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喬書田

中國革命音樂的先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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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喬書田

連載（十三）

“音樂周”過后，中國音協(xié)召開了第二次理事（擴大）會議，正式傳達了陳毅同志在中南海主持的“黨員干部座談會”的精神。呂驥在會上作了《關于音樂理論批評工作中的幾個問題》的講話。他說，“長期以來，我們很少對于過去的音樂理論批評工作進行比較系統(tǒng)的清理，以致在一些帶方向性的問題上，長期存在著一些分歧，這些分歧的意見經(jīng)常不斷在各地發(fā)生不同的影響。這樣，在一般音樂工作干部同志中，就不能不引起某種程度的混亂，也不可能不在某些方面阻礙著音樂事業(yè)的發(fā)展?！?/p>

他說：“政治與技術的關系問題，經(jīng)過幾年來的爭論后，現(xiàn)在大家的意見比較一致了，問題也明確了。政治是為音樂家指示方向的，而技術卻是進行創(chuàng)作所不可少的。如果忽視政治，就有迷失方向的危險；如果忽視技術，就很難提高自己的創(chuàng)作。過去我們的毛病在于把兩者對立起來了，因此常常容易片面地強調(diào)一方面，忽略了另一方面。兩者是不能互相排斥的，既要重視政治，要努力學習政治；也要重視技術，要努力學習技術。”

他還就過去的音樂批評工作，作了自我批評，認為，“過去我們的批評工作存在主觀主義，有些批評是片面的，簡單的，甚至是粗暴的；脫離政治和庸俗社會學的觀點有時也會在我們的批評論文中出現(xiàn)，有的文字中可能也還夾雜些宗派主義的、個人主義的情緒。這些都說明了我們的理論水平不高，還不習慣于民主地討論問題。”他說，“特別在展開對賀綠汀同志的‘論音樂的創(chuàng)作與批評’文章的討論中，有的文章更是集中地明顯地暴露了這種錯誤觀點。今后，我們必須努力提高自己的理論水平，貫徹‘百家爭鳴’的方針，運用批評與自我批評的武器，解決長期爭論

的一些帶原則性的問題，澄清許多混亂思想，加強音樂界的團結，明確音樂藝術發(fā)展的方向，堅持‘百花齊放’的原則，繁榮創(chuàng)作，爭取更好地為社會主義建設服務！”（1）音樂界的形勢似乎在向好的方向轉化。

1957年2月27日，毛澤東主席在最高國務會議第十一次（擴大）會議上作了《關于正確處理人民內(nèi)部矛盾的問題》的講話。講話貫穿的基本精神，是把正確處理人民內(nèi)部矛盾作為社會主義國家政治生活的主要內(nèi)容，認為“革命時期的大規(guī)模的疾風暴雨式的群眾階級斗爭基本結束”，對于科學文化藝術上的問題，要采取“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方針。

3月，中宣部又在北京召開“全國宣傳工作會議”，黨內(nèi)外思想宣傳戰(zhàn)線八百多人參加了會議。會上，毛澤東主席再次闡明了黨對知識分子的政策，強調(diào)知識分子思想改造及同工農(nóng)群眾相結合的重要性，強調(diào)“百花齊放，百家爭鳴”方針是基本的長期的文藝方針。他鼓勵大家大膽提意見，要敢于講話，敢于批評，敢于爭鳴。

同月，呂驥組織中國音協(xié)主要成員學習毛澤東《關于正確處理人民內(nèi)部矛盾的問題》和在“全國宣傳工作會議”上的講話。并在中央統(tǒng)一部署下，以“大鳴大放”的形式開始幫助黨整風。為搞好這次整風運動，呂驥與音協(xié)秘書長孟波，先后赴上海、南京、濟南等地，拜訪了音樂界的老前輩豐子愷、青主（2）、劉質平（3）、邱望湘、陳嘯空等，以及上海音樂學院的黨外專家，聽取他們的意見。回京后，多次召開座談會，征求音樂工作者的意見。鼓勵大家敞開心扉，大膽提意見。許多人響應黨的號召，談了自己的心里話。很快，《人民音樂》發(fā)表了《說出心腹話—— 作曲家對音協(xié)工作提出的尖銳批評》和《演奏家、歌唱家、指揮家給音協(xié)提意見》等多篇綜合性文章。（4）

整風運動愈演愈烈，群眾提出的意見也越來越尖銳，形勢出現(xiàn)了始料未及的情況。黨內(nèi)一些主要領導認為，這是一些右派分子在利用幫助黨整風的機會，在向黨、向社會主義發(fā)動進攻，必須給予有力回擊。于是，“整風運動”開始向“反右斗爭”轉化。由于對形勢估計得過于嚴重，毛澤東主席開始對《關于正確處理人民內(nèi)部矛盾的問題》一文，進行新的補充和修改，加進了“階級斗爭很激烈”，“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之間誰勝誰負的問題還沒有真正解決”等論述，發(fā)表在6月19日的《人民日報》上，給正在興起的“反右斗爭”加了一把火。

