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樹泉

抗戰(zhàn)時期中共對東北的經略*

李樹泉

九一八事變后，日本侵略者在幾個月之內便占領東北全境，將東北變成其繼續(xù)擴大侵華戰(zhàn)爭的基地。中國共產黨始終把領導東北抗戰(zhàn)進而收復東北，作為黨領導抗日戰(zhàn)爭的重要組成部分，其領導的東北抗日聯軍在很長一個時期獨立支撐了東北的抗日斗爭。同時，中共還從戰(zhàn)略層面經略東北，通過各種方式向東北滲透，在靠近東北的地區(qū)建立抗日根據地，威懾日本侵略者對東北的殖民統(tǒng)治，支援關內的抗日斗爭。這些都為抗日戰(zhàn)爭勝利后中共力量迅速進入東北，進而以東北為戰(zhàn)略后方，推進全國解放戰(zhàn)爭奠定了重要基礎。

一、中共領導東北抗戰(zhàn)與收復東北的戰(zhàn)略目標

九一八事變后，日本將東北變成其侵略中國的后方基地和反對蘇聯的前哨。中國共產黨始終關注東北戰(zhàn)局的發(fā)展，堅決反對日本帝國主義對東北的侵略，將領導東北局部抗戰(zhàn)與收復東北作為戰(zhàn)略目標，最早發(fā)出抗戰(zhàn)號召。日本占領沈陽的第二天，9月19日中共滿洲省委立即發(fā)表《為反對日本帝國主義武裝占領滿洲宣言》，20日中共中央發(fā)表《為日本帝國主義強暴占領東三省事件宣言》。9月22日、25日、30日和10月12日，中共中央和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又連續(xù)發(fā)表決議、宣言、告全國民眾書和指示信等，提出組織東北人民群眾，建立游擊隊，開展游擊戰(zhàn)爭，支援和聯合各抗日組織和軍隊共同抗日。1932年4月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發(fā)布《對日戰(zhàn)爭宣言》，正式對日宣戰(zhàn)。中共中央提出，“黨應該特別加緊反帝斗爭尤其是反日斗爭的領導”，“工農武裝起來，反對日本帝國主義”是“黨目前的中心鼓動口號”，要求“在滿洲更應該加緊的組織群眾的反帝運動，發(fā)動群眾爭斗（北寧路、中東路、哈爾濱等），來反抗日本帝國主義的侵略，加緊在北滿軍隊中的工作，組織他的兵變與游擊戰(zhàn)爭，直接給日本帝國主義以嚴重的打擊”①《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8冊，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第560、568、569頁。。中國共產黨在國民黨大舉對中央蘇區(qū)進行第三次“圍剿”的艱難形勢下，仍然提出“必須堅決的同那些以為蘇區(qū)只要土地革命不要反對帝國主義的傾向做斗爭”②《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8冊，第559頁。，表達了堅決領導東北抗戰(zhàn)和收復東北的強烈意愿。

中國共產黨提出在東北建立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積極地組織開展東北游擊戰(zhàn)爭。九一八事變后，東北興起為數眾多的抗日義勇軍，其領導人多數屬于東北三省軍警界人士。如何匯聚更多的抗日力量抗擊日本帝國主義的侵略，是中共必須面對的問題。為此，中國共產黨摒棄關門主義，勇敢地領導了這場偉大的民族解放戰(zhàn)爭。中共中央嚴厲批評了中共滿洲省委只提“反對一切帝國主義的口號，而不提出反對日本帝國主義口號。對于‘民眾自動武裝起來，驅逐日帝國主義海陸空軍出境’的口號一字未提。對于蓬勃發(fā)展著的東北義勇軍更是不聞不問，更說不上組織東三省各重要企業(yè)中的反日罷工”①《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9冊，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第219頁。的做法。為了加強黨對中共滿洲省委抗日斗爭的領導，中央向滿洲省委派了長駐代表，以改變“還沒有什么大的斗爭是在吾黨領導之下”的困難局面②《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9冊，第98、120頁。。1932年3月，中共滿洲省委通過決議，明確了發(fā)動滿洲游擊戰(zhàn)爭，領導反日民族戰(zhàn)爭的任務和目標。中共中央指示“滿洲省委、河北省委必須加強對于東北義勇軍的領導，造成東北義勇軍中的中心部隊，把這一戰(zhàn)爭的領導權拿到我們的手里。各地黨部應該發(fā)起‘東北義勇軍后援會’、‘北上決死團’等組織，武裝群眾、動員群眾尤其是工人到東北義勇軍中去”③《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9冊，第291頁。。在中共北方各省委聯席會議上通過的決議，號召“開展義勇軍運動與樹立黨的領導”，提出“開展援助東北義勇軍運動，應成為北方黨目前中心工作之一”?！霸谟行┪覀児ぷ鞅容^有基礎的地方，我們可直接發(fā)展游擊戰(zhàn)爭，創(chuàng)造強有力的游擊隊，來影響與團結廣大的義勇軍在它們的周圍，來開展反日與反國民黨的奪取政權的斗爭?！雹堋督h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9冊，第385、386頁。決議還明確反對“左”傾關門主義和空喊組織蘇維埃等。在“南京政府拒絕給滿洲義勇軍任何幫助并盡力阻止義勇軍參戰(zhàn)”的情況下，中共中央發(fā)出《告全國民眾書》：“我們必須組織義勇軍反抗日本帝國主義，爭取士兵積極抵抗?！雹荨督h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10冊，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第16、17頁。1933年1月26日，中共駐共產國際代表團以中共中央的名義發(fā)出《給滿洲各級黨部及全體黨員的信》。信中提出，要“盡可能的造成全民族的（計算到特殊的環(huán)境）反帝統(tǒng)一戰(zhàn)線來聚集和聯合一切可能的，雖然是不可靠的動搖的力量，共同的與共同的敵人——日本帝國主義及其走狗斗爭”。同時，要汲取1927年大革命失敗的教訓，“加強和鞏固滿洲黨的領導”，“無論在什么時候，都堅持和保存自己在政治上和組織上的獨立性”，“奪取和鞏固反日斗爭群眾的領導到自己的手里”。⑥《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10冊，第43、44、52頁。為了擴大東北義勇軍的戰(zhàn)斗力量，中共中央要求“河北黨必須以戰(zhàn)斗的動員革命的工人農民與反日戰(zhàn)士去加強擴大前線的抗日運動，滿洲黨應十百倍的努力去加強人民革命軍與義勇軍中的領導與組織”。河北、滿洲黨必須“發(fā)動游擊戰(zhàn)爭，以擴大與加強民族革命戰(zhàn)爭的運動”?！氨狈降狞h必須用一切力量在國民黨軍閥軍隊的東北軍與西北軍以及‘滿洲國’的士兵中，號召與組織革命的士兵來參加民族革命的戰(zhàn)爭。”⑦《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10冊，第441頁。

