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冰

2012年3月，上海市一處居民樓發(fā)生命案：27歲的沈成在家中殺害了妻子楊曉娣。警方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楊曉娣是沈成讀大學時的小師妹，二人曾是校園戀人，兩人的結(jié)合在外人看來可謂有情人終成眷屬，但為何會發(fā)生如此慘劇呢？

一年后，隨著上海市中級人民法院對本案宣判，案件的真相才逐漸浮出了水面：原來，當年沈成即將大學畢業(yè)時，偷偷喜歡上另一名女生王美琛，楊曉娣無奈與其分手，但多年來她仍對舊情人念念不忘。2011年王美琛出國留學期間，楊曉娣突然找到沈成，說自己所居住的地方要拆遷，想與他“假結(jié)婚”以分得更多房產(chǎn)。她還許諾，房產(chǎn)到手后兩人立即離婚，她一次性補償給沈成40萬元好處費。一直為沒錢買婚房而犯愁的沈成心動了，為了能得到這40萬，他違心與楊曉娣結(jié)為夫妻。然而，當女友回國在即，沈成急于拿錢抽身而退時，卻怎么都無法退出，一場血腥悲劇不可避免地上演了……

昔日戀人緊急“求嫁”：40萬誘惑難以抗拒

2011年5月13日下午，上海市一家電氣公司的助理工程師沈成下班后，來到公司附近的咖啡廳與楊曉娣見面。二人一番寒暄后，各自點了一份自己喜歡的套餐。吃到一半，沈成問：“這長時間都沒見了，你突然說找我有急事幫忙，究竟什么事？”楊曉娣頓了頓，問：“我說了，你會幫我嗎？”沈成回道：“我以前對你發(fā)過誓，只要你有事找我，有求必應！”楊曉娣露出笑臉道：“好，這可是你親口說的！我現(xiàn)在必須馬上結(jié)婚，可你知道我到現(xiàn)在都沒有男友，所以只能來找你救急。你先跟我假結(jié)婚，等我分到拆遷補償后，我們就去辦離婚，到時我付給你40萬補償款?！?/p>

原來，單身的楊曉娣仍與父母住在寶山區(qū)的城中村里，而她父母半年前就接到通知，要拆遷住房。按當?shù)卣咭?guī)定，她與父母住在一起，屬于一個家庭，只能分得一套房。而她如果想單獨分房，就必須另外組建家庭。在寸土寸金的上海，結(jié)婚就能多得一套房，這樣的好事，有幾個人能經(jīng)得住誘惑？楊曉娣著急，她的父母更急，四處為她尋找結(jié)婚對象。但在這半年中，楊曉娣一直沒有遇到合適人選。眼看到了分房的最后一個月了，經(jīng)熟人指點，她才想到高招：找人假結(jié)婚，得到房后再離婚。當然，這樣少不了要給對方一筆好處費。楊曉娣思來想去，又不想隨便找一個人假結(jié)婚，害怕到時引來麻煩，于是，她想到了沈成。

沈成瞪大了眼睛：“和你結(jié)婚？”楊曉娣很認真地點點頭說：“是的，結(jié)婚，不過一切只是暫時的?！蓖蝗缙鋪淼那笾?，讓沈成皺緊了眉頭……

1985年出生于上海靜安區(qū)一個工人家庭的沈成，2003年考入上海大學就讀。在一次學院組織的公益活動中，沈成結(jié)識了比自己低兩屆的小師妹楊曉娣。兩人互有好感，很快陷入了熱戀。然而，一年后，已在讀大四的沈成被校學生會文藝部長王美琛深深吸引且無法忘懷。糾結(jié)再三，他背著楊曉娣暗中對王美琛展開了追求。單純的王美琛被沈成一封封動人的情書和帥氣的外表打動，最終接受了他的追求。沈成欣喜萬分，與她開始約會，并以找工作為由減少了與楊曉娣的相處。2007年8月，沈成畢業(yè)后順利應聘到電氣公司工作，至此，他才忐忑不安地向楊曉娣攤牌。面對傷心欲絕的楊曉娣，沈成發(fā)誓，以后她需要他幫忙的時候，他一定全力以赴。2009年3月，王美琛遠赴加州大學攻讀碩士學位，沈成與她相約，等她三年后回國時兩人就結(jié)婚。

而楊曉娣大學畢業(yè)后，在寶山區(qū)一家物業(yè)公司做出納，多年來她一直未能找到心上人。雖然她和沈成都在上海，但兩人聯(lián)系并不多，只是逢年過節(jié)發(fā)一些問候短信。因此，沈成萬萬沒想到，楊曉娣會突然主動找自己幫忙，而且還提出了這樣一個棘手的難題。沈成因自己劈腿在前，一直對楊曉娣心懷愧疚，面對她的求助，他無法直接拒絕。

