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繼剛,趙克生
(東北師范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吉林 長春 130024)
明代文官恤典中的祠祀
宋繼剛,趙克生
(東北師范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吉林 長春 130024)
明代文官恤典祠祀是根據(jù)已故文官的功業(yè)、品德等因素,由國家主導的建祠奉祀活動。國家以此方式褒獎已故官員,激勵在任官員,也希望通過壯麗的祠宇和定期的祭祀活動向更多的民眾傳達國家賞功酬勞之意,宣揚忠義價值。雖然民間對于這類祠祀有不同于官方的訴求,一些祠宇在缺乏官方力量支持后迅速走向衰落甚至荒廢,但是官民并未停止申請恤典祠祀,祠祀所構(gòu)建的榮譽體系、教化功能仍得到民間的認同。
明代;文官;恤典;祠;祭祀
恤典是中國古代國家對已故官員及家屬進行的褒獎和撫恤,包括賜祭葬、祠祀、蔭子入監(jiān)、賜給謚號等。祠祀是恤典中非常重要的一項內(nèi)容,明人曾說:“恤典以謚、祠為重。祭、葬,特常格耳?!保?](P2216)祠祀包括兩項內(nèi)容:修建祠宇,并定期舉行祭祀活動。
恤典是一套復雜的體系,名目繁多,涉及文武。為了防止出現(xiàn)掛一漏萬的問題,本文主要討論明代文官的恤典祠祀問題,從明代文官恤典祠祀的一般概況入手,探究明代國家如何運用行政力量為已故文官構(gòu)建身后的榮耀,如何激勵在世官員,以及如何通過定期的祠祀向廣大民眾推廣忠義教化。
由于祠祀在恤典體系中的重要地位,有明一代能夠獲得恤典祠祀的文官皆是于國于民有大功德者。大致可分為幾類:有功于國的重臣、忠義殉國的烈士、施惠于民的地方官以及發(fā)揚儒學的大儒。
劉基輔佐明太祖成就帝業(yè),朝廷嘉其開國輔弼之功,生予御史中丞之職,封誠意伯之爵,死后為其建祠奉祀,甚至入祀太廟。天順二年(1458年),“命浙江處州府建故開國翊運守正文臣資善大夫護軍誠意伯劉基祠堂”。[2](P6188~6189)嘉靖時,朝廷增劉基于太廟功臣配享之列。[3](P499)明代內(nèi)閣“三楊”楊榮、楊溥、楊士奇對于穩(wěn)固政局貢獻尤多,三人死后分別得到恤典祠祀。成化三年(1467年),楊榮過世二十七年之后,朝廷批準修建祠宇,“以廢倉址建今祠,有司祭之”。[4](P671)弘治十一年(1498年),“命立祠祀故少保禮部尚書兼武英殿大學士楊溥于湖廣石首縣,從知縣李鴻請也”。[5](P2550)弘治十二年(1499年),朝廷為楊士奇修建祠宇,春秋祭祀。[5](P2608)嘉靖三十二年(1544年),又賜祠額曰褒功以及春秋祭文,[6](P6951~6952)同時下令地方官重新修繕祠宇。[7](P582)
明代因忠義殉國而獲得恤典祠祀的第一位文官是洪武年間的歧寧衛(wèi)經(jīng)歷熊鼎。洪武九年(1376年),朝廷召熊鼎回京復命,途中遇到西戎叛亂,“鼎以大義切責之,遂與趙成及知事杜寅俱被害。上聞而悼惜之,遣使葬之于黃羊川,立祠致祭,仍以所食祿米給其家”。[8](P1775)嘉靖中期以來,倭患猖獗,許多沿海地方官員犧牲在抗倭御倭的第一線,朝廷為褒獎其盡忠職守,力保一方安寧,特賜恤典祠祀。常熟縣知縣王鈇及鄉(xiāng)宦錢泮率領耆民家丁追賊,不幸中伏亡歿,“巡按御史金浙上其事,上憫二臣死事……立祠死所,有司歲時享祭”。[6](P7329)倭寇進犯兩浙,溫州府同知黃釧戰(zhàn)死于紹興桐山,皇帝下令褒獎,在亡歿之地建祠奉祀。[6](P7512)明末西南土司奢崇明叛亂,原任安定縣知縣董盡倫率軍支援重慶府,孤軍深入,中伏而亡。朝廷下令“行四川建祠致祭”,特賜血食。[1](P1326)不但有戰(zhàn)死殉國者得恤典祠祀,亦有捍衛(wèi)道義而忠諫殉國者得以享受朝廷建祠奉祀。嘉靖時,諫官楊繼盛直言進諫,觸怒了宰輔嚴嵩和明世宗,被捕入獄慘死。隆慶初年,“穆宗立,恤直諫諸臣,以繼盛為首,……又從御史郝杰言,建祠保定,名旌忠”。[9](P5542)