在中共中央的堅強領導和各地工農群眾的聲援下，不到兩年時間，中共滿洲省委在東滿、南滿、吉東、北滿等地創(chuàng)建了十幾支黨直接領導的抗日游擊隊，在東北迅速形成了以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游擊隊為骨干的人民革命軍。特別是“在大部分義勇軍中，代表著地主資產階級階級的國民黨將軍們相繼叛變”⑧《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11冊，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第233頁。的情況下，至1933年底，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東北各地游擊隊成為東北抗日游擊戰(zhàn)爭的主要力量。到1937年秋，東北抗日聯軍發(fā)展到10個軍、1個獨立師，共3萬余人，開辟了東南滿、吉東、北滿三大游擊區(qū)，在南起長白山，北抵小興安嶺，東起烏蘇里江，西至遼河東岸的廣大地區(qū)，開展游擊戰(zhàn)爭，同日偽軍進行大小數千次戰(zhàn)斗，粉碎敵人上百次的“討伐”，有力打擊了日本侵略者在中國東北的殖民統(tǒng)治，牽制了大量侵華日軍，支援、鼓舞和推動了全國抗日救亡運動。

在日本侵略者制造華北事變、民族危機加深的形勢下，中國共產黨以國家和民族大義為重，順應時代要求，積極倡導、促成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為團結凝聚全民族抗戰(zhàn)力量，收復東北，進一步創(chuàng)造了條件。

1935年12月，在瓦窯堡召開的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分析了目前時局最基本的特點，認為“日本帝國主義并吞東北四省之后，現在又并吞了整個華北，而且正準備并吞全中國，把全中國從各帝國主義的半殖民地，變?yōu)槿毡镜闹趁竦亍雹佟督h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12冊，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第531頁。。因此，東北抗戰(zhàn)在形式上是局部抗戰(zhàn)，但在本質上則成為形成全民族抗戰(zhàn)的重要先聲。會議通過的由毛澤東起草的《中共中央關于軍事戰(zhàn)略問題的決議》，明確提出發(fā)展東北抗日游擊戰(zhàn)爭的戰(zhàn)略方針，要求在一切省份發(fā)展游擊戰(zhàn)爭，其中重點發(fā)展游擊戰(zhàn)的地區(qū)就包括東北三省。②《毛澤東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378頁。

為了貫徹實施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策略方針，1936年1月25日，毛澤東、周恩來等中共領導人致電東北軍全體將士，高度贊揚東北軍“抗日的光榮歷史”，鼓勵他們要舉起“抗日反賣國賊的義旗”，為“收復我們的東三省以及整個華北而奮斗”③《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13冊，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第13頁。。中共中央在《關于東北軍工作的指導原則》中，把“爭取東北軍到抗日戰(zhàn)線上來”作為中國共產黨的基本方針，并提出了東北軍中的統(tǒng)一戰(zhàn)線要實行“上層的與下層的同時并進”的策略，并在每一個可能的條件下，“在里面發(fā)展黨的組織”④《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13冊，第155、157、159頁。。7月16日，毛澤東在同斯諾談話時，斯諾問：中國是收復失地，還是僅僅把日本趕出華北與長城以內的中國領土？毛澤東十分明確地回答：“中國的迫切任務是收復所有失地，而不僅僅是保衛(wèi)我們在長城以內的主權。這就是說，東北必須收復。這一點同樣適用于臺灣。至于內蒙，那是漢族與蒙族人民共同居住的地區(qū)，我們要努力把日本從內蒙趕出去?！雹荨督h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13冊，第199頁。在斯諾問到假如戰(zhàn)爭拖得很長，日本沒有完全戰(zhàn)敗，中國共產黨能否同日本講和，并承認日本對東北的統(tǒng)治時，毛澤東以十分堅決的口氣說：“不能。中國共產黨和全國人民一樣，不容許日本保留中國的寸土?！雹蕖督h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13冊，第200頁。8月10日，毛澤東在致救國會負責人章乃器等人的信中，贊揚了東北抗日武裝的貢獻：“我們東北抗日義勇軍能夠進行繼續(xù)英勇的抗日斗爭。敵人的報紙都承認東北義軍已使敵人‘損失十萬以上的生命和幾萬萬的金錢’，并使日本帝國主義不能很快的侵入中國內地。雖然他們還未取得徹底的勝利，可是對于國家民族已有了巨大的功勞和幫助?！雹摺毒葒鴷r報》1936年10月30日。轉引自《陶行知全集》第4卷，四川教育出版社，1991年，第185頁。中國共產黨的統(tǒng)一戰(zhàn)線政策以及收復失地、抗戰(zhàn)到底的決心對張學良及其東北軍產生了巨大影響，12月12日，張學良、楊虎城發(fā)動西安事變逼蔣抗日。中國共產黨制定了和平解決西安事變的方針，做了大量的工作。西安事變的和平解決，成為時局轉換的重要樞紐。

