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木 鈴
打馬四十門前過
□ 木 鈴
年過四十,總覺得該說兩句。在我四十歲的這一年,饒是發(fā)生了幾件事情,留下了一點印記。
1.不再借錢給某類人,因此得罪了一個過去屢屢跟我借錢的人。她向來不多借,一百兩百的,多數(shù)說是出禮(份子錢)用的。理由有多樣,譬如工資剛剛給她弟匯走了,譬如她舅舅生病了,她代她母親支個人情。種種荒誕的金錢事件在她家上演,剛好使得她囊袋空空,刮不出一點份子錢。借了若干次,照例是不還,知道我不好意思開口索要。
次數(shù)多了,我也是不開心的。不知道為什么,以前就是不好意思拒絕。但她也應該能感覺得到我的不悅,所以想一次性把未來的交情全部透支了,要跟我借錢買房。可我自己買房也是按揭來的,我要是有那么多錢,干嗎不還貸?
咣當,交情砸地上了,再也沒拾起來。我都四十了,有的東西也不怕丟了,丟了也不再想了。
2.還有一個同齡朋友要離婚。她是把我當成好朋友的,所以我理當支持她。她訴說他有多不負責任,有多不顧家,總之,要多混蛋有多混蛋。我多年來積壓的火氣都給點燃了,想找人揍他一頓的念頭都生出了。
但是后來,我無意中從外圍聽說了與她所言不一樣的版本。黑白顛倒,是非混淆。
十年前,她與老公打架來我家“避難”。那時候她還是個思慮純良的美少婦。此后十年,我安心工作和家務。幾乎不問閑事,不聯(lián)絡舊友,所以,我錯過了她十年的人生,以至于我對她的離婚無從勸說。
她哭,我默默聽著。早知道,十年前那次就勸她離婚好了,兩人少受多少煎熬。
她再次問計,到底離不離?遇到這情況,以前我總是讓人以孩子為重,保護家庭完整。這次干脆說,離!與其綁在一起痛苦,不如各自放生吧。
都四十了,還有什么不能舍棄的。
3.小表妹的婆家人因工傷與單位打了一場官司,請我找的法律援助中心的人幫忙。按她的理解,法律援助中心嘛,一定會好好援助她的,因為她是最底層的弱者嘛。
后來被得知,要給一筆律師費,與外面的律師行收費相差無幾。她很氣憤。
有什么好氣憤的。人家?guī)湍戕k事情,你給些酬勞,難道不是應該的?
小表妹氣得跺腳發(fā)狠,說要投訴人家。我知道,她狠話放完,乖乖給錢。我想我像她這么大的時候,是不是也這樣二???
小表妹笑了,說,姐,你才不會說兩句狠話就便宜人家呢,你是直接把人家桌子掀了。
回想一下掀桌子的歷史,應該就發(fā)生過一回,那是有人冤枉我,把我惹急了。
小表妹記性好,說,就為了一支筆。
要是擱現(xiàn)在,我直接送那人一打筆,斷斷不會掀人桌子的。要不,我賠人一桌子得了。
四十歲的邏輯就是不一樣,如果真的能重返某歲,直接改寫人生。
4.至親的夏同學請客,說是請了政府部門的趙同學。趙同學遲遲不到,大家餓得太久,我提議先開飯。但大家都比我更紳士,說再等等。理由嘛,人家趙同學是主角,夏同學將請他辦事情??杉热皇峭瑢W,就不該有那么多講究么,如果不能按時到場,至少可以發(fā)個短信說一下嘛。又有同學說,不一樣,人家是領導——的秘書,上次見過一面,話大得無邊,比他的正牌主子還大。不過也有他客氣的時候,就是在他的主子面前,比孫子還孫子。
幸虧此前我一直未得到機會遇見他,還好他遲來,我來得及先逃走。那些“毀三觀”的人和事,能避就避了。
夏同學因為是自己人,向來對我不客氣。嚴正指出,你都四十了,也不見你學會半點圓融,不許走,再等一等,算是給我個面子。
可是四十不惑,不是為了什么圓融,而是能正面自己的心。你若非要我見那種人,應該在我四十歲之前安排,那時我太要臉,沒現(xiàn)在好意思駁人家面子。
5.都說四十不惑。過來了,方明白,不是全部得以解惑,而是不究罷了。
以前任性的時候,非要看不起蜚短流長的人,唾棄隨意傳播別人信息的人。如今想開了,說的聽的,都會消失在風中,誰能怎么樣別人呢?
以前固執(zhí)的時候,經(jīng)常跟領導頂牛,你不懂就不要瞎指揮嘛。如今覺悟了,路好走就走,不好走——繞道。
以前較真的時候,跟人爭論,非要得出個我高你下的。如今這么想,你對你對你們?nèi)叶紝?,咱啥也不說了。
早晨起床伸個懶腰,藍格盈盈的天,亮堂堂的日頭,世界一片寬闊。
(摘自《北京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