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星宇

陳石，1954年12月生，江蘇豐縣人；管理學博士，中國文化傳媒集團中國美術院理事，中國畫馬藝術研究會副會長，中國詩書畫研究會副會長、貴州省分會會長，貴州省美術家協(xié)會名譽主席，貴州畫院名譽院長、貴州畫院學術委員會委員，貴州省文史館特聘研究員，北京大學貴州校友會會長，貴州大學、貴州師范大學、貴陽學院客座教授，碩士生導師，政協(xié)貴陽市委員會主席。

陳石的書畫作品造詣很深，恣意抒情，在厚厚的古意中滲透出濃濃的現(xiàn)代韻味。其作品多次在《中國藝術報》、《藝術市場》、《美術中國》、《中國民族報》、《畫界》、《藝術》、《藝術人生》、《中外文化交流》、《鏡報》、《香港商報》、《收藏快報》、《人民政協(xié)報》、《貴州日報》、《當代貴州》等國內外報刊上發(fā)表，被國內多家機構收藏，多次義賣善款捐贈災區(qū)。

陳石嗜畫如癡已是業(yè)內知名。著名書畫評論家姜澄清在為陳石的作品作序時寫道：“古之通人達士，雖各有職守，亦能兼擅翰墨丹青，今筑中即有承風繼緒者，晝則履職盡責，夜則弄管戲墨；兩善不殆，并造佳績。其人者誰？陳君石也?！闭缃纤?，無論工作如何忙碌，陳石也總會想盡辦法擠出時間作畫，數(shù)十年如一日，“陶陶乎不以為累”。如今，陳石的畫作一派大家風范，恐怕很少有觀者相信其作者竟是業(yè)余出身。

這樣一個在美術界成績卓然的人物，他的另一個身份卻是貴陽市政協(xié)主席，地道的政界人士，而且其背后亦有諸多傳奇般的民生政績。這種奇特的身份組合即使不是絕無僅有，也實屬少見。陳石，這個已屆花甲之年的學長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5月的北京已有炎夏氣氛。清晨，我們穿過小南街濃密的樹陰，來到貴陽市駐京辦事處，陳石在這里下榻。他此次專程赴京，為9月份的個人畫展做準備。

比我們想象中的要年輕一些，陳石看起來慈眉善目，樸實平易，眉眼中又透著一股英氣。

1985年，陳石作為中組部老、邊、少（老區(qū)、邊疆、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選調干部生來到北大，學習國民經(jīng)濟管理，厲以寧先生是他的老師，這是他和北大的緣分。此前和此后，在他人生最年富力強的時期，陳石都走在政府官員的道路上。我們很想知道，一個深負藝術天分和氣質的人，他的從政之路會有哪些特別的故事？會有怎樣的心路歷程？可是學長只給了一句“還是談談我的畫吧”。

一生眷戀難自棄

“既然您這么喜歡畫畫，為什么不學藝術呢？”

陳石十幾歲的時候，“文革”正轟轟烈烈，很多畫家被打成“封資修”，遭到迫害。“我記得有一個畫家，畫了一只貓頭鷹，那只貓頭鷹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這個畫家于是就被批斗說，他對‘文革'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當時，我家里也受到迫害，被抄家。我跟我弟弟從小就喜歡畫畫，我們照著小人書畫些英雄人物，像岳飛啊，梁山好漢啊。抄家的時候，他們說這些都是‘封資修的東西，全部沒收、銷毀。我父母后來就堅決不準我畫畫了，他們說，‘太危險了。我工作以后，也有好幾次搞專業(yè)美工的機會，像是給電影院、劇場畫廣告，給印染廠設計花布，但我父母還是那句話，‘你別去，太危險了?！?/p>

雖然陳石非常熱愛畫畫，也夢想過當一個專業(yè)畫家，但是特殊的時代背景卻讓他不敢這樣做、不能這樣做。

“那您這么喜歡畫畫，會覺得很失望、很難受嗎？”