見沈成一臉猶豫，楊曉娣憂郁地說：“我不過讓你幫個忙而已，等我分到房還給你40萬補償，你什么也不損失，還能拿這筆錢去做買房的首付款，說不定到時你還要感謝我呢！”楊曉娣的一番話，確實說中了沈成的痛處。

女友王美琛是上海青浦區(qū)人，父母經(jīng)營著一家貿(mào)易公司。而沈成的家庭條件遠不如王美琛家，他與王美琛的愛情一直遭到王美琛父母的強烈反對，他們聲稱沒有婚房，絕不會將女兒嫁給他。王美琛出國留學前夕，沈成與她相約，等她回國時，自己爭取湊齊房子的首付款。王美琛走后，沈成頂著極大的壓力工作，甚至在外冒著被公司開除的風險接私活。但隨著上海房價年年走高，沒有兩三百萬，根本買不起房子。而他除了是上海人外，無任何別的優(yōu)勢。一轉(zhuǎn)眼兩年過去了，他拼死拼活，也只存了30多萬。

如今楊曉娣所提出的假結(jié)婚40萬元酬勞，這個誘惑實在太大了。最終，沈成心動了，他答應幫楊曉娣這個忙，但前提是低調(diào)行事，萬不可讓王美琛得知。

假戲真做再難抽身，兒戲婚姻發(fā)酵血腥

2011年7月18日，沈成與楊曉娣在寶山區(qū)民政部門辦理了結(jié)婚登記。辦理登記前，二人寫下協(xié)議書，約定房子分到手后，女方給男方40萬補償后10日內(nèi)離婚。一周后，楊曉娣如愿將戶口單獨分離，另立門戶，成功實現(xiàn)了分房的關(guān)鍵一步。

雖是一場協(xié)議下的假婚姻，但楊曉娣卻隱瞞了父母在內(nèi)的所有親友，聲稱沈成就是自己在大學時的戀人，現(xiàn)在二人重歸于好。父母也沒懷疑女兒撒了謊。由于拆遷房要在三個月后才能到手，楊曉娣就在距父母家不遠的寶山區(qū)長林路上暫租了一間兩居室的房子。怕有熟人突然造訪識破秘密后四處宣揚，謹慎的楊曉娣要求沈成每周至少過去住三天。其它時間若有緊急情況，則隨叫隨到，沈成一一答應。

只要沈成在身邊，楊曉娣時常在他面前提起過去的美好時光。她甚至一再表示，自己心中還一直愛著他，所以才至今沒有找到合適的人。沈成害怕跟楊曉娣一起待得久了，惹得她誤解不斷，于是，他常謊稱工作忙，盡量少待在楊曉娣租的房子里。

7月的上海正經(jīng)歷每年中最熱的季節(jié)。一天晚上，沈成本來在家陪父母，但楊曉娣打電話說第二天有拆遷辦的人要來搞入戶調(diào)查，讓他當晚務必要過來住。10點多鐘，沈成才從公司宿舍趕過去。見楊曉娣正在看電視，他就進到臥室里上網(wǎng)玩起了游戲。到了11點多，楊曉娣突然在衛(wèi)生間里大叫：“快來呀，有老鼠！”聽到喊聲，沈成忙跑去看，一只老鼠正在衛(wèi)生間的水管上攀爬。沈成忙順手操起緊挨衛(wèi)生間門邊的拖把，狠力砸了下去，砸了三四下之后，老鼠躺在地板上一動不動了。沈成這才回過頭來，就見花容失色的楊曉娣猛地撲進了自己的懷中，邊哭邊說道：“嚇死我了。”沈成拍著楊曉娣的肩膀，開玩笑安慰她：“沒事，可能天熱了，老鼠鉆到衛(wèi)生間里來乘涼?！?

說完，他就要出去，楊曉娣卻突然從后面一把抱住了他，泣聲說：“求求你，別離開我！”沈成感覺到，她身上的浴巾脫落了，一股欲望瞬間爆發(fā)，一直和女友分離的他，轉(zhuǎn)過身一把抱住了楊曉娣，在這個特別的夜晚，兩人跨越了底線……

事后，兩人都沒說話，過了好久，楊曉娣才輕聲說：“其實，我還一直那么愛你，真希望一直和你生活下去，永遠在一起?！鄙虺沙聊瑹o語，內(nèi)心五味雜陳。這天晚上，沈成在楊曉娣身邊一直睡不著，腦子里閃過一絲悔意，覺得自己這樣做既對不起在國外的女友王美琛，也對不起自己本來就有愧的楊曉娣。

