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一帆（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北京　100875）

高郵王氏父子著述小考

●魯一帆（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北京100875）

［關(guān)鍵詞］疊韻轉(zhuǎn)語；翁評古詩鈔；考證

［摘要］在圖書館目錄著錄的王念孫、王引之父子著述中，存在著誤題及他人著述被誤植王氏父子名下的現(xiàn)象。經(jīng)筆者考證，北京大學圖書館所藏王念孫稿本《疊韻轉(zhuǎn)語》題名為誤題；國家圖書館所藏刻本《翁評古詩鈔》著錄為王引之輯也是錯誤的，其原輯者實為王士禎。

清代學者王念孫、王引之父子畢生以讀書為樂，勤于著述。據(jù)筆者統(tǒng)計，王氏父子著述近百種，除《廣雅疏證》《讀書雜志》《經(jīng)義述聞》《經(jīng)傳釋詞》《字典考證》五種外，其它均流傳不廣，大部分收錄在《高郵王氏遺書》《高郵王氏家集》《雪堂叢刻》《許學叢刊》《皇清經(jīng)解》等叢書中。其它散見于乾嘉道三朝諸儒文集中的王氏書札、序跋，尚未輯錄成編，更有不少手稿，迄今也未經(jīng)整理發(fā)布。筆者與湖北大學舒懷教授在訪書過程中，發(fā)現(xiàn)圖書館目錄著錄的王氏著述中，存在著誤題及他人著述被誤植王氏父子名下的現(xiàn)象，其中，《中國古籍善本總目·集部·清別集》第14593條著錄的王念孫《八一老人序存》，已為程泱博士證明實為田雯作品。［1］除此之外尚有兩種，今一并錄出，并略加考證，以就正于方家。

《疊韻轉(zhuǎn)語》

北京大學圖書館藏有稿本二冊一函，著錄為《疊韻轉(zhuǎn)語》，清王念孫撰。

經(jīng)考證，此稿題名《疊韻轉(zhuǎn)語》為誤題。第一冊依《廣韻·平聲》韻目，分列《爾雅·釋詁》始也、君也兩個條目的被釋詞，用朱筆書寫，似與王氏另一手稿《爾雅分韻》相關(guān)。第二冊依古韻十七部（同段玉裁《六書音均表》），分列《說文》中的聲符字（原稿無“聲”字）。二冊中，均既無疊韻，又無轉(zhuǎn)語，題名名實不副。且二冊內(nèi)容并無關(guān)聯(lián)，亦不當共題一名。

魏建功先生《古音系研究》附錄之二［2］收王念孫同名手稿（手稿亦藏北大，筆者未見），內(nèi)容如下：

來見臚句軥錄觝盧螻蛄蝸蠃乖離

溪定倥侗崆峒空桐空同

定群宕渠籧篨

稿中雖有轉(zhuǎn)語，如鮮支（析支、賜支）、駚騠、卷施等，但主旨在于揭示聲轉(zhuǎn)，而非疊韻。

此題名之誤，必不出自王念孫。據(jù)筆者推測，可能出自王念孫之孫王壽同，因為王壽同最早收集過王念孫手稿，書法亦有乃祖之風，而學問則不逮。也許原手稿并未題名，王壽同以己意添加，后人遂以為是王念孫新加。

二冊一函之稿，其第二冊應(yīng)是王念孫審讀段玉裁《六書音均表》之二《古十七部諧聲表》時的記錄，理由如次：

其一，王氏先分古韻為二十一部，最后定為二十二部，只有段玉裁分為十七部。

其二，許多聲符字的排列次序和一些聲符字下小注“與某部某別”，均與《六書音均表》相同。

其三，王氏《答江晉三論韻學書》云：“及服官后，始得亡友段君若膺撰《六書音均表》，見其分支、脂、之為三，真、諄為二，尤、候為二，皆與鄙見若合符節(jié)。唯入聲之分合及分配平上去，與念孫多有不合?！保?］若王氏未審讀段氏《音均表》，焉能有此判斷？