“那倒也不。那時候被抄家，非常狼狽。我每天回家的時候，只要看見父母不在就提心吊膽的，生怕他們被抓走了。我也知道，畫畫確實沒有出路?！?/p>

“但畫畫一直都是您的愛好，沒有真正放棄?！?/p>

“對，我一直非常愛好，忍不住要畫，堅持畫。我（19）71年參加工作，在廠里當學工。雖然當時‘文革正是熱火朝天的時候，我還是經(jīng)常背著畫架，翻過黔靈山，從小門進到黔靈公園寫生。”說罷，陳石還小聲的附上了一句“因為小門不用買門票?！?/p>

從艱難的歲月一路走來，陳石已經(jīng)從小小學工成長為官場要員，但畫畫始終是陳石生活中不可分離的一部分，這一點從未改變。

“那您一直沒有接受過專業(yè)的繪畫訓練嗎？”

“系統(tǒng)的專業(yè)訓練是沒有過的。不過，我小的時候，自己找了一些老畫家，跟著他們學素描，給畫畫打下了堅實的基礎，”說著，陳石笑了笑，“所以我的素描功底是很好的！”

畫畫，是陳石在那些擔驚受怕的日子里最享受的事情。仿佛給沉悶的生活注入了自由的空氣，畫畫給了青年陳石獨特的生命體驗。

“我記得（19）72年的時候，我跟著一群三四十歲的畫家去成都看全國畫展。那是我第一次坐火車，第一次看到平原。那個感覺，實在是太興奮了！”陳石憶起往事，眼里都閃著光，“到了成都以后，我們買了四川的夾江宣紙，住進了賓館。晚上，我縮在被窩里，聽大人們講鬼故事。突然，我聽到有個人問我：‘小陳！你信不信！有鬼！我還沒來得及回答，他又說，‘反正我們信！哈哈，真是非常好玩?！?/p>

就是這樣一個一個的過往場景，成為了陳石記憶深處的眷戀?！澳菚r的我，半夜睡不著，用被子捂著半張臉，看著月光從窗戶里透過來，斜影打在一疊一疊的夾江紙上。哎，難忘?！?/p>

如今，陳石早已不是那個青澀的“小陳”，他身兼多項美術界要職，畫作受到業(yè)內外的高度評價，在書畫界獨占一隅。其作品多次在《中國藝術報》、《藝術市場》、《美術中國》、《中國民族報》、《畫界》、《藝術》、《藝術人生》、《中外文化交流》、《鏡報》、《香港商報》、《收藏快報》、《人民政協(xié)報》、《貴州日報》、《當代貴州》等國內外報刊上發(fā)表，被國內多家機構收藏。

駿馬寫出時代意

陳石尤其擅長畫馬。馬能通人性、近人情，在人類文明進程中，馬一直是人類忠實的伴侶，也是人們喜愛描繪的對象。歷史上畫馬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但是每個人畫出來的馬都不一樣：韓干的《照夜白》里，馬是“驚恐”的，趙孟頫的《調良圖》里，馬是“無奈”的，郎世寧的《八駿圖》里，馬是“華貴”的，徐悲鴻的《八駿圖》里，馬是“瘦峋”的……那么，陳石的馬又是怎樣的呢？

“我畫的馬，一般都是大寫意，很多細節(jié)被省略掉了。用墨黑白反差大，所以視覺沖擊感很強。很多時候，我都是情緒一來就提起筆揮灑出去，一氣呵成?！?國務院特殊津貼專家、貴州日報社原總編干正書曾專門撰文贊揚陳石的作品：“《奔馬》、《奮蹄》、《馳騁》、《汗馬嘶風》等風趨電疾的神駿氣吞萬里；《凝目》、《思念》、《春風》、《秋原》等畫作中的良驥從容徜徉，平和恬靜。動中有和諧韻律，靜處有意境幽深。動靜皆宜，各有異趣。仔細欣賞，無論是獨來獨往的天馬行空，還是奮勇爭先的萬馬奔騰，盡皆形神兼?zhèn)洹８蓾駶獾杳芫凵⑶〉胶锰?，畫家的情感與筆力融合在一起，你甚至可以透過那些栩栩如生千姿百態(tài)的馬，觸摸到畫家創(chuàng)作的脈博，想見他揮毫潑墨的情景：皴鉤點染從心所欲，在完成駿馬形像塑造的同時，讓充溢心中的大志向、大氣象和真性情注滿筆端，傾瀉而出?！?/p>

