉塞爾·布蘭德、凱蒂·佩里和科學家斯蒂芬·霍金等。該公司期望在營運5年后，價格能大幅降低，讓太空之旅能夠“飛入尋常百姓家”。但由于技術、安全等諸多原因，該項目一再被推延。

挫折與挑戰(zhàn)

像所有新技術和新興行業(yè)總是伴隨挫折與挑戰(zhàn)一樣，“太空船2號”試驗項目并非一帆風順。2007年7月，用于推進“太空船2號”的火箭發(fā)動機在進行測試時發(fā)生爆炸，致使3名工作人員死亡，3人受傷。這是商業(yè)太空旅行項目首次遇到在重大挫折，說明從試驗測試到實際應用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總結教訓后，“太空船2號”于2010年3月22日在美國加利福尼亞州莫哈韋沙漠上空進行了首次試飛，并獲得首飛成功。設計師伯特·魯坦激動地表示：“這是一個具有里程碑意義的日子！”

隨后，“太空船2號” 便轉入后續(xù)一系列試飛測試。至今，已進行了數十次測試飛行，從總體來看進展比較順利。然而從中發(fā)現(xiàn)的諸多問題，特別是由于發(fā)動機的工程設計接連遇挫，導致試飛計劃不斷受阻，使得整體試驗一度延遲，但這并沒有阻擋維珍銀河航天公司研制商用飛船的信心和步伐。

不幸的是，“太空船2號”在2014年10月31日的試飛測試中失事，2名飛行員一死一重傷。相關視頻畫面顯示，“太空船2號”殘骸散落在沙漠上。莫哈韋航空航天港主管斯圖爾特·威特說，太空船發(fā)射大約50分鐘、同母航天器分離幾分鐘后爆炸。爆炸地點位于洛杉磯市區(qū)以北大約193公里、距離太空船發(fā)射地莫哈韋航空航天港大約32公里。太空船發(fā)射前沒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

事發(fā)后，美國國家運輸安全委員會的調查人員立即抵達事故現(xiàn)場，展開調查。調查的一個潛在重點是“太空船2號”的火箭發(fā)動機，因為飛船在本次試飛中首次使用了一種新型燃料。調查尚未明確“太空船2號”失事原因，但發(fā)現(xiàn)輔助飛船進入地球大氣層的重返系統(tǒng)過早啟動。這一系統(tǒng)應在飛船速度為1.4倍音速時打開，但“太空船2號”失事當天，重返系統(tǒng)在飛船速度為1倍音速時即已啟動。美國國家運輸安全委員會并沒有認定，重返系統(tǒng)過早啟動為事故原因，要明確這一點，還需要數月調查。

有一點毋庸置疑，“太空船2號”發(fā)生事故時，仍處于試飛試驗階段，而并未獲得商業(yè)運營許可。既然是試飛試驗，就必然會存在一定風險。從科學的角度來看，試驗失敗也是一種正?，F(xiàn)象，人類正是在經歷無數的失敗后才獲取了成功的經驗。盡管如此，這次事故不可避免地會使維珍集團商業(yè)太空旅行計劃受到重創(chuàng)，進而導致該項目將無限期延后，同時也意味著維珍集團商業(yè)太空旅行計劃，必須要面對的由此而帶來的嚴峻挑戰(zhàn)。

有關媒體分析認為，私營企業(yè)航天飛行接連受挫，也連帶讓其他商業(yè)太空項目蒙上了陰影。除了為國際空間站運送給養(yǎng)外，“鵝座”飛船還搭載了美國華盛頓州私營的行星資源公司一顆試驗衛(wèi)星，原本打算通過空間站上的一個平臺發(fā)射。這顆試驗衛(wèi)星用于行星資源公司的商業(yè)小行星采礦項目，但如今這一項目無疑也受到了影響。

夢想還存在

維珍銀河公司曾多次推遲太空游的時間，該公司原計劃希望在2015年開始搭載乘客到太空旅游，開啟旅游業(yè)的新篇章。但10月31日 “太空船2號”這起意外事故無疑給新生的太空旅游業(yè)造成毀滅性打擊。

華盛頓的國防與太空咨詢公司蒂爾集團公司的高級太空分析師和太空研究主管馬爾科·卡塞雷斯說：“該事件必然會將維珍銀河公司的商業(yè)太空游推遲至少兩年，甚至更多?！钡侥壳盀橹?，維珍銀河公司是新興太空游行業(yè)的領頭羊。

維珍航空公司創(chuàng)始人、英國富豪理查德·布蘭森在事發(fā)當日發(fā)布聲明說：“這是我經歷過最艱難的旅途之一······去太空很難，但是值得。”他于11月1日上午抵達事故地點，與太空船團隊和聯(lián)邦調查人員會晤，并在新聞發(fā)布會上表示，將全面查找評估這次事故的真正原因，總結經驗教訓，不愧對付出生命代價的飛行員，不放棄載人進入太空的夢想。他還說：“如果我們能夠克服它，我們將完全確定，這個夢想還存在?！泵鎸θ藗儗τ谏虡I(yè)太空飛行安全的質疑，布蘭森說：“在航空業(yè)早期，也發(fā)生不少事故，然后航空業(yè)變得非常安全。在商業(yè)太空旅行初期，也會有事故。我們希望，有朝一日，試飛員可以讓人們安全地前往太空?！?/p>