這之后，為了表達自己的歉意，沈成倒是變得勤快了，不僅?；貋頌闂顣枣纷鐾聿停€不時會在餐桌上放點零食。有一次，沈成下班后看到小區(qū)門口有人在賣剛上市的藍莓，他當即也買了三斤。當他提著藍莓走進出租屋時，楊曉娣一邊接過水果，一邊撲上來給他狠狠送上一個吻：“你還記得我最愛吃藍莓？太感動了?！鄙虺擅约旱哪?，一時說不出話來。

還有一天，沈成一時沖動，任由楊曉娣用手機拍了一張兩人在床上的合影。沈成看過后，一再叮囑楊曉娣刪掉，楊曉娣卻說：“你放心，不會再有第三人知道的！”就在這時，王美琛從國外發(fā)來電子郵件，沈成通過手機閱讀著。王美琛在信中表達了自己對沈成的相思之情，并囑咐他不要太過勞累，等她回來二人再一起努力打拼云云。沈成看著看著，眼角濕潤了，意識到自己與楊曉娣的這種關(guān)系可恥。他當即穿好衣服，沖出房外，回到宿舍度過了下半夜。那一夜，他決定等楊曉娣的房子到手就立即拿錢走人。

而他的離去，讓楊曉娣一夜未眠，她在QQ空間里的“心情”里，寫下了自己的落寞和失望。

2011年11月底，楊曉娣終于如愿以償，拿到了一套140平米的房屋合同。沈成忙找楊曉娣，商量離婚的事。誰知，楊曉娣說：“現(xiàn)在就離婚也太明顯了，怎么也得等兩個月，否則讓人看出端倪來把房子收回去就不好了。”沈成也聽到風聲說查得很嚴，便答應再等兩個月，但要她兩個月后一定得履行承諾。

在接下來的兩個月里，沈成私下四處看房，想著自己手上的錢加上楊曉娣答應的40萬，付首付是沒有問題了，這樣的話，等王美琛回來，若能以新房迎接她，不僅能讓她開心，連她父母也沒什么可說了。

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兩個月之后，當沈成再次跟楊曉娣商議離婚之事時，楊曉娣又以還沒跟父母說清楚離婚的事情為由，讓他再等幾天。沈成只好再次繼續(xù)等著。直到2012年3月初，沈成強行拉著楊曉娣去離婚時，楊曉娣才坦言道：“我當初本來只想跟你假結(jié)婚，可我們結(jié)婚后，該發(fā)生的也都發(fā)生了，我還一樣愛你，我們就不要離婚了，而且我們很快就有大房子住了，你不是一直夢想在上海買個大房子嗎？”

沈成當即惱怒：“這怎么可能？當初我們說得很清楚，也簽有協(xié)議。我現(xiàn)在愛的人是王美琛，跟你在一起我已經(jīng)夠?qū)Σ黄鹚耍冶仨毜酶汶x婚！”

“那你對得起我嗎？”楊曉娣也提高聲音反問道。沈成愣了一下，回道：“我也對不起你，但這都是你自愿的，當初都說得好好的，40萬也是你自己主動提議的。你要的我都幫你做了，怎能言而無信呢？”楊曉娣傷心道：“你心里只有那40萬？既然我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為何又要跟我上床？若你這樣無情，離婚的事也等我想想。”說完，她背過身就要離開。沈成在她后面氣惱地叫道：“限你一周內(nèi)把40萬給我，并立即離婚！”

最后談判魚死網(wǎng)破，功利婚姻猶如地獄

回到宿舍后，沈成越想越氣：錢沒到手，婚也沒離成?？伤趾芮宄?，這種事見不得光，更不能鬧大。若在女友回國前，不將此事徹底擺平，他將難以收場。

于是，沈成給楊曉娣發(fā)短信說：“感情是無法勉強的，即使我們生活下去，遲早也會分開。如果你覺得拿出40萬有困難，你可以先給我一半，剩下一半給我打個欠條也行！我的未婚妻很快要回來了，眼下你必須先盡快和我離婚?！睏顣枣坊貜驼f：“你太貪心了，占了我的便宜還想在女友面前裝高尚，你就不怕你女友回來知道我們的關(guān)系嗎？”

看到這條短信，沈成突然想到她拍的那張照片，心里頓時一驚。于是他直接問楊曉娣，到底想怎么樣，可楊曉娣卻不再回復了。

就在這時，王美琛打電話回來說，她已順利完成畢業(yè)論文，準備提前回國了。這個消息對于沈成來說，無疑是一個驚雷。2012年3月17日，沈成主動打電話給楊曉娣說：“我前幾天說話傷你心了，今晚我想過來和你吃頓飯，緣分一場，大家好說好散！”楊曉娣沒說什么，冷冷地答應了。沈成決定，無論用什么辦法，所有事情都要在當晚全部解決。