洪武年間龍陽縣水患頻仍,逋賦數(shù)十萬,民眾苦不堪言,而典史青文勝赴南京為民請命卻不得回應,“擊登聞鼓以進,遂自盡于鼓下,帝聞大驚,憫其為民殺身,詔寬龍陽租二萬四千余石,定為額”。當?shù)厝烁袘哑鋹勖裰?,為其建祠奉祀。萬歷十四年(1586年),朝廷下詔賜祠額曰惠烈,命地方官春秋致祭再行嘉獎。[9](P4010~4011)萬歷初年,工部尚書朱衡治理黃河有功,民眾感念其恩建祠奉祀,萬歷十八年(1590年),“都御史潘季馴請加修葺,改為敕建祠宇,從之”。[10](P4261)萬歷三十三年(1605年)巡撫江西兵部右侍郎兼右僉都御史夏良心死于任上,江西民眾感念其安撫惠民之德,陳請于江西巡按徐元正,“徐元正以恤典請,并述士民之意,乞準建祠賜額。詔贈兵部尚書,予全葬,祭有加等,祠名褒德”。[10](P7578)
天順朝禮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學士薛瑄是明代為數(shù)不多可以從祀孔廟的本朝大儒,“隆慶五年(1571年),以本朝薛瑄從祀,萬歷十二年(1584年),以本朝王守仁、陳獻章、胡居仁從祀”。[3](P521)弘治九年(1496年),明孝宗應臣下之請,特賜薛瑄祠額曰正學?!把Μu以性理之學,繼宋諸儒后,實我朝名儒,卿等奏欲建祠秩祀,并刊行文集,悉準行,其祠額特名正學?!保?](P2151)同樣能夠以身作則,踐行儒學忠孝之義的嘉靖朝大學士劉珝,死后也獲得了朝廷恩賜祠祀,“皇上賜號昭賢,命有司歲祭”。[11](P487)
由上觀之,明代能夠獲得恤典祠祀者不獨有在朝重臣,也有基層官員。朝廷為已故文官建祠奉祀,主要參考的是其功業(yè)、品德。其他恤典內(nèi)容如贈官、賜謚屬于一次性榮譽,蔭子、賜喪葬費是僅僅給予死者家屬的小范圍恩賞,而祠祀則不同,它通過一個長時段的祭祀活動向更多的人傳達死者不世的功業(yè)、崇高的品德以及朝廷對于死者的重視和報償,具有相當?shù)拈_放性和連續(xù)性。
恤典祠祀從題請、審批到最終的執(zhí)行需要官員家屬、地方官、禮部、吏部、兵部等多人、多部門協(xié)同運作,由皇帝下旨允準,然后才能下發(fā)地方予以落實。為保證恤典祠祀的尊崇地位,明代建立起一整套煩瑣而嚴謹?shù)膶徍酥贫?,以求所奉祀的官員“無濫歆俎豆者”。[12](P378)
制定促使農(nóng)村消費經(jīng)濟的金融對策首先需要從根本上提高農(nóng)村人口的經(jīng)濟收入和購買能力,中國的富裕離不開農(nóng)民的富裕,讓農(nóng)民變得更加富裕需要挖掘農(nóng)民內(nèi)部的增收潛力。我國農(nóng)村消費水平雖然在近幾年大幅度提升,但是農(nóng)村居民的恩格爾系數(shù)偏高,更多的農(nóng)民會更愿意將自己的收入花費在食物上,21世紀初雖然已經(jīng)突破36.5%,但是相對于城鎮(zhèn)居民36.7%的恩格爾系數(shù)來說還是偏低。所以我們需要通過調(diào)整和優(yōu)化農(nóng)業(yè)結(jié)構(gòu)、加大對農(nóng)業(yè)的投入,以及通過政府的介入切實減少農(nóng)民的負擔,重振鄉(xiāng)村企業(yè),大幅度提高農(nóng)村的收入水平,從根本上提高農(nóng)村人口的購買力,讓更多的農(nóng)村人口的愿意把錢花費在非食物方面。
題請階段,死者家屬或同僚向朝廷上奏申請恤典祠祀。恤典祠祀是整個恤典體系中的一部分,所以在為已故文官題請恤典祠祀時,往往連同其他恤典內(nèi)容一并申請。如嘉靖時,巡撫河南都御史楊宜、巡按浙江監(jiān)察御史王本固分別為討賊殉節(jié)的河南歸德府檢校董綸、浙江臺州府知事武暐題請贈官、蔭子、祠祀。[13](P581)[14](P234~235)也存在專門題請祠祀的情況,如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張景賢巡撫應天等地時,應當?shù)孛癖娭垼瑸楸镜匾压蚀髮W士顧鼎臣申請恤典祠祀。[14](P246~247)地方官為任職于本地或本地籍貫的官員申請祠祀,除奏疏外,還要附帶一份勘語。萬歷年間,浙江金華府蘭溪縣知縣莊起元應本縣縉紳、學子之請,為本縣當朝鄉(xiāng)賢已故少傅兼太子太傅吏部尚書建極殿大學士趙志皋題請祠祀,撰寫勘語,然后上報府、布政司以至于巡撫案前??闭Z中詳列趙志皋的履歷、功業(yè)以及鄉(xiāng)人和知縣本人的評價,作為上級部門審核的一手資料,[15](P632)連同請祠疏上報禮部。