8月，《人民音樂》開始公開點名批判劉雪庵（5）、李鷹航、陸華柏，以及四川的徐杰、姚以讓、胡靜翔等人。10月，點名批判黃源洛（6）、陳歌辛（7）等，中國音協(xié)還與中宣部、文化部共同組成“三人工作小組”，奔赴上海，與上海市委宣傳部部長石西民組成專門的“批賀小組”，把賀綠汀寫進了“內(nèi)定右派分子”的名單。當音樂界把包括馬思聰、賀綠汀在內(nèi)的“右派分子名單”報到中央后，周恩來總理和陳毅副總理看后十分氣憤。周總理親自將馬思聰?shù)拿謩澋袅?，陳毅副總理將賀綠汀的名字劃掉了，使他們躲過了一劫。

總覽全國音樂界的反右斗爭，各地發(fā)表了大量針對所謂“右派分子”的批判文章。文化部和中國音協(xié)黨組還專門組織多次批斗會，對一夜之間變成了“反黨反社會主義的”老朋友、老同志進行無情地批判。歷史證明，這場所謂的反擊黨內(nèi)“右派分子”的思想斗爭，犯了嚴重擴大化的錯誤。

在所謂的右派分子中，“許多人只是向黨的工作和黨的干部提出批評意見，批評或者是正確的，或者是片面的，但并不是反黨”?！霸S多忠貞的同志，許多同黨有長期合作歷史的朋友，許多有才能的知識分子，許多政治上熱情而不成熟的青年，由于被錯劃為‘右派分子’受了長期的

委屈和壓抑，不能在社會主義建設中發(fā)揮應有的作用”，（8）對黨的團結和在黨的領導下所進行的社會主義建設事業(yè)造成了嚴重影響，這個歷史的教訓是極其深刻的。自1958年北京舉行“音樂周”之后，相繼在上海舉辦了每年一屆的“上海之春”音樂會，黑龍江舉辦了“哈爾濱之夏”音樂會，天津舉辦了“音樂周”，廣東舉辦了“羊城音樂花會”等。在這大好形勢下，1962年4月，劉少奇根據(jù)周恩來的建議，以中央名義批發(fā)了由文化部黨組和中國文聯(lián)黨組共同起草的《關于當前文學藝術工作若干問題的意見（草案）》，即“文藝八條”：

一、進一步貫徹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方針；二、努力提高創(chuàng)作質量；三、批判地繼承民族文化遺產(chǎn)和吸收外國文化；四、正確開展文藝批評；五、保證創(chuàng)作時間，注意勞逸結合；六、培養(yǎng)優(yōu)秀人才，獎勵優(yōu)秀創(chuàng)作；七、加強團結，繼續(xù)改造；八、改進領導方法和領導作風。

文件印發(fā)中央各文藝單位及全國各省、市、自治區(qū)后，文藝界為之歡欣鼓舞。在“進一步貫徹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方針”指引下，各種形式、各種題材的文藝作品相繼出現(xiàn)，文藝舞臺呈現(xiàn)一片繁榮景象。

同年9月，中共中央召開了黨的八屆十中全會，毛澤東在會上發(fā)表了《關于階級、形勢、矛盾和黨內(nèi)團結的問題》的講話。他說，“現(xiàn)在有些人把形勢看得一片黑暗，他們思想混亂，喪失信心，看不到光明，于是認為社會主義不行，想單干”，這是“修正主義的表現(xiàn)”。決定在全國開展一場深入的社會主義教育運動。

1963年1月，中國文聯(lián)在北京召開三屆二次全委擴大會議，傳達中共中央八屆十中全會精神，迎接社會主義教育運動的到來。呂驥參加了會議。同年年末，毛澤東將中宣部上報的《文藝情況匯報》，批轉給了北京市委第一書記彭真和第二書記劉仁。批示中說：“各種文藝形式—— 戲劇、曲藝、音樂、美術、舞蹈、詩歌和文學等等，問題不少，人數(shù)很多，社會主義改造在許多部門中，至今收效甚微。許多部門至今還是‘死人’統(tǒng)治著。不能低估電影、新詩、民歌、美術、小說的成績，但其中的問題也不少。至于戲劇等部門，問題就更大了。社會經(jīng)濟基礎已經(jīng)改變了，為這個基礎服務的上層建筑之一的藝術部門，至今還是大問題?！迸具€說，“許多共產(chǎn)黨人熱心提倡封建主義和資本主義的藝術，卻不熱心提倡社會主義的藝術，豈不是咄咄怪事。”

針對毛澤東的批示，1964年1月，劉少奇主持召開了“中央文藝工作會議”，呂驥參加了會議。在這次會議上，中宣部副部長周揚發(fā)言說，文藝界的問題大多是認識問題。認為“大躍進”時期領導文藝的方式簡單粗暴，現(xiàn)在不能效仿。江青當場反駁說，“資產(chǎn)階級對我們的東西更粗暴！”提出要對吳晗創(chuàng)作的歷史京劇《海瑞罷官》進行批判。而劉少奇當場表示，還是“周揚的意見好”。鄧小平在發(fā)言中也明確表態(tài)，同意周揚的意見。最后，“中央文藝工作會議”認為，文藝界的問題是個“只需要改進工作”的問題，不能進行批判。黨內(nèi)文藝戰(zhàn)線上的兩條路線斗爭，開始公開化。

