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玉石++++高睿寧
太陽剛落下不久,地面上的熱氣依舊烘人的腿,風(fēng)也熱。雖然這一站不是繁華路段,站牌上卻也有三四條線路公交車的路標(biāo)。
不是高峰期,等車的人不多。一輛車緩緩?fù)O?,人下,人上,車門要關(guān)未關(guān)。
“等下等下!”隨著一串童聲,兩個小身影從二十米外的車后奔過來。前面的是一個男孩兒,后面的是女孩兒。聲音剛落,男孩兒已經(jīng)奔到車門前,車門也由關(guān)閉狀態(tài)重又打開。同時,身后傳來“啪嚓”一聲。
是那個女孩兒。她摔倒了,同時有兩個黃色東西從她嘴里、她手里甩到地上,其中一個落在身后,另一個骨碌碌地滾到車站那巨大的廣告板后面。
摔的聲音能讓人喚起硬物撞擊地面特有的銳痛感。女孩兒尖聲叫起來:“哎呀……”
已經(jīng)攀著車門的男孩兒聽到聲音,回頭、轉(zhuǎn)身、往回奔一系列動作瞬間完成。后面的車門依舊打開著。
男孩兒跑到女孩兒面前,試圖拉起女孩兒。女孩兒仍舊在叫著,卻不爬起。男孩兒左看右看打量著她,女孩兒的叫聲變成了哭聲。男孩兒著急地往車前跑了幾步,胡亂地做了個手勢,不知是做給司機(jī)叔叔的,還是做給女孩兒的。
“起來呀!”男孩兒身體向著車,臉轉(zhuǎn)向女孩兒,腳倒來倒去。
“疼!我摔壞了呀!”女孩兒依舊在哭叫。
男孩兒下定決心地走過去。身后的車門緩緩關(guān)上了,車開走了。
男孩兒來到女孩兒身邊,把身上的大書包攏了攏。女孩兒站起來,嘴里“咝咝”地吸著氣,低頭查看自己腿上的傷。沒有流血,有石子劃出的一片有粗有細(xì)的血道兒,粗的部分滲出血絲,與蹭上的灰土融在一起。
女孩兒的書包隨著她站起身,也好好地重新背回背上。里面的東西沒有摔出來。女孩兒左右看了看,把先前掉在地上的那個黃色小塑料棒撿起來,放進(jìn)嘴里。那里面的糕狀物應(yīng)當(dāng)是甜點(diǎn)碎冰那類的東西。她眼睛看向四周,身子轉(zhuǎn)了個圈,尋尋覓覓,最后走到廣告牌后面,那里,一個沒有開封的塑料棒仍然完好地躺在地上。拾起來,她轉(zhuǎn)回到廣告板前面朝向馬路的方向。
“還能吃嗎?”
“沒事兒。”
兩人靠在公交車站旁的鐵管欄桿上,女孩兒吸著塑料管里的雪糕,男孩兒打量女孩兒的腿。
“你這摔得不算厲害。我有一回,從這么高的地方,”他指了指他們靠著的鐵管子,“摔下來……我自己掉下來的,好大的包,可疼可疼了。我一聲都沒哭?!?/p>
他們的肩跟那些鐵管子一般高。
女孩兒打量著他,臉上的淚已經(jīng)和著灰變干了,有點(diǎn)兒像花了臉的貓。她沒有停止吸雪糕,間或低頭打量著自己的腿。
“你說說,那么高,比這個還高哇!”他再一次比量著,這次手比著的高度已經(jīng)比鐵管子高出了一尺多,“我自己跳下來摔的,都骨折了!”男孩兒越說越流暢。
“你爸你媽沒說你?”
“沒有。我的骨頭都斷了,骨折呀!”
女孩兒有些崇拜地看著男孩兒,再低頭看看自己的腿,“我這個還流血了呢。我也沒哭!”
男孩兒很是贊許地點(diǎn)點(diǎn)頭,沒說什么。
“車該來了吧?”男孩兒自語著,“咱們只錯過一輛車,不算晚?!彼麄円黄鹂粗噥淼姆较?。
他們倆都背著書包,女孩兒的書包幾乎打在屁股上,把身上的校服拉扯得歪歪扭扭。兩人穿著的是同樣顏色的化纖校服,上裝相似,女孩兒是裙子,男孩兒是短褲。
男孩兒再一次開口:“我在學(xué)校打架也不哭。我和我們班……”
女孩兒也在說:“我小弟……我姨家小弟,一摔倒就哭,本來也沒咋的,就是哭個沒完。我姥我媽她們都得過去哄?!闭f完,扔掉一直在吮吸的塑料管,大概里面的雪糕已經(jīng)吸干凈了。
“真遜!”男孩兒不屑地撇撇嘴。
又一輛公交車開過來,兩人都挺起肩膀。車經(jīng)過他們身邊,往前滑了一段才停下。
兩人互相看了看,“走哇!”不知是哪個說了一聲,然后兩人就以百米沖刺的速度跑過去,書包在背后“啪嗒啪嗒”地聳動著。車門剛一打開,兩個小小的身影就躥了上去。
車門緩緩地合上,車開動了。(責(zé)任編輯 ?趙艷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