朝廷對于建祠奉祀并沒有品級規(guī)定,只看上報材料所稱的功業(yè)、德行能否展現(xiàn)出死者的忠義大節(jié),禮部在審核資料時評語多是“有功于民,以死勤事,允合祀典”。[16](P600)上文提及的顧鼎臣即屬于有功于民者,居鄉(xiāng)期間號召鄉(xiāng)民修建城池,成功抵御了倭寇的入侵,民眾深受其德。在明人申請恤典祠祀的相關論述中,“以死勤事”多指因抵御盜賊、外敵或征剿匪寇而殉節(jié)身死,戰(zhàn)歿于疆場之上,如黃釧、董盡綸。雖然在任亡故也應屬于廣義的“以死勤事”,但就死亡帶來的沖擊力和震撼性而言,戰(zhàn)死沙場者更易獲得恤典祠祀。所以,在審核階段,禮部通常比照見行事例,擬定初步的處理意見。如處理臺州府知事武暐的建祠事宜就參考先前浙江紹興府知事何常明的事例,比照前例給予相同待遇。[14](P234~235)[7](P7443~7444)在匯總所有各部門資料及處理意見后,禮部擬定最終的建祠奉祀申請,上呈皇帝批閱?;实巯轮荚蕼手?,恤典祠祀方能轉(zhuǎn)入執(zhí)行階段。
朝廷通過祠祀,賜予了已故文官無上的榮耀,令其永享血食。但是,恩典從詔書變成實際的建筑和定期的祭祀活動需要國家力量的介入。由于恤典祠宇不像官員的墳墓可以按照官品而分等級修建,在具體的修建過程和維護中不得不借鑒其他類型的祠廟規(guī)制和祭祀規(guī)定。
(一)祠宇的修建
修建祠宇要面臨許多問題,首先是資金的籌措、物料的備辦以及人工的征調(diào),其次是祠宇規(guī)制,最后是祭祀的儀式、頻次以及祭品數(shù)量。這些內(nèi)容在公文中均有不同程度的提及,以嘉靖年間為河南歸德府檢校董綸建祠事宜為例,“備行河南撫按衙門轉(zhuǎn)行該府動支無礙官錢建立祠宇,歲時并祭,其合用羊豕品物,俱令該府出辦,就遣掌印官行禮”。[13](P581)朝廷并不直接提供修建祠宇所需資金,只下發(fā)公文命當?shù)卣孕谢I措,但是修建祠宇屬于臨時派發(fā)的任務,而地方上“錢糧各有正項,庫藏類屬空虛,無礙官銀何從取給”?[10](P2265)所以,正項錢糧之外的贓罰銀、沒官銀以及富戶、士紳、普通民眾的捐款就成為填補資金缺口的重要經(jīng)濟來源。鑒于朝廷公文中明確指出“動支無礙官錢”,為籌措資金,必須清查本地錢款,贓罰銀等正項錢糧之外的官府進項均屬可以動支的范疇。隆慶時,保定府容城縣要為忠諫而死的楊繼盛修建旌忠祠,保定府特撥庫銀一百二十兩予以資助,明確指出此為可以支用的政府額外收入。[17](P694;697)若有本地富商、縉紳、民眾愿意捐款出力興修,則會大大減輕地方政府的財政壓力。天順朝監(jiān)察御史伍驥率兵御賊保民,病故于福建上杭縣,縣民郭明德等感念其恩德,自備財物,創(chuàng)立祠宇,[18](P2574)“軍民哀之如父母,旦夕臨者數(shù)千人,爭出財立祠?!保?0](P4471)在朝廷下旨為楊繼盛在保定府修建旌忠祠之前,商人白受采等曾表示愿意捐資在京師為其修建祠宇。[17](P694)
資金籌措完畢之后,祠宇占地便亟待解決。天順五年(1461年),新任知府劉鉞為修建楊榮的祠宇積極奔走,獲得了監(jiān)察御史伍體訓的支持,首先解決建祠的用地問題?!坝瑁ㄖ竸X)素相其居之東有廢廩間地一區(qū),可以建祠,顧不敢私與,必合上司公議,而后可與,具可以實對,伍君然之。景通(指楊榮嫡孫楊泰,字景通)即日令男曄具承佃狀白于府,府以達按治,御史下于府,府下于縣,委吏核實其地,果空間,即許之。景通乃請諸朝,允之?!眴螁我豁椨玫鼐托枰h、府、布政司、監(jiān)察御史層層上報,逐級復核方可允準。當?shù)玫匠⒃试S建祠的指令文書之后,開始破土動工,三月興工,六月落成。[5](P671~674)同樣,嘉靖朝為修建顧鼎臣祠宇時,顧鼎臣之孫顧謙亨上奏表示“臣有空地一區(qū),合自營建,不敢冒用公役,貽累桑梓”。[19](P1116)建祠所需物料只需動用資金購買即可,當然,優(yōu)質(zhì)石料也需前往外地采買,以求垂諸久遠,“石之足以垂久者,莫良于吳產(chǎn)”。[20](P221)
在資金、物料、占地諸問題都得以順利解決之后,便可破土動工了。興建過程中盡量選在農(nóng)閑時節(jié),減少擾民之舉。以嘉靖年間南昌府重新修建旌忠祠為例,此祠奉祀死節(jié)于正德朝寧王之亂的巡撫都御史孫燧和江西按察司副使許逵。都御史盛應期指揮有方,“乃委南昌府同知劉守愚率縣丞彭齡董其役,經(jīng)始于嘉靖癸未秋九月,迄甲申春二月而落成矣……凡木石工役之費皆出自官帑,于民無秋毫之擾,經(jīng)畫調(diào)度,纖悉畢舉,皆盛公所指授也”。[21](P17~19)
(二)祠宇的維護