中國共產黨高度評價東北三省的游擊戰(zhàn)爭，對其寄予厚望。早在1934年1月22日，毛澤東就以中華蘇維埃第二次代表大會主席的名義致電東北人民革命軍及義勇軍，向他們表達革命的敬意，希望他們“堅持抗日的民族革命戰(zhàn)爭”，武裝更廣大的民眾，驅逐日本及一切帝國主義出中國⑧《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11冊，第78—79頁。。1938年2月，毛澤東在延安會見美國合眾社記者王公達，在談到中國共產黨與東北義勇軍的關系時說：“中國共產黨和東三省抗日義勇軍確有密切關系。例如有名的義軍領袖楊靖宇、趙尚志、李紅光等等，他們都是共產黨員，他們的堅決抗日艱苦奮斗的戰(zhàn)績，是人所共知的。那里也是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除共產黨員外，還有其他的派別及各種不同的軍隊與民眾團體，他們已在共同的方針下團結起來了。”⑨《毛澤東文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103頁。在1938年5月30日《解放》第40期發(fā)表的《抗日游擊戰(zhàn)爭的戰(zhàn)略問題》一文中，毛澤東特別以東北三省游擊戰(zhàn)為例，指出了東北三省游擊戰(zhàn)爭的戰(zhàn)略意義。他說：“東三省的游擊戰(zhàn)爭……在抗戰(zhàn)起來以后，配合的意義就明顯地表現出來了。那里的游擊隊多打死一個敵兵，多消耗一個敵彈，多鉗制一個敵兵使之不能入關南下，就算對整個抗戰(zhàn)增加了一分力量。至其給予整個敵軍敵國以精神上的不利影響，給予整個我軍和人民以精神上的良好影響，也是顯而易見的?！雹佟睹珴蓶|選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416頁。1938年中共六屆六中全會在給東北抗聯的電報中，高度評價了東北抗聯，認為東北抗聯是“在冰天雪地與敵周旋七年多的不怕困苦艱難奮斗之模范”，“我們在過去現在和將來都不會忘記淪陷在敵人鐵蹄統(tǒng)治下的東北三千萬同胞，我們也不會忘記在最艱難困苦的條件下，同民族死敵作長期斗爭的親愛的同志們”。電報還透露，“八路軍一個支隊曾到冀東游擊，希望在東北各地的民族志士及全體同胞，在敵人后方響應，與敵進行更加長期的持久的艱難的游擊戰(zhàn)爭，更加鞏固和擴大各黨派各階級各軍隊的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以準備我國軍隊在將來反攻，而達到收復東北的目的”。②東北抗日聯軍史料編寫組：《東北抗日聯軍史料》上冊，中共黨史資料出版社，1987年，第181、182頁。

總之，中國共產黨領導東北抗戰(zhàn)與收復東北的戰(zhàn)略目標是明確的，在戰(zhàn)略實施上也是成功的。以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東北抗日聯軍為代表的東北抗日武裝，與日本侵略軍進行了殊死搏斗，形成了東北局部抗戰(zhàn)的局面；東北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政策的提出與實踐，成為全國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政策的最初形態(tài)。中國共產黨在東北軍的上層與下層統(tǒng)一戰(zhàn)線政策的實施，為張學良逼蔣抗戰(zhàn)打下了思想基礎。

二、中共對東北的經略與實踐

全民族抗戰(zhàn)開始后，中國共產黨將經略東北的戰(zhàn)略與具體實踐更緊密地結合起來。

（一）經略東北戰(zhàn)略區(qū)域的確定

為應對戰(zhàn)局的急劇變化，1937年8月，中共中央在洛川召開政治局擴大會議。會議討論制定了動員全國軍民進行民族解放戰(zhàn)爭、實行全面持久抗戰(zhàn)的路線方針，進一步確定中共在抗戰(zhàn)時期的任務及各項政策。8月25日，會議通過了由毛澤東為中央宣傳部門起草的《為動員一切力量爭取抗戰(zhàn)勝利而奮斗》宣傳鼓動提綱。提綱根據抗日戰(zhàn)爭全面爆發(fā)后，特別是日本侵略者于8月13日發(fā)動對上海的全面進攻的形勢，進一步申明了中共的立場，明確表示要“援助東北抗日聯軍，破壞敵人的后方”，“為收復平津和東北而血戰(zhàn)到底”③《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14冊，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第480頁。。為實現這一目標，毛澤東在會上提出發(fā)展以霧靈山為中心的冀熱邊抗日游擊戰(zhàn)爭的重大決策。他說：“紅軍可以一部于敵后的冀東④冀東，大體包括現今唐山，秦皇島大部，天津的寧河、寶坻、薊縣，廊坊的三河、香河、大廠，北京的通州、平谷、順義、密云。，以霧靈山為根據地進行游擊戰(zhàn)爭?！雹荨堵櫂s臻回憶錄》中冊，解放軍出版社，1984年，第398頁。