陳石以中國的水墨畫法為主要表現(xiàn)手段，在章法上講究書畫合一，以書入畫，以線造型，并參用西方的透視法，構圖大膽合理，用筆剛健有力，勾勒準確生動，潑墨酣暢淋漓，力求在快意的書寫中完成對形象的塑造。中國美術家協(xié)會會員、國家一級美術師、貴州畫院院長陳爭曾評價道：“陳石主席多年來癡情于馬，迷戀于馬并樂此不疲地研究揮寫，實質已經(jīng)將他的審美取舍、崇尚乃至性情胸懷盡顯無余，若以詞風劃分也就是近豪放而遠婉約?！备烧龝f，“陳石畫的絕大多數(shù)馬，沒有韁繩籠絡束縛，沒有牧人騎手駕馭，自由、奔放、雄健、大氣，恰似揚州八怪之一金冬心憧憬的‘昔年曾躡五云端，不與人騎更好看那樣一種境界。”

不過，“境界”的達成必須以扎實的基本功為基礎。

“您筆下的馬的形象是否有過變化呢？”

“最早的時候，我畫馬還是寫實的。因為我首先必須研究馬的結構，了解一些解剖學知識。比如說啊，你看”，陳石用自己的手臂比劃起來，“馬腿的上半截，也就是相當于人的大臂這兒，其實是包在胸脯里的。馬的四個指頭也退化了，只有中指露在外面。所以，馬使的是‘一指功！”

“那我們平時看到的馬蹄就是一個中指嗎？”

“是的。所以我說，畫畫首先要懂得這些知識。我是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寫實訓練以后，才慢慢的開始寫意?！?/p>

“這是不是意味著‘寫意的層次高于‘寫實？我們在欣賞一幅畫馬作品的時候是不是該更多的關注‘意的部分？”

“我們中國人就講究意境。西洋畫講究規(guī)律、客觀，講透視法。中國畫不是這樣，很多中國畫的色彩都以黑白灰為主，即使上色，顏色也比較有限，因為國畫顏料原先都是提取的植物和礦物質，比如朱砂、藤黃，復合色少。中國畫追求情緒的表達，追求單純。歷史上畫馬的人很多，但是每一個人畫出來的馬都不一樣，這就是因為大家對馬的認知不一樣。所以，對觀眾來說，水平低一點的，會看馬的形狀像不像。層次高的，就是應該看馬的意境、馬的精神?！?/p>

中國美術院沉浮先生也曾說，“寫意是為了傳神，達到物我融通的境界，是書畫家們傾心追求的最高藝術目標……‘寫意畫落筆須簡凈，布局布景務須筆有盡而意無窮。清代王昱的這翻話甚得寫意畫法之精要：筆法須簡潔利索，靈空生動；構圖須寓意高深，計白當黑，曲徑通幽，于無物之處營造出至深隱境，使讀者感受到余音繞梁，徊味悠長，意猶未盡?！?/p>

“既然是寫‘意，那么您想通過馬表達什么？”

“這就要說我對馬的理解了。我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都把我的理念、對事物的理解融合進畫里，”陳石頓了頓，繼續(xù)說，“我們這個時代，是欣欣向榮的時代、高速發(fā)展的時代，人民都在為幸福的明天拼命奮斗。馬就反映了這種奮進的精神。所以你看我畫的馬，都是非常奔放、非常有力量的?！?/p>