祠宇建成后,其日常維護需要官民共同努力,方可使祠祀香火不絕。因恤典祠祀的官方背景,政府要提供源源不斷的經(jīng)濟支持,如果不能從國庫或地方府庫直接撥付相應款項,則國家要提前為祠宇置辦一定數(shù)額的產(chǎn)業(yè),以所生之利潤來支付相應開銷。
通常情況下,產(chǎn)業(yè)以田地為主。萬歷時,朝廷特賜祭田給供奉夏良心的褒德祠,“褒德祠,在南浦驛南香巷,祀巡撫江西都御史夏公良心……有特賜祭田”。[26](P365)杭州府供奉王守仁的勛賢祠,“原多置祠田,作經(jīng)久計,至是門人蕭廩適巡撫兩浙,復有助費,除造祠外,共置祠田二百余畝,皆勒石載志”。[27](P58)洪武時刑部尚書吳云死節(jié)云南,后朝廷下詔允其子吳黼送遺體歸葬于江夏金口鎮(zhèn),行至應山縣井子鋪而不能進,于是葬于此處?!凹尉冈?,黼之孫鳳翔來省,白于官,為立碣石,建饗廊,并以官田十有五畝為祭田。鳳翔復貿(mào)居民何倫之田三十余畝以益之,令倫守墓且佃之田,而歲入其租以供祭需,及理葺之費?!焙蟪⑵浼漓霘w于官方祀典,“祭以清明,縣官主之,牲醴品物,取給于租,不支官物”。[28](P80)在墓室旁立碣石、建饗廊,實際上是新建了一個祠宇,符合在墓旁立祠的傳統(tǒng)。明仁宗追念少詹事鄒濟、左春坊左贊善徐善述,“命有司立祠墓側(cè),歲以春秋祭之”。[29](P200)“仍敕有司營建享堂,設置墳戶,歲時致祭,著為常典。”[30](P375)以上事例表明,官府和民間都在以置辦田產(chǎn)收取租稅的方式來為祠宇提供持續(xù)的經(jīng)濟支持。
為祠宇設置負責人員也是祠宇維護的重要事項,上文提及吳云祠宇由居民何倫負責。伍驥褒忠祠修于弘治三年(1490年),為使祭祀得以長久,官民共同籌措錢財買田以供祭祀?!爸轮荑⌒揿簦酥\于眾,必得田數(shù)十畝以奉祠事,庶可經(jīng)久。時僚屬及義士聞命感激,各出白金共買邑民張鼒等田,擇民人林穩(wěn)為祝戶,俾歲收田租贍其家,專一奉祠,隨時修葺?!保?1](P462~463)杭州供奉王守仁的勛賢祠因其由原來的天真書院改建,所以保留講學迎賓之風?!按蟮朱糁兄檬仂羯蝗?,或合徒仆不過三人,立主教生一人,使之講學,而主接四方來游之賓客,且可授徒其中,然身不過一人,而以典祠校官領之。典祠校官者,錢塘學齋之訓導師也,明代學齋不一,師或推在官一人,借名典祠,雖身不居祠,而管領祠事?!保?7](P58~59)
恤典祠祀最重要的活動就是每年定期舉行的祭祀,祭祀時間、頻次、祭品數(shù)量皆有嚴格的規(guī)定?!霸牢拿C公正祠在文廟東,嘉靖十年敕建,春秋二仲月上丁以少牢致祭?!保?2](P1830)少牢是此類祠祀的最高標準,“凡祭用少牢,羊一,豕一”。有時附帶果蔬和酒,“果蔬各十,酒如其神之數(shù)”。多人合祀之祠,酒的供奉相應增多。[33](P320)[34](P146;149)具體日期也有差別。地處京畿且列入國家祀典的恤典祠祀,由太常寺等部門主持。如姚廣孝的祠宇,“歲春秋二仲,先十日,太常寺題遣本寺堂上官行禮”。[35](P190)地方政府也會以祠主誕辰或亡歿之日作為祭祀日期,將春秋二祭改為誕、歿一祭。嘉靖時汀州府官員在忠愛祠祭祀故推官王得仁,“歲以五月初二日,有司致祭,侯生辰也”。[31](P475)而明憲宗命令云南地方官對死節(jié)云南的王祎“有司歲于死事之日祭之”。[18](P3927)祠宇祭祀的頻次也有嚴格的規(guī)定,不可因私情而擅自違反。洪熙元年(1425年),明仁宗感念永樂朝身為皇太子時,故詹事府少詹事鄒濟、左春坊左贊善徐善述等人輔佐有功,卻冤死獄中,如今自己榮登大寶,要為他們平反昭雪,贈官,賜謚,且欲立祠于墳墓之側(cè),春夏秋冬四時祭祀。[29](P200)皇帝出于個人情感對東宮舊屬特別恩賜本屬常事,但最后一項恩賜引發(fā)了爭議。大學士楊士奇認為四時祭祀專屬于天子宗廟,其他如社稷、孔子的祭祀也不過春秋二祭,皇帝不能用對待先祖的禮儀對待臣下,“禮貴得中,朝廷惟宗廟以四時享,社稷、孔子皆春秋二祀,濟等雖有舊勞,不得過社稷、孔子,而與宗廟等”。明仁宗感悟,承認自己因念舊勞而忘規(guī)矩,命禮部改賜春秋二祭。[36](P635)后人評價楊士奇諍言持禮,匡正主失。[37](P947)
