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柏林
在年華正好的時候,突然有天你遇見了一個人。他像你想裝進口袋的糖果,外人不知,自己卻像是隱藏著一個天大的秘密,怕捂得太緊太顯眼,又怕不在意會偷偷遺落在路上。表面看似平靜,可內心早已心猿意馬,你不得不承認,你是愛上了他。
那時青梅年紀,你突然感覺你的心里開始藏著一個人,那是你人生中第一次嘗到愛情的滋味,一口咬下去,是酸的,可你總想把它吃完。
你以為遇見他,便找到人生的方向了,從此他走哪兒,你的心便跟到哪兒,風雨無阻。那時你以為愛上他,便實現(xiàn)人生的全部意義了。
喜歡是一個人寫著日記,然后偷偷藏進月光,藏進枕頭下面,他走了,你或許只是一聲嘆息,或許還寫日記,你不過是喜歡上了那種感覺。而愛情,是一副對聯(lián)、一首古詩,我說了上句,執(zhí)意要你對出下句,而偏偏只能是你,你不說,我將永遠不會完整。
喜歡是在臺下看戲,高潮部分會拍手叫好,甚至與他人說到,誰的戲是演得極好的,有空一起去看啊,喜歡在某種意義上成了一種分享。而愛情是你跳上舞臺,偏要和他過幾招,要么打得互相受教,要么打得血肉模糊。你總想融入他的生活,愛情,有時候只是變相的占有。
如果心里藏著一個人,那人卻不知,那這仗未免打得太過蒼涼。
那時愛上一個人,不敢說,又曖昧不起,于是,便懂得了糾結。那些喜上眉梢的愛意,立馬又生出哀怨的涼意,是又愛又怕又怨又恨啊。相思樹下說相思,思郎恨郎郎不知。你不敢把你內心的秘密告訴他,便學會了等待。等待有一天他會聯(lián)系你,等待有一天你們會碰面,等待他的朋友圈最新的一條消息……
喜歡就是迫不及待地出現(xiàn),沒心沒肺地開玩笑,而愛,卻是躲躲藏藏,心都已經(jīng)墜入他的河底了,可表面仍裝作不敢越雷池一步。你甚至每天都會瀏覽他的空間他的網(wǎng)頁,看他的哀愁與快樂,而你卻心虛不敢點一個贊,甚至自始至終都不敢去評論一個字,你害怕,哪怕是一個標點,就把你的所有心思給泄露了。你怕的,不是被他識破,而是識破后不安的他。你不希望他不安,為此,你寧愿糾結下去,盡管這糾結遙遙無期。
人可以在喜歡的時候飛檐走壁,卻在愛的那刻如履薄冰。
因為愛情,你最能在生活中用到的詞便是萬一。你晚上睡覺不敢關機,想著夜深人靜的時候,他萬一想找人聊天卻找不到怎么辦?你總是愿意繞很遠的路,從他家門口的那條馬路經(jīng)過,你想,萬一就碰見了呢?你感覺這城市千千萬萬條路,只有那條路是溫暖的。你把他一句不經(jīng)意的“有時間找你”,當成了承諾,于是在接下來的那段時間里,把日子安排得極為自由,你想著如果他來找你,身邊所有的事情都會自覺地往后排,可最終他沒有來。
這種萬一,大概經(jīng)歷了一萬次的失落,他本來一句無心的話,卻被你有心為之。他開口道歉,不管有心無心,你便全部原諒他了,仿佛你的那些等待那些失落都無所謂了。
在愛里,你總是很容易滿足,你給了他捂起耳朵的信任,失約、甚至欺騙你都欣然接受。對于失望,你需要的僅僅是一個理由,然后讓你去繼續(xù)憧憬。甚至那些行不通的理由,你都會相信,他只是害怕你太過擔心。在愛里,你卻如何都不知足,你總想一點點地霸占,霸占他的視線,霸占他的時間,一點點,再吞噬他的心。
最長不過執(zhí)念,人生最怕的,是偏執(zhí)。你偏執(zhí)地認為他,無可取代。
你偏執(zhí)地想成為他生活中的一部分,你想成為他衣服上的口袋,那樣就永遠能觸摸到他的手心;你想做他袖口的一枚紐扣,替他遮擋哪怕一絲的風寒;你甚至想成為他身上的一絲一線,把衣服縫得嚴實一些精致一些,在明與暗中穿梭,深愛淺藏,給予最貼心的陪伴。好像只能如此了,不敢去奢求,如木棉一般,站在橡樹的旁邊。
那時心里藏著一個人,打聽他的喜好,剪他喜歡的發(fā)型,看他喜歡的電影,以為這愛就會增一分了。不敢說出口,害怕一說出口就是天崩地裂,于是只得婉轉的,如靜水深流一般,把陪伴當作最長情的告白。
可這種藏在墻角的愛,是上不了臺的戲子。在臺下排練許久,卻只能看著舞臺上燈火輝煌,在夜深人靜時自己配合自己的啞劇,最后累得筋疲力盡,情真意切,卻依舊贏不來掌聲。
那種愛情,讓自己感到凄涼的,不是耗盡了所有的力氣,而是,卻不能給他一絲一毫。
那時愛上一個人,像風中的鳥巢,心事滿滿,待到風煙俱凈,依舊在冬天的樹梢上眺望著、等待著、孤獨著,寂寞著……那時愛上一個人,如秋天的落葉,被風追趕著在這個城市左逃右躥,卻仍不愿意化作春泥,因為不甘心。
其實想要的,不過是他能接下,“山有木兮木有枝”的下句,那樣,愛情便完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