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辰生
一想到這里,楊爺?shù)刮豢跊鰵猓X子里像吹進(jìn)一股清風(fēng),他清醒了。
他馬上想到文物局去請教專家,于是忙撥打“114”查詢臺,找到文物局的電話,文物局專門有專家值班,回答群眾有關(guān)文物方面的問題。
“喂,專家呀,我有一件事要咨詢一下?!?/p>
“您請說?!?/p>
“我拾到一個文物,可能是件‘宣德爐,不知真假?!?/p>
“您怎么知道是‘宣德爐呢?”對方認(rèn)真地問。
“上邊有字,寫著‘大明宣德二十八年工部侍郎趙仲之監(jiān)制?!?/p>
“這落款的字是對的。老先生,要辨別真假,必須要看到東西。憑您一說,我是不能辨別真假的?!?/p>
楊爺忙說:“專家,我撿來的地方可不一般,我是從古運(yùn)河的河床底下刨出來的?!?/p>
專家說:“老先生,咱中國是個有著幾千年文明史的古國,是個文物大國,文物很多?,F(xiàn)在又是文物熱,假的文物太多了。要辨別真假,請您拿著實物當(dāng)面鑒定。”
“專家,這么個‘國寶,值多少錢?”楊爺忙問道。
“如果是真的,幾百萬,興許更多一些。請問,您的地址能不能告訴一下,我好登記存檔……”
楊爺忙“咔嚓”掛上了電話。
楊爺確實有些暈乎了,幾百萬??!讓人眼暈。更讓他“暈菜”的是,這“宣德爐”到底是真是假?拿到文物局鑒定?傻瓜才這么干呢!國家有規(guī)定,凡是從土里刨出來的文物,都屬國家所有,讓專家鑒定,這不是雙手托著幾百萬上繳國家嗎?
在這幾百萬的誘惑下,楊爺盼望著這是真的國寶。
他首先想到,這是從大運(yùn)河的河床里挖出來的。這國寶如果是假的,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運(yùn)河的淤泥里呢?
從這一點,他又想到很多……
他想起一件事來,運(yùn)河多年失修,淤泥堵塞亂草叢生,從上游排下來的都是污水,運(yùn)河一來水,逆風(fēng)臭十里,蚊蟲像趕集似的。這河兩岸的人,多盼望重修運(yùn)河呀。
沒想到,小日本主動提出重修運(yùn)河,還不要中國政府一分錢,自愿義務(wù)清淤修河,但是提了一個要求,挖出來的臭淤泥歸日本所有,他們將這些臭淤泥運(yùn)到日本去。世界上哪有這樣的好事啊,中國政府沒有答應(yīng)。
現(xiàn)在,楊爺有點明白了,這運(yùn)河的臭水爛泥里,藏著寶貝呀!
大運(yùn)河從隋朝開始修建,貫穿南北,那時,船只南北往返,是交通要道。尤其到了明朝清朝,朝廷靠漕運(yùn)運(yùn)糧,運(yùn)河上更是船帆林立。不知哪位船工,正端著碗喝水,船身一搖晃,碗掉進(jìn)河里,那時,不過是一只碗,到現(xiàn)在,可就成了著名的“大明青花瓷”了,成了珍貴文物啦。
那時,人們封建迷信,燒香磕頭,求神保佑順風(fēng)順?biāo)?,一路平安,在船頭供上貢品,香爐里點香祈求平安,興許船身一搖晃,或兩船一撞,香爐掉在水里,那時不過是只普通的香爐,到了現(xiàn)在,不就成了著名的“宣德爐”了嗎?
楊爺越想越覺得合轍,越想越覺得這個來自運(yùn)河河底的香爐肯定是貨真價實的“國寶”級的文物。
楊爺有文化,遇事會前思后想,他又逆反著推理,如果是個假的國寶,造假人圖什么?圖賺錢,既然是圖賺錢,他干嗎扔到河里呢?賺錢應(yīng)該到市場上蒙人去??!