祠宇難免破損,需要日常的維護、修葺甚至是重建,以確保國家恩禮不墜。以杭州府錢塘縣供奉于謙的旌功祠為例?!昂胫稳辏?490年),訓導儲衍、禮科給事中孫孺、謙子府尹冕先后陳情,命下建祠墓所,賜額。汀州知府海寧張寧為記。嘉靖十六年(1528年),巡按御史周汝員屬錢塘知縣李念新之嗣是,而巡按御史傅鳳翔、閻鄰王紳、巡鹽御史高崶相繼協(xié)修,提學副使南昌張鏊為記?!保?8](P39)嘉靖三十九年(1551年),鑒于祠宇又變殘破,總督胡宗憲特批專款撥付地方予以維修,但因工程較大,銀兩不敷使用,還拖欠工料銀近二百兩,以致九年之后,“日復坍損”,[39](P728)不得不重建。
恤典祠祀是恤典的一部分,褒獎死者、激勵生者是其基本功能。國家希望通過賜予已故官員世代血食的祠宇,褒獎其生前功業(yè),贊揚其崇高品德,激勵在世官員效仿前人,繼續(xù)忠君報國,恪盡職守?!肮沤裰伊x之臣,能為國家建大議、決大事而成非常之功者,生則有旌擢之恩,歿則有褒恤之典,非特酬其一時之功,實以為后來人臣之勸也。”[6](P722)沒有官員生前的功業(yè),就不存在國家給予的身后榮恩。天順朝討論為劉基修建祠宇時,姚夔表示“如先生者,雖百世祀可也,況祠堂乎?是宜我皇上特垂意于斯,豈惟昭崇德報功之禮,又將興起其子孫,俾得以賢其賢而親其親,可謂仁之至、義之盡也歟!”[40](P529)國家希望通過壯麗的祠宇和莊嚴、隆重的祭祀儀式向民眾傳達朝廷崇德報功之舉,以最直觀的方式宣講官員踐行忠義之凜凜大節(jié)以及能夠得到的國家級報償。由于官方祀典具有的權(quán)威性和穩(wěn)定性,使得許多地方官傾向于申請將本地恤典祠祀入列官方祀典,享受無上的國家榮耀。成化十八年(1482年),巡撫云南右副都御史吳誠表示“不載祀典,于禮為闕”。[18](P3927)建寧府知府劉鉞公開表示如不能將前任知府張瑛祠祀列入祀典,則屬于自己為官失職?!鞍渤蓜⒑顏頌橹?,嘆曰:‘此于禮合,在祀典顧缺而不舉,責其在我?!司邽榉睿孪滤?,覆驗得實?!保?](P676)從經(jīng)濟利益出發(fā),恤典祠祀如果列入官方祀典,可以獲得中央政府或地方政府持續(xù)不斷的行政庇護和錢物支持,祠祀亦能長久發(fā)展。不入官方祀典,則每年的開銷不屬于正項開支,難免捉襟見肘,有時甚至要妨害民生。如地方官曾經(jīng)商議如何應對嘉靖名臣席書祠宇的祭祀開銷,“允議編徭辦祀需”。[41](P495)建寧縣指出本地諸祠廟祭儀開支費用不貲,“恐非經(jīng)久之計,今入雜辦綱銀”。[42](P581~582)一旦列入官方祀典,擁有了專項的錢款,財物短缺的情況便能得到扭轉(zhuǎn),各項祭祀儀式也可順利進行。
另外,國家批準祠主的后人和部分民眾參與到恤典祠宇的經(jīng)營之中,獲得一定的經(jīng)濟收益,也是一種彰顯國家恩典、宣傳國家禮教的方式。汀州忠愛祠供奉因保境安民而病故的推官王得仁,“有田以給守者……官田一十二畝,該米一石八斗六升,在張陂,佃人鄭迪吉耕種,民田四十一畝二分,該米二石八升,坐落六處,地名大鋪。上等四處,系佃人傅惟金、張文鳳、顏時珦承種二處,金斗山口竹排坑等處,本祠道人自耕”。[31](P452~453)杭州勛賢祠供奉明代著名政治家王守仁,名下田土二百畝,為多位租佃者提供衣食。同時在推廣教化方面貢獻頗多,“祠事之方盛也,有典祠之官,有守祠之僧,有主教之人,有四方來學之賢士大夫”。[27](P58~63)
國家將恤典祠祀定位為一項慰死勸生的國恩,而且祠宇也是一個向民眾宣講忠義的場所。上節(jié)提及明代雖有大量的文官恤典祠祀,但多數(shù)祠宇在短時間內(nèi)即走向衰落,失去了官方力量支持的祠宇甚至最后陷于荒廢。那么,這是否證明了明代文官恤典祠祀政策是失敗的呢?答案是否定的,因為國家在批準修建恤典祠宇和舉行祭祀活動之時,最初的目的已然達到。死者得到了褒獎,雖然有些建祠奉祀的指令只存在于詔書和公文之中,尚未來得及落實,如明初岐寧衛(wèi)經(jīng)歷熊鼎恤典祠宇其實并未如《明太祖實錄》和《明史》中記載的那樣,在其殉節(jié)之處建祠奉祀。參考同時代翰林學士宋濂為其撰寫的墓志銘,文中并未提及建祠奉祀一事。[43](P153)但是當時確實表達了國家對于死者品行、功業(yè)的認可,足以慰藉死者遺屬,也激勵鼓舞了在世的文官見賢思齊之心。前人功業(yè)德行以及朝廷恩典也成為后世參考的重要依據(jù)。后人在為恪盡職守,以身殉國諸臣題請恤典祠祀之時,特別強調(diào)亡者德行堪得祠祀,永享血食。景泰元年(1450年),都察院右僉都御史楊信民招撫南海盜賊,確保廣東一方安寧,死于任上?!皬V東耆民相率赴京乞立祠祀之?!保?](P3909)后歸于官方祀典,每年以其忌日三月十二日令地方官致祭,儀式等同于本地名宦祠。