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含煙
某 人
某人過早地消失在夜深處
(某人是誰?誰是某人在某夜的消失?)
一匹馬失去騎手,一匹現(xiàn)實主義與魔幻主義的馬
消失在一首詩中
有人呼救——也有人緘默不語
所謂借代,意在此而言他
生活不具像,強有力的指證虛無飄緲
一道金光落下來,在墻壁和墻壁
交界處拆散一對嗡嗡飛的蜜蜂
言辭的背后,某人像某人一樣來得秘密而突然
又像風(fēng)一樣習(xí)慣攫取
手持野薔薇的人對某天的事件
耿耿于懷
一個無形的囚牢,關(guān)不住密不透風(fēng)的疼痛。
纖細之繩
微光的繩索,織制者眾多
那一刻,我對著一雙舊鞋子發(fā)呆
停滯狀態(tài)的大腦無物可及
相對于具體,瞬間飛升的意識
只有橢圓的幾何形體
供我們辨認。“回家吧?!?/p>
——我確信這一說法的正確性
帶著對事物的原諒和最后的雨水
回到巢穴。白鳥的羽毛
為季節(jié)而更換,不管是否有人識得
都要為這一刻打上標(biāo)記。
月亮為證
中秋節(jié),我沒有寫詩
沒有遠行,沒有隨形附意
只給遠方送去祝福
高高懸停的月亮下面,有人
在緩緩踱步
我像每天一樣
聽音樂,看書,想心事
偶爾翻翻相冊,卡在過去的某一刻
遠方的祝福同樣送進來,為了節(jié)省空間
我把累積的內(nèi)容清空,仿佛
掃清了障礙,一切澄明
再一次,我回到低平的守望里
再一次,為精彩的譯作反復(fù)誦讀。
插 曲
獨處的時光無比靜謐,窗外
幾朵白云停止不動,一首笛子曲
使人回到虛構(gòu)的情境
易逝的事物愈來愈多
但音樂是不朽的
植入我們的生活
加速事物的枯朽,同時萌生
對美的向往
能夠記錄并珍藏
偶爾也有小的插曲
比如此刻,你的電話進來
音樂變調(diào),熟悉的聲音籠罩整個下午
在我睡意朦朧又不忍睡去的這段時間。
消逝的詞匯
失去露水的莖桿
光禿禿伸向來處。在黑暗之夜的腹腔
觀看一張臉,有什么能再相信的
意義或者喪失?在煙花騰空中,秘密的爭吵
化為灰燼,兒時的高蹺勾起曾經(jīng)的迷戀
若說有什么執(zhí)意不肯回頭的
就是現(xiàn)在的風(fēng),在枝杈間戳起月亮的臉
那傷口仿佛現(xiàn)成的,隨時的,但距離
又使一切在虛無間延宕,你觸不到
深處的信任和對傷口的定義
你在外觀里游走,甚至先它而去。
白蜂蟻的楚腰是無人問津的
關(guān)于審美的偏差,“每件事物背后都有某種無
限”。①
①引自查爾斯·賴特《在水一方》
一個小小的劇變
從現(xiàn)在開始消失怎樣?一只青蛙開口
“一個小小的劇變”②——
你見過有類似的么?名叫夜光杯的酒
一夜賣光,引出迷醉的生活
你難道不抗拒?思想的陡峭絕壁
蕨草顯現(xiàn)堅忍
已經(jīng)是春天,積雪覆蓋著故事
小小的青蛙從鼓脹的氣泡里跳出來
距離成就恒久,棉花
膨脹欲望,眾多女子趨向妖媚
想要在裂變中找到唯一?
懸崖已成,不能評論消失
不能提到曾經(jīng)的迷戀。
②引自保羅·穆頓
敲玻璃的人
她在停止下來的列車?yán)飻[弄項鏈。他
剛剛從她身邊離開,準(zhǔn)備進入這座城市
交談剛剛結(jié)束,沒人知道她們的身份
只是一個被列車卸下,另一個將繼續(xù)旅行
人群有裹挾之力,她以為錯過
這時,他經(jīng)過車窗
步子由大變小,他抬手
開始敲打車窗玻璃
一種告別和對談話溫度的留戀
一種提醒和交叉
落滿灰塵的玻璃,將兩種方向
同時跟進
不再出現(xiàn)的事物
忽然走過來,你會如何做?
放下手中的項鏈,還是放下所有的矜持
回敬給被敲打的生活
一些響亮的風(fēng)聲與雪?
一面玻璃區(qū)分兩種現(xiàn)場
一些腳踵跟著風(fēng)扭到街上
而留下來另一些會在下一站邁向新城市的臺階
他輕快的微笑,蘊含多種可能
不論你是否感知
一個下午都會走向傍晚
落下今日的帷幕
列車再次進站,你走下車廂
并下意識地敲打車窗
但里面空空如也,不久之后,陌生人
將再次填滿車廂,沖向終點。
夏日午后聽《Brother morphine》
風(fēng)笛在半分鐘后跳出,澎湃如我
炙熱中回歸最初的平靜
“因為守候太久
這腳步顯得太遲,拙笨
但又不可忽略”體會夜闌人靜時
快速升高的身體,照亮隧道
和在隧道中亮出暗語的身份
解釋多余,鼓聲早已在那里
敲擊宿命中不可逆轉(zhuǎn)的曲折
風(fēng)穿過每一片綠葉,并為葉子們
留下秘密航道,所有方向
像似多年中的重復(fù)
你悲哀中的眼睛并不絕望
憑著洶涌的潮水,穿過星座間
虛渺,飄蕩,有著凱旋的震顫。
潮濕之癮
天空和大鳥的錯位,是整首音樂
給我們的啟示。你把它們說得多么輕
多么臃腫。矛盾的定義
是我在閱讀中理解的,如同你
總是尋找各種理由
讓一千只螢火蟲分解,好像一直
有道路供我們遠離
世俗的裁判,界定
從來都是面孔模糊的符號
接近真實,并在真實中
傾瀉內(nèi)心的智慧,使它如懷念
不只流于形式
而在形式中
幫你戒掉吸煙的毛病,可謂奢侈?
不不,這世界本身就是一個極大的癮
它潮濕而多情,顧及我們的愛
又經(jīng)常制造矛盾,使我們成為多義的統(tǒng)一體。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