霧靈山，位于承德市興隆縣西北部，是華北與東北交界的地區(qū)，是出入華北、東北的重要通道。1938年2月8日，中央召開政治局常委會，聽取毛澤東關于軍事問題的報告。毛澤東在報告中對到霧靈山一帶發(fā)展新的游擊區(qū)的戰(zhàn)略意義作了十分明確的說明，他說：“這是敵人的遠后方，東面策應東北抗日聯軍，南面策應晉察冀，北面與蒙古接近，西面與綏遠聯系，在天下有變的時候，這個地區(qū)可以首先得到國際的援助?！雹蕖睹珴蓶|年譜（1893—1949）》中卷，中央文獻出版社，2013年，第50頁。從毛澤東的說明中可以看出，中央中共之所以選擇霧靈山作為經略東北中心地區(qū)，顯然是經過周密權衡的。毛澤東非常重視在這一區(qū)域開展游擊戰(zhàn)爭和建立根據地，并將其作為獨立的戰(zhàn)略區(qū)域來看待，在干部配備、兵力投入、指揮人員素質等方面都提出了明確要求。

為讓前方進一步認識到在霧靈山一帶建立抗日根據地的意義，毛澤東于1938年10月2日致電聶榮臻，特別強調“在冀熱邊區(qū)創(chuàng)造抗日根據地有極重要的戰(zhàn)略意義”，要求“宋、鄧縱隊與冀熱邊區(qū)全體同志應為達成這個任務而堅決斗爭。地方黨所領導的游擊隊盡可能最快的編入八路軍”⑦周均倫主編： 《聶榮臻年譜》上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256頁。。根據中央戰(zhàn)略上的要求，1939年1月，聶榮臻在中共北方分局黨代表大會上對在霧靈山一帶開辟游擊區(qū)、建立根據地的重要性進一步作了解釋，“冀東地區(qū)戰(zhàn)略上是華北敵人的深后方，是東北華北的咽喉地帶”①冀熱遼人民抗日斗爭史研究會編輯室編：《冀熱遼人民抗日斗爭文獻·回憶錄》第2輯，天津人民出版社，1987年，第2頁。。1942年9月5日，聶榮臻在與將赴任冀東軍分區(qū)政治部主任的李中權談話時又強調“冀東目前的斗爭形勢有了發(fā)展，但冀東處在孤懸敵后，斗爭將會更殘酷、更艱苦”，而冀東斗爭形勢的發(fā)展，“將會對晉察冀的斗爭起著很重要的作用，并對未來全國的戰(zhàn)略反攻有著重要的作用”②周均倫主編：《聶榮臻年譜》上卷，第371頁。。

由此，我們不難看出，中共領導人提出在霧靈山等地區(qū)開辟游擊區(qū)或抗日根據地，不僅著眼當時的抗日斗爭，而且將眼界放得更遠，也就是為戰(zhàn)后解放東北作準備。

（二）推動以霧靈山為中心的抗日根據地的創(chuàng)建

為落實洛川會議的戰(zhàn)略部署，廣泛開辟敵后戰(zhàn)場，建立鞏固的抗日根據地，1937年8月，八路軍115師一部東渡黃河，挺進華北，開辟晉察冀抗日根據地，成立以聶榮臻為司令員兼政委的晉察冀軍區(qū)，繼而成立以蕭克為司令員的冀察熱挺進軍。1938年2月20日，根據中央的戰(zhàn)略部署，晉察冀軍區(qū)決定由鄧華先行率一個團到平西、平北地區(qū)活動，在打下基礎后伺機東進。聶榮臻在給鄧華的指示中明確要求，“不能到了那里擴充一些部隊，抓一把就走，‘抓一把’是抓不到東西的，也是同我們建立根據地的意圖相違背的”③周均倫主編：《聶榮臻年譜》上卷，第224頁。。鄧華支隊在民眾的支持下，逐步開辟了房山、涿縣、昌平、宛平等抗日區(qū)域，為進一步向冀東挺進建立了可靠的前進基地。同時，中共中央和八路軍總部為支持開辟冀東抗日根據地的戰(zhàn)略，于1938年5月將在晉西北活動的宋時輪支隊調到平西，與鄧華支隊合并，組成八路軍第四縱隊，由宋時輪任司令員，鄧華任政治委員。

與此同時，中共在敵占區(qū)的工作方針根據對敵斗爭的實際也作了調整。中共中央和中共北方局指示河北省委：省委的中心工作是配合八路軍廣泛開展敵后游擊戰(zhàn)爭，工作重點由城市轉向農村，城市工作由公開和半公開的活動轉入秘密工作，動員干部和黨員去農村，配合八路軍建立以燕山山脈為中心的抗日根據地，不失時機地抓緊準備冀東抗日武裝起義。為此，中共北方局與中共河北省委先后派遣李運昌等到冀東。為開展統(tǒng)一戰(zhàn)線，團結各階層民眾共同抗日，1937年12月，冀東黨組織召開京東10縣抗日人民代表（包括國民黨黨員、愛國民主人士及其他社會名流）會議，決定成立“華北人民武裝自衛(wèi)會冀東分會”。會議討論通過了立即組織冀東抗日聯軍、開展游擊戰(zhàn)爭的決議。這些工作為后來的冀東大起義奠定了基礎。

1938年6月，八路軍第四縱隊由平西出發(fā)，分兩路向冀東挺進，6月28日到達平谷。中共冀熱邊特委在豐潤縣召開軍事會議，決定起義，組織抗日聯軍，推翻冀東反動政府。從7月7日起，西起通縣，東至山海關，北起興隆、青龍縣，南至渤海灣，掀起了大規(guī)模暴動。參加暴動的有20多萬人，其中由中共掌握的起義人員有7萬余人，基本摧毀了冀東偽政權。