越想越覺得有理,百分之百千真萬確——這就是“國寶”宣德爐。
這些一想通了,楊爺心里這個樂喲!雙手捧著“國寶”,瞇著眼,前看看,又轉(zhuǎn)過來后看看,又看看題字,心里那叫美呀!怎么這么巧,挨一下砸,從天上掉下個國寶。
這叫什么?這叫命。
正在這時候,電話鈴聲響了,楊爺忙拿起電話,是大兒子打來的,大兒子著急地問:“爸,您到底怎么啦?誰打您啦?”
楊爺舉著電話,愣在那兒,不知怎么回答……
“爸,您到底怎么啦?”大兒子焦急地問。
楊爺沒有應(yīng)聲,他在緊張地思考著……
“爸,您傷得重嗎?怎么連話都不說呀!”
楊爺皺著眉頭,他確實想得很多。
大兒子是他最疼愛的兒子,是他的驕傲與榮耀。大兒子在市委工作,是個中層領(lǐng)導(dǎo),聽說就要提升為局長了。他不想給大兒子帶來麻煩。這有什么麻煩呢?楊爺小八十歲的人了,經(jīng)歷過的事太多了。他要是告訴兒子,說撿了個國寶值幾百萬,大兒子該怎么辦?按規(guī)定,就要上繳,交給國家,一個國家干部,明知道法律規(guī)定,自己窩藏不報,這不是犯錯誤嗎?別說升局長,連現(xiàn)在的位置興許都保不住??梢侠U,楊爺又舍不得。幾百萬,不是小數(shù)呀,讓人心疼呀!
為了保護(hù)大兒子,他決定不告訴大兒子,誰也不能告訴。想到這兒,他心里拿定了主意。
“喊什么喊,我離死遠(yuǎn)著呢。”楊爺像是埋怨大兒子,其實心里美著呢。聽大兒子焦急的口氣,他感覺到大兒子的孝順,心里又像是撿了一個國寶。
“誰打的您?”大兒子問。
“這事呀,你就甭問了,也甭管。你踏踏實實地工作,我沒事兒。只不過對方一不小心,我碰破點皮兒。剛才我心里憋著點兒火,覺得委屈,現(xiàn)在好了,沒事啦,掛吧?!?/p>
楊爺心里踏實了,掛上電話,舒了口氣。
大兒子放下電話,心里也踏實了些。但還是覺得不放心,急忙又拿起電話,讓小妹妹回家看看。
楊爺有兩個兒子、兩個女兒,大兒子、二兒子和大女兒在天津工作,身邊只有一個小女兒叫楊茹,嫁到離河西務(wù)十幾里的大劉莊。
楊茹和她的丈夫是現(xiàn)代農(nóng)民,管理著二十幾個蔬菜大棚。現(xiàn)代農(nóng)民不像過去的農(nóng)民,彎腰鋤草,兩手抓大糞,他們都是在電視上監(jiān)視蔬菜的生長狀況,根據(jù)各種數(shù)據(jù)控制澆水施肥。他們還有個能干的寶貝女兒,叫白茹。這白茹更能干,在北京兩個小區(qū)專門設(shè)立了自己的蔬菜直銷點。
他們的蔬菜,早晨摘下來,直接運(yùn)往直銷點,又鮮又嫩。因為省去了中間菜販周轉(zhuǎn)的環(huán)節(jié),價錢便宜了不少。這兩個直銷點生意非?;鸨?,深受居民的歡迎。白茹這姑娘也會辦事,賺的錢拿出一部分,給社區(qū)物業(yè)和居委會,開展各項活動。白茹的男朋友就是石玉的小叔,這兩個年輕人買了樓房,正操辦婚事。endprint
在城里的小區(qū)里,有個攝影師,這位攝影師專門為年輕人拍婚紗照。他聽說白茹姑娘要結(jié)婚,上趕著為他們小兩口拍照。這不,楊茹正為女兒到北京拍結(jié)婚照忙活呢。
正在收拾東西,電話響了,是大哥打來的,她一聽說老爸挨了打,一下子愣住了。
“厲害嗎?”