晚上過去后，沈成發(fā)現(xiàn)楊曉娣的臉色很平靜，以為楊曉娣已經(jīng)想通了。其間，沈成一直在找機會，想趁楊曉娣不注意，拿過她手機刪相片。但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他又不敢明確提出，怕反倒弄巧成拙。眼看到了睡覺時間，沈成仍沒機會刪除那個“炸彈”照片，被逼無奈，他決定使出最后一招。

當楊曉娣進了臥室，他跟著走進去，從后面輕輕摟著她，極其溫柔地說：“對不起，其實我也喜歡你，但我們真沒緣分在一起，如果有來生，我一定娶你！”楊曉娣身子顫了一下。沈成順勢就吻了下去。

激情過后，楊曉娣哭著說：“這段時間我一直在反思，對一個女人來說，究竟是房子重要，還是尋到真愛更重要?，F(xiàn)在，我雖然有了房子，但是，我已經(jīng)走不出這段感情了，我忘不了你……”

沈成心中有鬼，哪聽得進去她的心聲。好不容易哄著她睡著后，沈成悄悄翻身取過楊曉娣的手機，可手機卻設了密碼，他一連試了幾次都沒成功。

這時，楊曉娣卻突然醒了?？匆娚虺烧粗约旱氖謾C，當即疑惑地看著他。沈成只好直說，想刪了那張照片，并告訴她，女友馬上就要回來了，他們之間的事，今晚必須全部解決。

楊曉娣聽了，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完后，她搶過手機，咬牙切齒地說：“原來你今晚來這兒的目的，都是為了那張相片！”沈成辯解說：“我不想留下對自己不利的東西，我以后還有我新的生活?！?

“新的生活？你做了那么多見不得人的事，你以為還能過上想要的新生活嗎？”

楊曉娣的這句話，讓沈成目瞪口呆。她索性接著說：“我本來很愛你，也想好好待你，可你一再視我的感情為游戲，現(xiàn)在，我偏不如你所愿！那40萬我不會給你，相片我也要留著，等你女友回國，我就告訴她你做的一切，讓你這輩子都痛苦！”

沈成呆在那里，渾身就像被脫光了似的，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命運已掌握在楊曉娣手中了。他氣呼呼地對楊曉娣吼道：“把手機給我！”楊曉娣不理他，反而指著他罵道：“你休想，你給我滾出去，這是我的房子，任何東西都是我的！”但沈成已經(jīng)氣瘋了，一把將她按在床上，搶過手機，再三逼問密碼。但楊曉娣不但不說，反而還大叫：“你再不滾我就要報警了?！?/p>

說著，她再次搶過手機，就要撥打110。沈成更加急眼了，一把搶過手機狠狠地向墻角扔去，而后又用手掐住她的脖子繼續(xù)逼問：“你不要逼我，我女朋友就要回來了，我不想影響我以后的生活！”

他的手越掐越緊，楊曉娣快要喘不過氣來了，艱難中說：“相片，我早刪了……”可沈成已經(jīng)徹底急眼了，哪聽得進去。他認為她還在玩弄他，瘋狂中手上更加用勁，終于，楊曉娣瞪大眼睛，停止了掙扎……沈成冷靜下來后，意識到犯下了彌天大罪，跪在床邊痛哭著說：“你不要死，不要死啊……”沈成自知無路可逃，隨后，他在親友的陪同下到當?shù)毓簿种鲃油栋缸允住?/p>

半月后，王美琛如期回國，迎接她的是當頭一棒，震驚之余，她離開了讓她期待了幾年的上海，遠赴深圳求職。沈成得知后，泣不成聲，但一切已悔之晚矣。

2013年4月，法院對本案作出宣判：被告人沈成犯故意殺人罪，判處無期徒刑。與此同時，法院還對本案的刑事附帶民事訴訟進行了判決，判定沈成向被害人楊曉娣的親人賠償38萬元。而那40萬，作為不受法律保護的協(xié)議，自然也不能算作沈成的財產(chǎn)了。沈成年邁的父母當庭放聲痛哭。而楊曉娣的父母更是不能接受女兒被害的事實，一直以為女兒和沈成是真的相愛，生活過得很幸福。

[編后] 愛情與婚姻都是神圣的，容不下虛假與功利。此案中的沈成移情在前，后又為了40萬報酬而幫忙前女友結(jié)婚，這樣的功利結(jié)婚本來就是死路一條，最終他無法抽身而退，從而導致悲劇。而楊曉娣明知對方并不愛自己，卻不肯放手，最終不幸遇害，令人喟嘆。愿世人引以為戒。

（除了罪犯外，其余為化名） □

編輯/胡獻錦 羅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