起義成功后，中共中央和北方局于9月1日向特委和抗日聯軍、第四縱隊發(fā)出賀電，對國共兩黨和無黨派抗日人士共同合作取得的暴動勝利表示祝賀并給予高度評價。賀電說：相信抗日聯軍這支主力軍，“定能在冀東各黨派各領袖的合作與正確領導下繼續(xù)勝利，創(chuàng)造冀熱邊新的抗日根據地，長期堅持抗戰(zhàn)，給日寇的野蠻侵略以更嚴重的打擊，收復冀東”④《晉察冀抗日根據地》史料叢書編審委員會、中央檔案館編：《晉察冀抗日根據地》第1冊（文獻選編上），中共黨史資料出版社，1989年，第185頁。，并提出，要繼續(xù)鞏固團結，集中注意力于打破敵人進攻，擴大與鞏固部隊，組織民眾，建立冀東抗日民主政權，肅清漢奸，擴大與鞏固勝利。

根據中央的要求，為堅持冀東斗爭，8月底決定成立冀熱遼軍區(qū)、冀察熱遼邊區(qū)行政委員會。1939年1月，中共中央指示，以河北省委成員為基礎成立冀熱察區(qū)黨委，并組成冀熱察挺進軍，統(tǒng)一領導和指揮開展冀熱察地區(qū)的游擊戰(zhàn)爭。7月，成立冀熱察區(qū)黨委冀東區(qū)分委。經過幾年的努力，到1942年5月，承德、平泉、興隆、寧城、凌源、青龍、綏中同冀東連成一片，形成了冀熱遼解放區(qū)，為后來向東北的發(fā)展打下了重要基礎。

（三）建立東北工作委員會，加強對東北工作

中共中央在確定以霧靈山為中心的冀熱遼交界地區(qū)建立抗日根據地經略東北的同時，亦試圖通過其他方式與東北抗日聯軍建立聯系，并建立相應的機構，培訓人員，伺機派人潛入東北，建立組織，搜集情報，為將來解放東北作準備。

由于客觀原因，中共中央與東北地方黨組織及抗日聯軍的聯系，1938年以前主要通過駐莫斯科的中共駐共產國際代表團，此后由于中共駐共產國際代表團成員回國，中共中央與抗聯的聯系中斷。

1939年1月26日，中共中央書記處在延安召開會議，討論生產和東北抗日聯軍問題。在聽取關于東北抗日聯軍的報告后，毛澤東指出：“東北義勇軍抗戰(zhàn)最久，有七年的歷史，現在雖只有一萬人，但成為很好的基礎。現在的問題是使中央同東北抗日聯軍建立聯系，首先派交通員并設法派電臺去。東北抗日聯軍，如果有好的領導，在有山村及反對民族敵人等條件下有發(fā)展的可能，否則，也有削弱的可能?！雹佟睹珴蓶|年譜（1893—1949）》中卷，第109頁。毛澤東的講話，一方面充分肯定東北抗日聯軍反抗日本侵略的地位，關注東北抗日聯軍的發(fā)展；另一方面說明當時中央同東北抗日聯軍的聯系處于中斷狀態(tài)，希望通過與東北抗日聯軍建立直接聯系，加強對東北抗日聯軍的指導，推動東北抗日斗爭的發(fā)展。

為落實中央的指示，1939年初，中共中央在延安成立東北工作委員會，成員有王明、康生、楊松、李范五、李延祿、劉瀾波、鐘子云等，同時抽調一批東北籍的干部成立了東北干部訓練隊，派人到晉察冀邊區(qū)建立交通站，物色熟悉東北情況和能在東北開展工作的干部。東北工作委員會的工作方針是：精干隱蔽，長期埋伏，蓄積力量，等待時機，配合反攻。主要職責：一是負責了解、研究日偽統(tǒng)治下的東北情況，了解抗聯活動的情況；二是派人赴東北，建立交通站或聯絡站，與抗聯取得聯系。工作方法，主要是從延安和晉察冀轄區(qū)抽調有條件去東北從事地下工作的干部和黨員，交由東北工作委員會進行單獨訓練，秘密派遣，并且實行單線聯系，不發(fā)生橫向聯系。延安、晉察冀、山東等地的中共黨組織和八路軍，曾派遣許多經過訓練的工作人員赴東北。派去的人員，主要活動于東北的哈爾濱、長春、營口、撫順、阜新、遼西、雞西、鶴崗等城市和礦區(qū)，以及熱河與遼寧的邊界地區(qū)。②參見《韓光黨史工作文集》，中央文獻出版社，1997年；高存信：《憶抗大東北干部隊挺進冀中》，《中共黨史資料》第51輯，中共黨史出版社，1994年；鐘子云：《憶抗日戰(zhàn)爭時期黨在東北的秘密工作》，《中共黨史資料》第54輯，中共黨史出版社，1995年。三人的說法略有不同。韓光在回憶中認為，中共中央曾兩次成立東北工作委員會。一次是在1939年初成立東北工作委員會，主要工作是搜集、了解、研究偽滿洲國統(tǒng)治下的東北情況，設法找到東北抗日聯軍，但沒有派干部去東北建立黨組織的任務。另一次是1941年底由其重新組建新的東北工作委員會，辦公機關設在晉察冀根據地，由晉察冀中央局代管領導，程子華為書記，劉仁、韓光為副書記。新組成的東北工作委員會，主要任務是重建東北黨的組織，派人尋找東北抗日聯軍，尋找過去潛伏下來的地下黨、團員。