“我也不知道呢。”大哥說。
“那我去看看。”楊茹著急地說。
她忙交代女兒:“我管不了這么多了,你姥爺那兒有點事,我得過去看看?!?/p>
白茹說:“那您快去吧,我這兒也沒事,服裝首飾人家那兒都有,就是讓今天過去,人家正等著呢。”
楊茹匆匆忙忙走了。
白茹忙著給石玉的小叔打電話,讓他馬上開車來,立馬上北京。
“家賊難防”這話很有道理。
就在楊爺坐臥不安,又給大兒子打電話,又給文物局打電話的時候,他說的話,全被小兒媳婦大菊聽到了。
楊爺一進(jìn)家門,推了大菊一個屁股蹲兒,大菊的氣就不打一處來,她坐在地上,心里這個委屈。
接著,她在屋外聽楊爺打電話,從斷斷續(xù)續(xù)的對話里,她聽出了楊爺撿了個國寶,值幾百多萬。幾百萬,讓大菊目瞪口呆,又聽見什么挨了打,她想到楊爺臉上的血痕,心里就明白了八九不離十。接著又聽說跟路爺有關(guān)系,她心里開始犯嘀咕了。
大菊是在河西務(wù)長大的,跟路爺是本家,跟石玉一家子最要好。她心想著國寶是路爺發(fā)現(xiàn)的,那幾百萬,可不能讓楊爺一個人獨吞了。
想到這里,她悄悄地溜了出來,去找路爺打小報告,讓路爺要回屬于他的那一份。
她來到大街上,正巧碰上一個老太太。
老太太拉住她:“大菊,聽說你的公公讓路爺打啦!打得厲害不?嗨,怎么老了老了,還像小孩子一樣打架呢?”
大菊說:“打是挨了,可這打挨得值,他撿回一個國寶來?!?/p>
“什么國寶呀?”
大菊可來精神啦,就把她聽到的什么明朝呀,什么宣德爐呀,比比劃劃地神吹了一頓。
“那值多少錢呀?”
“幾百萬呢!”大菊用手比劃著,那可是厚厚的一大堆錢。
“這是咱們兩個人說的,您可別亂說去?!?/p>
“我知道,我這人嘴嚴(yán),到我這兒就到了頭啦?!崩咸е勒f,接著問道,“從哪里撿來的這國寶呀?”
“從運(yùn)河里?!?/p>
老太太點點頭:“是啊,這運(yùn)河底下不知埋著多少寶貝呢!”
大菊匆匆地走了。
老太太剛走了幾步,又碰上一個老太太,是她的好姐妹,“嘴嚴(yán)”的老太太憋不住,又對好姐妹說了一遍。
“咱倆要好,我才告訴您,您可別說去!”老太太叮囑著。
“哎呀,您放一百個心吧,這事到我嘴里,就像石頭沉了底。我早就聽老人們講,這運(yùn)河邊,有十八窖,藏的都是寶貝?!?/p>
“那可不?!?/p>
兩個老太太分手了,兩個“嘴嚴(yán)”的老太太,又告訴了另外的人。楊爺挨打這事已經(jīng)在村里傳揚(yáng)開了,現(xiàn)在又加上國寶,被人們說得神神秘秘,眉飛色舞,這消息很快就成了村里人人皆知的秘密。
大菊匆匆地來到路爺家。
她和路爺是一家子,她小的時候,父母嫌棄她是個女孩,不把她當(dāng)人看。只有路爺心疼她,把她當(dāng)閨女。她上學(xué)后,知道路爺是英雄,從心里崇拜他,父母重男輕女,不待見她,她就在心里把路爺當(dāng)?shù)綍r像伺候親爹似的幫他收拾屋子、做家務(wù)。后來出嫁了,嫁到楊爺家,別看楊爺事多,愛擺譜,但從心里喜歡這個小兒媳婦,因為大菊嘴甜,心直口快,手腳也勤快。楊爺每天出門整整齊齊,衣服總是干干凈凈,一點皺紋也沒有,這都是大菊細(xì)心,伺候得仔細(xì)。
現(xiàn)在,國寶牽涉到兩個爹,她為路爺鳴不平,一心想著一碗水端平。她不懂有關(guān)文物的政策,只想到兩個老人家都有份兒,如果不是涉及路爺,她興許還不出這個頭呢。
(路爺知道此事后,怒氣沖沖地去找楊爺,兩個老人扭打在一起。這時候,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fā)生了……“國寶”又會落入誰手?精彩內(nèi)容請看下一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