[44](P345)成化元年(1465年),福建汀州府奏:“本府故推官王得仁,當鄧茂七作亂時,奮力殺賊,卒于行營,民心思慕,久而不忘,請順民心作祠宇,以昭報祀。事下,禮部亦以為合祭法‘以死勤事’之義,宜如廣東楊信民故事,俾有司立祠致祭,從之?!保?8](P303)所謂“以死勤事”來源于儒家經(jīng)典《禮記》,《禮記·祭法》規(guī)定了五種情況可以獲得官民祭祀,享受供奉?!胺蚴ネ踔萍漓胍?,法施于民則祀之,以死勤事則祀之,以勞定國則祀之,能御大菑則祀之,能捍大患則祀之?!保?5](P1506)凡符合上述五種情況之官員,可以獲得由“圣王”制定的血食,建祠奉祀以期垂于久遠。尤其在國家戰(zhàn)事頻仍之時,為褒獎“以死勤事”的官員,朝廷往往不限于其品級如何,特賜祠祀以示褒獎。嘉靖、天啟、崇禎朝,有大量的基層文官在與倭寇、農(nóng)民軍、西南土司、遼東后金(清)軍的戰(zhàn)斗中英勇殉國,許多人得到了朝廷下令為其建祠奉祀的恩典。嘉靖時,崇明縣知縣唐一岑御倭而死,得建祠于縣?!巴瑫r死事者多立祠,不悉載?!保?2](P376)天啟時,西南土司安邦彥叛亂,貴陽府通判楊以成殉國,“禮部疏言楊以成捐軀報國,闔家死難,情事甚慘,其葬、贈、謚、蔭與建祠、立坊,乞照例賜給,以慰忠魂”。[46](P158)崇禎九年(1636年),清兵攻破定興縣,原任太仆寺少卿鹿善繼殉國,“事聞,贈善繼大理卿,謚忠節(jié),敕有司建祠”。[10](P6890)]天啟時長興知縣石有恒抵御農(nóng)民軍身死,朝廷予以厚恤。撫恤過厚甚至引起了明末清初著名史學家談遷的不滿?!伴L興雖有治聲,突死于盜,平昔之捍掫謂何,而贈、蔭、祠、祭,得荷全典,于法溢濫矣,繁纓之惜,末季誰其人哉?”[47](P5238)]談遷的不滿從另一個角度證明了祠祀在當時官員心目中的重要地位,而朝廷更是接連下旨批準建祠奉祀來撫慰忠魂,激勸生者。
明人認為恤典“以謚、祠為重”,但賜謚與祠祀又有不同。縱觀有明一代獲得謚號的文官,大多數(shù)是三品及以上官員,低品級官員少有謚號榮身。[48](P115~116)但考察明代獲得恤典祠祀的官員構(gòu)成,則不獨高官,甚至多位基層地方官也能獲得此項國恩。并不以官員品級來確定恩賞,只憑官員此時此舉是否稱得上有功于國、有德于民。較之賜謚恩典的相對嚴格,祠祀囊括了上至宰輔下到縣丞、鄉(xiāng)官的眾多文官,朝廷以一種更為包容的心態(tài)對他們的功德進行褒獎。盡管也有某些官員或因輕敵冒進而中伏身亡,或囿于才干見識而為賊所殺,但若能在臨死之時做到盡忠職守、身衛(wèi)社稷、不辱國恩,朝廷仍會建祠奉祀以示嘉獎,激勵更多的人效法其忠義之舉。
民眾對于文官恤典祠祀的認知既有與官方契合的一面,也有出于切身利益考量而與之背離的一面??h民郭明德等積極推動伍驥的祠宇入列祀典,“乞載諸祀典,令有司歲時致祭,以慰眾情,以為人臣之勸”。[18](P2574)此舉可視為民眾認可國家宣揚忠義價值觀,積極接受教化的表現(xiàn)。但更多時候,民眾對于恤典祠祀、神祠祭祀甚至淫祠禳災并無認識上的差別,他們既可以在韓雍、王得仁、楊信民的恤典祠宇中祈禱風調(diào)雨順,也可以在城隍廟、龍王祠甚至供奉五通神的淫祠中祈求福祉與財運。
官方提供了一個意圖宣揚忠義教化的場所,并于春秋二季或祠主誕歿之日以隆重的儀式進行實踐。普通民眾則不受限于時日,隨時可向祠主獻祭,表達崇敬懷念之情的同時,將現(xiàn)實生活中無法獨立解決的事情求助于冥界的祠主。或許民眾最初與官方一樣,感懷祠主忠義大節(jié),但隨著時間的推移,祠主是否顯靈成為民眾前往祠宇祭拜求福的最重要的原因。[49](P122)后世即使有恤典祠宇香火鼎盛,免于破敗,多源于其祠主時常顯靈降福,并伴有當世神話與傳說,祠主的忠義大節(jié)反居于末。這并不是恤典祠祀發(fā)生了異化,成為神祠或淪為淫祠,而是官方和民眾出于不同的目的和理解方式,各自選擇了最有利于己方的解讀。如杭州府錢塘縣供奉于謙的旌功祠衍生出了祈夢功能,“每秋月,杭人蠲潔于祠中,祈夢最驗”。[50](P33)]。廣西梧州韓雍祠:“敕下立祠梧州,至今雨旸水旱疾病災祥,禱公祠輒應焉?!保?1](P810)福建汀州王得仁祠:“旱澇疫癘,禳禱多應。”[31](P516)]廣東廣州楊信民祠:“水旱疾疫必禱焉。”[52](P161)]
