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洛

每年九、十月份，法國都會迎來一場豐收，一次盤點，這既是農(nóng)業(yè)意義上的豐收，也是文化上的盤點：葡萄經(jīng)過一夏的炙熱，等待著留學生組成的雇工大軍去采摘；各大展館紛紛宣布今年的臨展，“杜尚獎”也快要頒布；大大小小的出版社也各自推出本年度的新書，美其名曰“文學開學”，作家們經(jīng)過一整年的“假期”，拿出自己的新作作為“暑假作業(yè)”交給讀者們驗收。

今年秋天巴黎最大的看點大概是蓬皮杜的杜尚回顧大展，每年人們總在這里看到上一年的“杜尚當代藝術(shù)獎”獲獎?wù)叩奶卣梗衲杲K于可以看到一次杜尚本人的回顧。要說國際藝術(shù)，那可能還是大皇宮的“葛飾北齋大展”更加宏大，大皇宮每次的展覽雖然有些呆板，但畢竟能進去的基本都算是名家或大師，而且展品不少，也屬于不容錯過的盛事了。

今年是中法建交50周年，各種慶祝和互訪活動層出不窮，前幾天剛剛在“詩歌之家”聽了詩人于堅朗讀自己的《零檔案》等作品，近日又有鐵凝帶著作協(xié)的一些作家來法國交流，當然流程還是那一套，讀作品，和譯者學者讀者互動討論，前些日子莫言來法國國家圖書館，也是類似的一套，當然，法國讀者最后能領(lǐng)略多少作者的魅力，全看當場的譯者發(fā)揮如何了。

要說今年“文學開學”最大的贏家，肯定是剛剛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莫迪亞諾。伽利瑪出版社剛在十月初推出了他的新作《免得你在街區(qū)迷失》（Pour que tu ne perdes pas dans le quartier），不到一周諾貝爾獎頒布的消息就傳來了，法國“亞馬遜”書店上這本書立馬脫銷，真可以算是現(xiàn)代版的“洛陽紙貴”。據(jù)說他獲得“龔古爾文學獎”的名作《暗店街》在國內(nèi)早已絕版多年，舊書被書商們炒到幾百塊一本，不少讀者聽聞諾獎消息的第一反應(yīng)是：這下《暗店街》肯定要重印了！

其實莫迪亞諾算是近年來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作家里中譯較多的一位，記得赫爾塔·穆勒當時幾乎沒有中譯，門羅去年獲獎也只是稍好一些，今年，終于讀者們不用擔心出版社會趕著去買版權(quán)然后找譯者花上十天半個月趕出幾本書來。當然，莫迪亞諾還有不少作品沒有中譯，比如他上一部小說，2012年秋天出版的《夜草》（LHerbe des nuits）就還沒有中譯，現(xiàn)在看來，不久的將來應(yīng)該會有不少莫迪亞諾譯文，不過他作品繁多，每本一兩百頁，一共寫了20多本了，加起來也快趕上普魯斯特了，但現(xiàn)在很少有那樣宏大漫長的作品了，很多時候作家們也是被逼無奈，莫迪亞諾就頗為遺憾，認為現(xiàn)代的寫作太過碎片化，他自己也不例外，但他是生計所迫，必須每一兩年寫出一部作品糊口。波拉尼奧的《2666》本來被他分成好幾本，讓他的出版人分別出版，以此給他的孩子留下一份生活來源，但出版商認為那樣會破壞作品原本的整體性，就一次出版了，還好這小說賣得很好，希望他的遺愿并沒有因此受到影響。

法國并沒有中國的作協(xié)制度，作家謀生基本全靠寫作，但出版社以及整個出版業(yè)的利益都有很好的保證，中國的亞馬遜和美國的亞馬遜都以打折促銷著稱，但這一招在法國行不通，法國一直限定他們折扣不可以超過百分之五，今年以來更是連這百分之五的折扣都被禁止了，如此一來，實體書店的顧客就不至于因網(wǎng)店的折扣而不再光顧（或者只去看書），據(jù)我觀察，法國的書店有時候客人不算多，但都是有效顧客，來的人很少只翻閱不購買，基本都會買上幾本。也多虧了這些政策，巴黎還是遍地都是五花八門的書店，作者們也可以生存，否則這樣的“文學開學”誰知道還能搞上多久，這一點，值得中國的相關(guān)產(chǎn)業(yè)和部門反思、學習，否則遲早有一天，我們將面臨無物可供交流的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