東北工作委員會成立后，于1939年春在延安成立以李延祿為隊長（后由張學思為隊長）、張松為指導員的東北干部隊，成員來自東北軍、東北大學、東北中學和東北中山中學，以東北籍為主，開始有72人，后增加到80余人。東北干部隊學員在抗大三分校進行了一年多的學習。1940年9月，根據中央的要求，東北干部隊開始向東北敵后挺進。經過長途跋涉，1940年10月下旬，東北干部隊到達晉察冀軍區(qū)所在地河北平山。聶榮臻分析當時的形勢后認為，東北干部隊經冀熱遼去東北條件不成熟，建議先到冀中軍區(qū)參加工作，以后視情況而定。東北干部隊在晉察冀參加完反“掃蕩”斗爭后，于1940年11月到達冀中軍區(qū)所在地定縣，被分配工作后，東北干部隊作為一個建制就此終結。③高存信：《憶抗大東北干部隊挺進冀中》，《中共黨史資料》第51輯，第14頁。

1941年8月27日、12月29日和1943年1月12日，中央政治局先后三次部署選派干部到東北尋找抗聯，調查情況，建立據點，打通今后到東北工作的路線，以及在東北開展地下工作。為此，中共中央曾指定康生、陳云、彭真負責選拔派往東北的干部。1942年2月18日，中共中央致電季米特洛夫稱：“我們三次派人到吉東，但還是未能在那里找到游擊隊，如果你們同他們有什么聯系，請轉告他們，讓他們派人到晉察冀邊區(qū)中央局來，這樣我們就可以在我們和他們之間建立聯系?！雹僦泄仓醒朦h史研究室第一研究部譯：《共產國際、聯共（布）與中國革命檔案資料叢書》第19冊，中共黨史出版社，2012年，第257頁。

作為與東北相連的戰(zhàn)略區(qū)域，晉察冀解放區(qū)充分利用其便利條件，也成立相應的機構，為深入東北做了大量工作。晉察冀分局東北工作委員會確立的工作方針是“長期埋伏，積蓄力量，等待時機，配合反攻”，先后派80余人到東北，并為此開辦了訓練班，向派遣人員講形勢、傳授在敵占區(qū)開展工作的方法等，并提供盡可能的幫助。②《韓光黨史工作文集》，第572頁。

在成立晉察冀分局東北工作委員會的同時，還成立了冀東東北工作委員會。其任務是“打破封鎖，牽制敵人，向東北開展工作，配合反攻”③《張化東回憶錄》（內部版），第34頁。。冀東東北工作委員會選擇灤東作為向東北開展工作的基地，不斷向偽滿洲國控制的地區(qū)滲透。其對敵斗爭的策略是：扎根口里（長城以南地區(qū)），依托口里，突擊開辟口外（長城以北地區(qū)）偽滿地區(qū)；在口里地區(qū)以隱蔽發(fā)展為主，不過分刺激敵人，以爭得時間，爭取群眾，積蓄抗日力量，鞏固挺進東北的前進基地，為奪取東北建立灘頭陣地。④《張化東回憶錄》（內部版），第40頁。

冀東東北工作委員會實行黨、政、軍、民一元化領導，從延安、晉察冀、冀東選拔得力的黨、政、軍干部到灤東工作。他們首先在農村發(fā)展黨員，建立農村黨支部，依靠當地黨員開展工作，建立了“堡壘村”，進而擴展成農村根據地，然后選拔組織能力較強的黨員到東北各地，發(fā)展黨組織，或建立黨的外圍組織，如“東北抗日救亡會”“抗日救國會”等?！爸泄卜矫娴牡叵陆M織扎根于行政機關、學校及居民之中，形成了所謂‘剝開表皮露出紅瓤’的情況?！雹荨稄埢瘱|回憶錄》（內部版），第38—39頁。

除此之外，在東北還有許多長期埋伏在敵偽高層機關的人員，他們多是原留學日本各大學的學生，1937年七七事變后轉入中共情報系統(tǒng)，成為中共在東北秘密情報組織的工作人員。這些情報人員利用家庭和社會關系為黨從事情報工作。他們的工作先由華北聯絡局后轉入晉察冀分局社會部管轄，主要任務是收集戰(zhàn)略情報，不同一般地方黨組織發(fā)生橫向聯系。到1945年日本投降時，這個情報組織已發(fā)展到70多人。他們以沈陽、長春、哈爾濱三個大城市為中心，輻射大連、錦州、山海關、吉林、扶余、圖們、密山等地。在不斷輸送情報的同時，他們在除奸及后來反特斗爭中發(fā)揮了十分重要的作用。1944年初，毛澤東看到上報的《滿洲工作報告》后，高興地說：滿洲也不是鐵板一塊。滿洲工作大有可為。⑥鐘子云：《憶抗日戰(zhàn)爭時期黨在東北的秘密工作》，《中共黨史資料》第54輯，第10頁。

三、中共對東北由經略向戰(zhàn)略進軍轉變

全民族抗戰(zhàn)后期，隨著戰(zhàn)爭形勢向著更有利于戰(zhàn)勝日本法西斯的方向發(fā)展，特別是冀東等地區(qū)抗日根據地的日益鞏固和發(fā)展，中共對東北的經略已不再停留在謀略層面，開始謀劃向東北進軍。

早在1942年7月9日，毛澤東就在給劉少奇的電報中明確提出，在日本戰(zhàn)敗從中國撤退時，“新四軍及黃河以南部隊須集中到華北去，甚或整個八路、新四須集中到東三省去，方能取得國共繼續(xù)合作的條件”⑦《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19冊，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第363頁。。