2008年，正值改革開放30周年，陳石創(chuàng)作了作品《奔騰》，他“以重彩暈染出鮮紅的背景，象征改革開放的崢嶸歲月。正前方領跑的幾匹奔馬英姿颯爽，與身后或近或遠、若現(xiàn)若隱、無邊無盡的萬千奔馬互相呼應，呼嘯前行?！碑嫷纳戏筋}款：“改革開放的進程就如萬馬奔騰，勢不可擋，使中國的崛起成為當下國際話語的主題詞”。再如2013年8月創(chuàng)作的《騰飛圖》，畫的主體是兩匹仰天長嘯、奔騰不羈的駿馬，背景則用淡墨書寫中共中央總書記、國家主席習近平有關中國夢的闡述。生動的構圖和嫻熟的繪畫語言將中華民族為實現(xiàn)中國夢而奮發(fā)向上的精神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

貴州山水總衷情

“您覺得，對您而言，搞藝術和從政有什么關系？”我們終究不愿意放棄對陳石內心的追問。

“搞藝術對我從政有很大幫助。一個官員的審美意識如何，會影響城市的建設。一座城市美不美，和城市經(jīng)營者的素質相關。把城市建得美麗，人民才有幸福感，心情才會愉悅。我們在建設貴陽新城的時候，就專門制作了一頭17米高的雄獅雕塑，作為貴陽的‘門戶。雕塑的名字叫做‘日出，意味著迎接東方的第一縷陽光，也反映了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再舉個例子，我們貴陽的觀山湖區(qū)有一座雕塑，是八匹馬一起奔騰，我當時也參與了雕塑的設計。一般做馬，都是做唐馬、漢馬，膘很多，馬又肥又圓。但我說，不行，我們要把馬的結構反映出來，突出馬的肌肉、骨骼，這樣才能表現(xiàn)奔放的氣勢。我們要的不是溫文爾雅、圓潤世故的馬，是激昂的馬、奮進的馬，要讓看畫的人從我的馬身上感受到時代的脈搏、激發(fā)出熱情和斗志來，更好的建設我們的社會?！?/p>

提起貴陽的城市建設，陳石不無感慨地說：“貴陽是一座西部城市，發(fā)展比較滯后，但通過借鑒其他城市的經(jīng)驗，建設起來就會很漂亮。目前，貴陽的綠化程度非常高，也很富饒，俗話說‘插一根筷子都可以發(fā)芽。貴陽真的美?！毖赞o間充滿了感懷和憧憬。

陳石對養(yǎng)育他的貴州有著深深的眷戀。貴州富饒靈秀的好山好水讓陳石感到非常幸運和自豪。常年背著畫夾到峰頂云端、竹林深處、瀑布跟前實地寫生、考察的經(jīng)歷，加上多年來從政的經(jīng)驗，讓陳石對貴州的豐富資源有了更深的了解，但同時他也深知，這種優(yōu)勢尚未被很好的開發(fā)出來從而轉化為貴州的經(jīng)濟實力。

年至花甲，即將退休的陳石因而也有了新的打算。

“我已經(jīng)想好了，我要做茶葉。大家都知道貴州產(chǎn)好酒、好煙，但不知道貴州產(chǎn)好茶。為什么呢？因為貴州的茶葉沒有品牌。為什么沒有品牌呢？因為貴州的茶沒有特色。云南有普洱茶，湖南有黑茶，福建有鐵觀音、烏龍茶、金駿眉、浙江有龍井，但如果我說貴州有毛尖，你會說，哪里都有毛尖。所以，我打算退休以后去學茶，親自做一種獨一無二的口感出來，名字就叫‘貴州陳茶?！?/p>

“陳”有時間久遠之意，引申出古老醇香之感，當然，“陳”也是陳石的代號。這個從政多年的藝術家，又即將在經(jīng)濟領域開辟出一塊縱意馳騁的樂土。

“有時候跟朋友們閑聊，我會說，我陳石，60歲以后，做10年的茶，70歲以后，畫10年的畫。品我的茶，觀我的畫。品我的畫，飲我的茶。”

生命苦短，能竟其志向，終其所愛。如此人生，豈不快哉！

（轉自《北大人》2014年二、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