官方認為恤典祠宇供奉的是本朝已故人物,不是神靈,在一定程度上摒斥了神跡、當世神話與傳說,力圖彰顯祠宇傳播儒家忠義教化的目的,而神跡、神話與傳說卻是祠宇得以香火延續(xù)、世代供奉的重要原因。美國學者楊慶堃認為神話和傳說的出現(xiàn)強化了集體記憶,盡管記憶實際上已被修飾得面目全非,但對于祠主從人鬼向天神的轉(zhuǎn)變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53](165~166)
以于謙為例,即使難以從人鬼變?yōu)樘焐?,但是民間退而求其次,認為于謙是宋代名臣文天祥的轉(zhuǎn)世[54],同樣具有神性,當其感到自己塑像破損嚴重時,會托夢于庠生張杰,請其代為修復。[54]民眾一方面對于謙奉若神明,一方面又出于自身經(jīng)濟利益考慮,坐視其祠宇荒廢,以維修祠宇的工匠最為典型。杭州旌功祠在隆慶三年(1569年)得以維修,而在此之前竟是如斯光景:
據(jù)委錢塘縣典史袁溶查得本祠內(nèi)堂三間,坍損大半,正堂三間,三角損壞,頭門三門,上面坍塌,又一間半,原系估修未完,左右碑亭倒塌,周圍墻垣坍倒二十五丈,后捲蓬左右?guī)俊⑿§籼靡院笕靖h廳,共九間,俱各梁柱杭條川枋椽木等項朽壞,俱應脫換修飭。[39](P728)
為何會呈現(xiàn)如此不堪的景象?直接原因在于官府拖欠工人維修費用,“以致旋修旋壞”。[39](P728)工作在第一線的工匠們以謀生為要務,不能因為政府的問題而枵腹為公,不求回報,況且物料的備辦也需要錢銀開銷,一旦缺錢,工程自然沒有進展或者敷衍了事。面對這種破敗的恤典祠宇和業(yè)已停止的祭祀活動,往往有懷揣忠義教化、感念祠主生前大節(jié)的新任地方官,重修祠宇、再塑金身,動用官方力量意圖恢復甚至超越往日規(guī)模。以旌功祠為例,明清兩代都曾經(jīng)數(shù)次大力維修乃至重建。[38](P46~47)]雖然有心之人大力整飭祠宇,暫時令其煥然一新,但正如它曾經(jīng)遭遇到的尷尬一樣,官方唯一可見的大動作是一年之中或兩天或一天,舉行祭祀活動,實際上官方處于長時間缺位的狀態(tài)。官方的缺位給了民眾從自己利益角度出發(fā)去理解恤典祠祀,從而衍生出許多神跡、傳說,使恤典祠祀產(chǎn)生變化,向神祠發(fā)展。至于部分恤典祠宇在發(fā)展演變過程中逐漸具備了神祠的功效,地方官員并非一概不知,只是希望擁有部分神祠特性的恤典祠祀仍能起到慰死勸生、教化民眾的作用,這也可視作秉承儒家思想的官員在具體施政過程中的一種變通。壇廟祭神事鬼的最終目的仍是關注現(xiàn)世,而非真正以鬼神為依托。
論曰:先王深明祭義。其壇廟之設,豈直(真)以寘道能禍福人,為警動之具哉?其所以致力于民,則有政矣。取予斂散,勸董誅賞,所以與民從事,皆散于社,竅于山川,以為降。其施設出于仁義之盡,而感通動于精誠之極。玉帛之沉燎,血毛之割瘞,猶其文之所為享,而非義之所存也。[55](P321)
明代文官恤典祠祀從屬于整個明代禮制建設,也是禮教推廣進程中的重要環(huán)節(jié)。朝廷為已故文官修建祠宇并保持每年的定時祭祀,甚至列入官方祀典。與贈給官職、賜予謚號等階段性褒獎、恩賞相較,這是一種相對長期的褒獎、紀念,與恩蔭直系子孫為官、賜予喪葬費等僅僅限于死者家屬的小范圍恩賞相比,它通過長時段、開放性、持久性的祭祀活動向更多的人傳達死者不世的功業(yè)、崇高的品德以及朝廷對于死者的重視和報償。恤典祠祀只注重功業(yè)與品德,不以死者官階品級為硬性標準使得此類祠祀可以囊括上至宰輔下到基層官員的廣泛文官群體,擴大了國家恩典的覆蓋面。
由于恤典祠祀鮮明的官方特色,其興起和發(fā)展有賴于國家力量的強勢介入和長期支持,而一旦國家對此不再關注或重心轉(zhuǎn)移,失去國家力量護佑的恤典祠祀非常容易衰落甚至最終破敗荒廢。恤典祠祀旨在凸顯國家力量的存在,祭奠奉祀死者只是一種手段,這是對于往者的一種追思,而禮儀活動的組織者和執(zhí)行者才是整個禮儀的關鍵,著眼于生者是一切禮儀的出發(fā)點,即便是喪禮,感動生者才是禮儀的最終目的。恤典祠祀作為國家禮制建設的組成部分,其內(nèi)容都要服務于國家制禮作樂所宣揚的基本價值理念,個人的優(yōu)秀行為成了國家制定和宣傳正確的主流價值觀、恩養(yǎng)士人、教育士人的結(jié)果。民眾自發(fā)為死者修建的略帶神祠性質(zhì)的祠宇及祭祀活動更多是從贊美、崇敬死者個人的角度出發(fā),不涉及官員背后的國家,國家將民間自發(fā)修建的祠祀納入國家祭祀體系即是置其于國家管控之中,從而宣傳和推廣國家的忠義教化。