一些消極者認為，歷史上有許多高技術產業(yè)因惡性事件而造成致命打擊，有的甚至夭折。1937年5月，滿載社會上流人士的“興登堡”號飛艇在順利飛越大西洋后卻于眾目睽睽之下墜毀在美國新澤西州，造成36人罹難?，F(xiàn)場的22架電影攝影機把飛艇爆炸燃燒、人群哄散的場面忠實記錄下來，以致于這段視頻成為日后紀錄片用來解說技術災難的標準案例。這場事故也宣告了大型載人飛艇時代的結束。

2000年7月，“協(xié)和”號客機墜毀在巴黎郊外，百名富家子弟命殞藍天。整個飛機失事過程都被家用攝像機拍攝下來，經過廣泛傳播，對大眾心理產生了嚴重震撼。盡管此前“協(xié)和”號客機擁有極佳的安全記錄，而且后來制造商重新改造了機體設計，修補了諸多缺陷。但改進后的“協(xié)和”號的上座率一直都嚴重不足，無法承受虧損的航空公司最終不得不讓它在2003年退役。從此天空中再無超音速客機的身影。

然而，更多持積極態(tài)度的人認為，盡管新興的太空游產業(yè)最難以承受的是人員傷亡，但也必須要承受新領域發(fā)展初期的各種風險，要不然人類就不會進步。對此，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報道，100多年前，當人類發(fā)明飛機時，一些先驅曾經作出犧牲。最近兩次事故也在提醒商業(yè)航天領域從業(yè)者，他們必須接受風險，必須接受在新領域發(fā)展初期，會有人作出犧牲。19世紀90年代，世界航空先驅、德國人奧托·李林塔爾和英國人珀西·皮爾徹都在測試滑翔機時喪命。

事實上，任何失敗都不能阻擋人類前進的腳步。就像當年美國先后發(fā)生“挑戰(zhàn)者號”和“哥倫比亞號”兩艘航天飛機災難后，并沒有阻擋美國探索太空的腳步，反而促進美國航天業(yè)向更為遙遠的太空探索。不僅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NASA）啟動了一系列探索火星計劃，而且私人探索火星項目也緊隨其后。

2013年11月20日，美國億萬富翁丹尼斯·蒂托公布了其籌劃的私人火星之旅計劃的細節(jié)。在這個被命名為“靈感火星”的計劃中，兩名宇航員將乘坐載人飛船進行一次為期501天的火星之旅，盡管不會登陸火星，但最接近火星表面的時候將只有160公里的距離。按照他的計劃，兩名宇航員將最早于2017年12月開啟探索火星之旅。盡管該計劃面臨不少挑戰(zhàn)，但蒂托對此充滿信心。為此，蒂托在美國眾議院航空航天小組委員會舉行的聽證會上就自己的計劃作證。他說道：“這將是一次為期501天，路程長達8億英里的旅程。載人火星之旅已經不再是夢想，完全有機會實現(xiàn)，并且不需要幾十年，只要再等待幾年?！?/p>

太空探索者協(xié)會主席、羅馬尼亞歷史上首位宇航員普魯納留·杜米特魯·道瑞恩曾經這樣說過：“人類對未知太空的向往永遠不會減弱?！比祟愒诖煺叟c挑戰(zhàn)面前要面臨兩種選擇：一種是退卻，一種是繼續(xù)前行。因為退卻是沒有希望的，只有知難而進才能找到出路。人類發(fā)展史早已證明了這一點。

“太空船2號”失事后，英國維珍銀河公司方面稱，悲劇不會阻止公司追逐太空夢的腳步，建造第二艘“太空船2號”的計劃不會改變。該公司首席執(zhí)行官喬治·懷特賽茲在接受英國媒體采訪時說，一艘新的商業(yè)飛船有望于明年投入使用。在后續(xù)的采訪中，他介紹說，維珍銀河一艘在建的商業(yè)飛船已經完成了65%建造工作，有望于明年達到預備飛行的狀態(tài)。也就是說，“第二艘飛船已經接近準備就緒。”對于可能再次面臨的失敗，布蘭森說，沒人會低估太空旅行的風險，因為“挑戰(zhàn)知識和可能性的極限必然伴隨無法避免的風險”。

盡管“太空船2號”事故造成巨大損失，也可能使該項載人旅行計劃再度延遲。但可以肯定地說，商業(yè)載人太空飛行絕不會因此而止步，反而會促使它向更加安全可靠的方向發(f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