1944年9月1日，毛澤東主持了中共六屆七中全會主席團會議。會議的重要議題之一，就是討論開展?jié)M洲工作的問題。9月4日，中共中央連續(xù)致電中共晉察冀分局和山東分局，指出：“滿洲工作之開展，不但關系未來中國之局面至巨，而且已成刻不容緩之緊急任務，因此特決定： （一）分局、冀中區(qū)黨委和冀熱區(qū)黨委，各組一個滿洲工作委員會”，“山東分局與膠東區(qū)黨委，各組織一滿洲工作委員會，專門負責動員和領導一切可能之力量，來開展?jié)M洲工作”⑧《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14冊，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92年，第321、322頁。。11月23日，毛澤東在中共六屆七中全會主席團會議上要求，“要準備幾千干部到滿洲去”①《毛澤東年譜（1893—1949）》中卷，第561頁。。12月18日，毛澤東又電令晉察冀部隊，“努力向雁北、綏東、察哈爾、熱河及冀東敵占區(qū)發(fā)展，擴大解放區(qū)”②《毛澤東軍事文集》第2卷，軍事科學出版社，1993年，第749頁。。

在中共七大期間，毛澤東在講話中又多次強調東北的重要性。1945年5月31日，他在作關于政治報告的結論時說，要注意大城市，“注意東北”， “東北四千萬人口也是一個大東西”③《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22冊，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第506頁。?！皷|北是一個極其重要的區(qū)域，將來有可能在我們的領導下。如果東北能在我們領導之下，那對中國革命有什么意義呢？我看可以這樣說，我們的勝利就有了基礎，也就是說確定了我們的勝利。現在我們這樣一點根據地，被敵人分割得相當分散，各個山頭、各個根據地都是不鞏固的，沒有工業(yè)，有滅亡的危險。所以，我們要爭城市，要爭那么一個整塊的地方。如果我們有了一大塊整個的根據地，包括東北在內，就全國范圍來說，中國革命的勝利就有了基礎，有了堅固的基礎。現在有沒有基礎呢？有基礎，但是還不鞏固，因為我們沒有工業(yè)，沒有重工業(yè)，沒有機械化的軍隊。如果我們有了東北，大城市和根據地打成一片，那末，我們在全國的勝利，就有了鞏固的基礎了?！雹堋督h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22冊，第520頁。6月10日，毛澤東在中共七大作關于第七屆候補中央委員選舉問題的講話時，又專門談到東北問題。他說：“東北是很重要的，從我們黨，從中國革命的最近將來的前途看，東北是特別重要的。如果我們把現有的一切根據地都丟了，只要我們有了東北，那末中國革命就有了鞏固的基礎。當然，其他根據地沒有丟，我們又有了東北，中國革命的基礎就更鞏固了?！雹荨督h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22冊，第532頁。也就是說，抗戰(zhàn)勝利后，為了調整戰(zhàn)略布局，使自己處于更有利的地位，盡快控制東北成為中共十分迫切的任務。

為落實中共中央的決定，各敵后抗日根據地，特別是晉察冀和山東解放區(qū)付出了巨大的努力。

1943年7月9日，為加強對冀東抗日斗爭的領導，增強冀東抗日力量，中共中央北方分局決定，將冀東地委改為冀熱邊特委，第十三行署改為冀熱邊行署，第十三軍分區(qū)改為冀熱邊軍分區(qū)。到1943年底，冀熱邊行署共轄19個縣，兩個辦事處，人口達到360多萬，主力部隊和游擊隊約1.5萬人。隨著抗日戰(zhàn)爭最為困難時期的過去，1944年10月，遵照中共中央的指示，晉察冀軍區(qū)、中共晉察冀分局決定，冀熱邊特委改為冀熱遼區(qū)黨委，冀熱邊行署改為冀熱遼行署，冀東軍分區(qū)改為冀熱遼軍區(qū)。

1945年4月12日，中共晉察冀分局就關于積極準備配合蘇聯作戰(zhàn)的工作致各區(qū)黨委并報中共中央電，建議將擴大解放區(qū)的主要發(fā)展方向，放在熱遼與雁北地區(qū)，明確提出“冀熱遼區(qū)黨委對開辟熱河工作，在熱河建立根據地站穩(wěn)腳跟，應下最大的決心”。因為“開辟熱河不僅對鞏固冀東有很大作用，而且應把熱河作為進一步開辟東北，直接配合蘇聯作戰(zhàn)的前進陣地”⑥中國人民解放軍歷史資料叢書編審委員會： 《八路軍·文獻》，解放軍出版社，1994年，第1080頁。?！盀榱伺浜线@一偉大行動，各地部隊及地方各級主要干部均建設副職，以備在將來開辟察北、東北時能抽調一大批干部出來。要教育干部積極培養(yǎng)一個〔批〕能代替所有工作的干部，并爭取盡快的完成之?！薄案鞯貞ゾo進行主力軍、地方軍訓練，與民兵訓練和擴大，以備將來能抽出若干主力，作為開辟察北、東北之用?！雹摺栋寺奋姟の墨I》，第1080頁。毛澤東重視并贊同晉察冀分局的建議，4月18日批示：“此報以絕密轉發(fā)晉西北?！雹唷栋寺奋姟の墨I》，第1079頁。

5月20日，經毛澤東的批準，正在延安參加中共七大的聶榮臻、蕭克、劉瀾濤致電晉察冀軍區(qū)，要求派若干精干武工隊挺進熱河南部地區(qū)，沿長城線破壞公路兩側的敵“集家并村”點，以重新開辟熱南。6月，冀熱遼部隊向錦熱路北之熱河中部地區(qū)和遼西地區(qū)挺進。