恤典祠祀最直接的功效是對已故官員的嘉獎和對在世官員的激勵、鼓舞,至于祠宇和祭祀活動能否做到長久延續(xù),并達到教化民眾的預期功效,并非制度制定者所能控制。盡管有諸多祠宇修建之后趨于荒廢,但是官員們并沒有放棄對于恤典祠祀的題請,請求立祠奉祀的奏疏絡繹不絕,尤其是在戰(zhàn)爭時期用以鼓舞士氣,新舊政權(quán)交替之際期望穩(wěn)定人心。所以,官民人等一再請求國家批準建祠奉祀或賜額以示承認,乃至歸入官方祀典,首先是對于國家權(quán)威的認可,其次是對于國家所宣傳的忠義價值的認同。這些都表明有明一代文官恤典祠祀政策在總體上還是取得了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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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Study of the Tem ple Sacrifice in the M ing O fficial's Xudian
SONG Ji-gang1,ZHAO Ke-sheng2
(1.School of History and Culture,Northeast Normal University,Changchun,130024,Jilin,China;2.School ofWest River History and Culture,Zhaoqing University,Zhaoqing,526061,Guangdong,China)
The temple sacrifice of the Ming official's Xudian was a government-lead temple building and sacrifice activity based on the dead official's achievements and moral character.In this way,the dead officials were praised,and the living ones encouraged.Besides,through the magnificent temple and regular sacrifice activities,loyalism and government's rewarding to those who had rendered outstanding serviceswere publicized.Though the people had differentunderstanding to the temple sacrifice and some temples ruined quickly due to lack of government support,the government and the general public never stopped applying for building new temples and sacrificing the dead.And the honor system and enlightening function developed from the temple sacrifice were still approved.
the Ming Dynasty;officials;Xudian;temple;sacrifice
K248.3
:A
:1006-723X(2015)01-0065-08
〔責任編輯:李 官〕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招標項目(12&ZD134)
宋繼剛,男,東北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2010級博士研究生,主要從事明清政治文化研究;趙克生,男,肇慶學院西江歷史文化研究院教授,東北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兼職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從事明清政治文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