此冊為王氏審讀段玉裁著作的記錄，而非個人著作，著錄上指為王念孫撰，不確。

至于此手稿的寫作時間，自應(yīng)在王氏服官之初（約乾隆46年），此時，王氏古韻二十一部說已經(jīng)奠定。

《翁評古詩鈔》

國家圖書館藏有刻本《翁評古詩鈔》一函，殘存八冊，著錄為清王引之輯。

該書為翁方綱校定原輯者五七言詩鈔之稿，由葉夢龍（廷勛）整理刊刻。其中五言詩十七卷，七言詩十五卷，五言詩今僅存卷十至卷十七，七言詩為完稿。書中大字為詩鈔原文，雙行小字為翁氏注評，間有葉氏校語。每卷卷首均有翁氏題記，書后有葉廷勛后跋一篇，分別為：

濟南王文簡公原本，后學大興翁方綱重訂。

乙丑春，偶見覃溪先生校定漁洋五七言詩鈔，因檢篋中，有家君夙所考述，正與先生推闡漁洋之意互相發(fā)明，事固有不期而合者。是秋請假南歸，鈔入行篋，因以付梓，庶幾討論風雅之一助云。南海葉夢龍跋。

該書著錄為王引之輯是錯誤的。王引之除姓氏、謚號與翁氏所題王文簡公一致外，其與翁氏題記及葉氏后跋不合有三。

其一，王引之為江蘇高郵人，而翁氏所題王文簡公為山東濟南人。

其二，王引之生于乾隆三十一年（1766），卒于道光十四年（1834），嘉慶四年（1799）進士。翁方綱生于雍正十一年（1733），卒于嘉慶二十三年（1818），乾隆十七年（1752）進士。翁氏長王引之33歲，與其父王念孫年齡相仿，且有學術(shù)交往，翁氏于王引之自稱后學，斷無此理。

其三，王引之與葉氏跋語所稱漁洋之名號毫無關(guān)系。又翁氏于注語中也時稱原輯者為漁洋先生，如七言詩卷首凡例：“兗公之后，學杜、韓者王文公為巨擘，七言長句蓋歐陽公后勁蘇、黃前茅，特其妙處微不逮數(shù)公耳。鈔王詩一卷?！蔽淌献ⅲ骸胺骄V按，漁洋先生與王介甫不同調(diào)，而能識其妙，此亦可謂具眼矣。至所謂妙處不逮者，尚未觀其通耶?！?/p>

經(jīng)考證，《古詩鈔》系清初學者王士禎所輯。王士禎（1634～1711），字子真，一字貽上，號阮亭，又號漁洋山人，人稱王漁洋，山東新城（今桓臺縣）人，常自稱濟南人，順治十二年（1655）進士，官至刑部尚書，謚文簡。［4］王氏博學好古，精金石篆刻，而詩尤為一代宗匠，與朱彝尊并稱，擅長各體，尤工七絕，康熙時繼錢謙益而主盟詩壇，是“神韻說”詩論的倡導者。王氏的著述主要有《漁洋山人精華錄》《漁洋詩集》《漁洋文略》《居易錄》《五代詩話》等。王士禎除姓氏、名號與原輯者一致外，其學術(shù)思想也與翁氏注語相吻合。又翁氏亦精通詞章之學，且深受王氏影響，其“肌理說”的提出，即是對王氏“神韻說”的繼承和發(fā)揮，翁氏評王氏《古詩鈔》，是很自然的事。不僅如此，翁氏還曾手批過王氏《漁洋山人精華錄》。故可初步判斷《古詩鈔》為王士禎所輯。由于王士禎常自稱濟南人，翁氏又以王氏再傳弟子自居，故有“濟南王文簡公原本，后學大興翁方綱重訂”之題記。

由于王引之與王士禎均謚文簡，此作遂被后人誤題為王引之所輯。

［參考文獻］

［1］程泱.田雯部分作品被誤植為王念孫［J］.文獻，2007（1）：158.

［2］魏建功.古音系研究［M］.北京：中華書局，1996：62－68.

［3］王念孫.王石臞先生遺文卷四［M］//羅振玉輯.高郵王氏遺書.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2000：156.

［4］李桓.國朝耆獻類徵初編［M］.揚州：廣陵書社，2007：2847－2855.

［收稿日期］2015－01－14 ［責任編輯］李金甌

［作者簡介］魯一帆（1976－），男，北京師范大學博士研究生，副教授，主要從事文字學、訓詁學研究。

［文章編號］1005－8214（2015）08－0066－02

［文獻標志碼］E

［中圖分類號］G256.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