6月27日，毛澤東看了江青提供的《全國文聯(lián)和各協(xié)會整風情況的報告（草稿）》后，再次批示：“這些協(xié)會和他們所掌握的刊物的大多數(shù)（據(jù)說有少數(shù)幾個好的），15年來，基本上（不是一切人）不執(zhí)行黨的政策，做官當老爺，不去接近工農(nóng)兵，不去反映社會主義的革命和建設。最近幾年，竟然跌到了修正主義的邊緣?！迸u文化部是“帝王將相部”，是“才子佳人部”、“外國死人部”。

7月2日，中宣部召開文化部及文聯(lián)各協(xié)會主要負責人會議，學習、貫徹毛主席的一系列批示。呂驥作為文聯(lián)常委、中國音樂界的主要領導人出席了會議。這是一次和前幾次整風大不相同的整風會議，主要針對某些領導干部執(zhí)行毛主席的批示不力進行批評和檢查。呂驥在會上針對音樂界的資產(chǎn)階級音樂觀、崇洋媚外，以及在電影音樂中

宣揚資產(chǎn)階級人性論、資產(chǎn)階級人道主義等問題，作了深刻檢查和自我批評。隨之，文化部和文聯(lián)所屬各協(xié)會的負責人齊燕銘、夏衍、田漢、邵荃麟等都被點名批判，文藝界的“大批判”浪潮迅猛開展起來。在音協(xié)黨組召開的會議上，周巍峙、孫慎、趙沨、李凌等主要領導，都做了檢查。大家互相展開批判。

8月14日，中宣部向中央報告說，《北國江南》《早春二月》兩部電影擬在北京、上海等大城市公開放映，并在報刊上組織討論和批判。4天后，毛澤東批示說：“不但在幾個大城市放映，而且應在幾十個至一百多個中等城市放映，使這些修正主義材料公之于眾?？赡懿恢惯@兩部影片，還有些別的，都需要批判”。 一時間，所有的文化部門及全國報刊，都對京劇《李慧娘》《謝瑤環(huán)》，電影《早春二月》《北國江南》等，展開了無情的批判。接著，在“各個學術領域都有一些代表人物和有代表性的理論觀點，在研究機構、高等學校和全國報刊上受到猛烈批判。被批判的作品，許多是優(yōu)秀的或者比較優(yōu)秀的。有的有缺點，也并沒有理由認為它們有反黨反社會主義的政治問題。被批判的理論觀點，或者是正確的，或者是可以討論的，也沒有理由認為它們有反黨反社會主義的政治問題。被批判的代表人物，大都是黨在文化、學術領域的重要領導干部和有成就的黨員作家、學者。他們受到批判后，許多都被撤銷了領導職務，或者不能繼續(xù)進行正常的工作。”“隨著文藝、學術、教育領域批判的加緊，整個知識分子隊伍的大多數(shù)，再次被稱為‘資產(chǎn)階級知識分子’?！保?）

（1） 見1988年8月人民音樂出版社出版的《呂驥文選》（上集）第230頁。

（2）青主：（1893—1959）現(xiàn)代作曲家、音樂理論家。廣東惠州人。原名廖尚果，為中央音樂學院著名教授廖輔叔的哥哥。

（3）劉質平：（1894—1978）音樂教育家。浙江海寧人。為著名藝術大師李叔同（弘一法師）的高足之一，中國現(xiàn)代著名音樂教育家。

（4）見《人民音樂》1957年第六期。

（5） 劉雪庵：（1905—1985）著名作曲家、教授。四川銅梁人。1930年就讀于上海國立音專，師從蕭友梅、黃自學習作曲。1936年畢業(yè)?？箲?zhàn)期間，參加抗日救亡運動。建國后，先后在江蘇師范學院、華東師范大學、北京藝術師范學院、中國音樂學院擔任作曲教授。主要作品有 《長城謠》《何日君再來》《流亡三部曲》等。

（6）黃源洛：（1910—1961）作曲家。湖南長沙人。1929年就讀于上海國立音專，師從黃自學習作曲。1939年在重慶創(chuàng)作了著名歌劇《秋子》，受到廣泛好評。

（7）陳歌辛：（1914—1961）作曲家。江蘇南匯（現(xiàn)屬上海浦東）人。主要作品有：《玫瑰玫瑰我愛你》《鳳凰于飛》《恭喜恭喜》《夜上?！返龋芍荑莩?，曾在上海風靡一時。上海音樂學院著名教授、小提琴協(xié)奏曲《梁?！返淖髑咧魂愪摰母赣H。

（8）見1991年中國黨史出版社出版的《中國共產(chǎn)黨的七十年》第525頁。

（9）引自1991年中國黨史出版社出版的《中國共產(chǎn)黨的七十年》。

（責任編輯 張曉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