8月上旬，美國向日本投擲了原子彈，蘇聯對日宣戰(zhàn)，加速了抗日戰(zhàn)爭勝利的進程。8月11日，聶榮臻、劉瀾濤致電晉察冀分局，要求冀東立即抽調出3個主力團組成縱隊，由李運昌率領向遼寧前進，相機發(fā)動進攻，盡可能占領最廣大地區(qū)，準備與蘇聯紅軍會師，收復東北。同一天，中共延安總部發(fā)出大反攻第二、三號命令： “一、原東北軍呂正操所部，由山西、綏遠現地，向察哈爾、熱河進發(fā)。二、原東北軍張學思所部，由河北、察哈爾現地，向熱河、遼寧進發(fā)。三、原東北軍萬毅所部，由山東、河北現地，向遼寧進發(fā)。四、現駐河北、熱河、遼寧邊境李運昌所部，即日向遼寧、吉林進發(fā)”；“聶榮臻所部由察哈爾、熱河現地向北行動”①《八路軍·文獻》，第1108—1109頁。。晉察冀軍區(qū)冀熱遼部隊捷足先登，先后出動1.2萬部隊和2500名干部，向東北挺進，迅速控制熱河全境，進駐承德、朝陽、赤峰、錦州、沈陽等大城市。

抗日戰(zhàn)爭勝利后，盡管全國人民迫切期望和平，需要休養(yǎng)生息，但由于國民黨統(tǒng)治集團試圖在美國的支持下延續(xù)一黨獨裁統(tǒng)治，獨享抗戰(zhàn)勝利成果，導致內戰(zhàn)陰云密布。為應對時局的變化，爭取戰(zhàn)略上的主動，8月29日，中共中央向各中央局發(fā)出指示，要求迅速進入東北，控制廣大農村和中小城市。9月11日，中共中央指示山東分局，要利用國民黨及其軍隊尚未到達東北的時期，迅速向東北發(fā)展，決定從山東抽調4個師、計2萬至3萬人。為加強對東北工作的領導，9月15日，中共中央決定成立以彭真為書記的中共中央東北局。同日，中共中央致電各中央局，明確指出：“目前黨對東北的任務是就要迅速的堅決的爭取東北，在東北發(fā)展我黨強大的力量?！雹凇督h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22冊，第680頁。電報要求山東、晉察冀、冀魯豫及太行動員部隊準備向東北進軍，要求華北、華中派遣100個團的干部前往東北，而且從班長、副班長、排、連、營、團長及事務人員、政治工作人員均要配齊。

9月19日，中共中央致電各中央局，正式提出“向北發(fā)展，向南防御”的戰(zhàn)略方針，強調“目前全黨全軍的主要任務，是繼續(xù)打擊敵偽，完全控制熱、察兩省，發(fā)展東北我之力量并爭取控制東北，以便依靠東北和熱、察兩省，加強全國各解放區(qū)及國民黨地區(qū)人民的斗爭，爭取和平民主及國共談判的有利地位”③《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22冊，第685頁。。為此，中共中央從山東、新四軍及晉冀魯豫、晉察冀、晉綏等軍區(qū)和延安總部，先后調動2萬名干部和11萬部隊，向東北進軍。由此，中國共產黨經略東北、收復東北的戰(zhàn)略，隨著形勢的發(fā)展，轉向應對內戰(zhàn)危險并進而向解放全中國的方向推進。

綜上所述，中共對東北的經略，是抗日戰(zhàn)爭時期的一項重大且具有前瞻性的戰(zhàn)略。其一，經略東北既可從戰(zhàn)略上牽制日軍，支持全國的抗戰(zhàn)，又能直接影響日軍對華北及其他地區(qū)用兵。其二，隨著時間的推移，兩個中國命運之爭的現實使中共越來越認識到，國共合作是暫時的，必須充分考慮到抗戰(zhàn)勝利后如何應對可能發(fā)生的內戰(zhàn)，從而做到有備無患，也就是將民族解放戰(zhàn)爭與人民革命斗爭有機結合起來。甚至在抗日戰(zhàn)爭正酣之際，即曾設想戰(zhàn)后將中共領導的武裝力量全部集中到東北。其三，對東北的經略，對中共最終跳出國民黨的戰(zhàn)略包圍，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中國共產黨獨立領導武裝斗爭以后，始終處于國民黨的戰(zhàn)略包圍之中，跳出國民黨的戰(zhàn)略包圍、與外界建立直接聯系，特別是與共產國際、蘇聯建立直接聯系，成為中共的一項重大戰(zhàn)略。為此，中共曾實施“打通國際路線”的戰(zhàn)略，但未能成功?？谷諔?zhàn)爭爆發(fā)后，中共將霧靈山作為經略東北的戰(zhàn)略支點，建立與蘇聯的直接聯系是其考慮的重要方面。歷史的進程一再證明，中共對東北的經略是極具戰(zhàn)略眼光的，也是非常成功的，既兼顧了當時抗戰(zhàn)大局，也為后來挺進東北作了前期準備，使東北成為中國革命的戰(zhàn)略后方和前進基地，大大加速了中國革命勝利的歷史進程。

（本文作者 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宣傳教育局副研究員 北京 100080）

（責任編輯 汪文慶）

* 關于抗戰(zhàn)時期中國共產黨對東北的經略及相關情況，由于資料的原因，學界對這一問題缺乏系統(tǒng)性研究。目前比較有代表性的論文，有薛承的《七大前后黨對“轉變”的科學預見與經營東北的戰(zhàn)略謀略》（《黨的文獻》2005年第5期）、舒醒的《論抗戰(zhàn)時期中國共產黨“爭取東北”方針的確立》（《求索》2005年第11期）等。筆者廣泛搜集資料，對這一問題歷史發(fā)展演變的過程及意義試作進一步的闡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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