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曹操,有嘛急事?”我氣喘吁吁地趕到村東頭的澇池邊,見曹操正拿著一塊扁平的石頭溜水漂,日頭已經(jīng)升得老高了,樹上的知了沒有死活地扯著嗓子叫。
曹操貓著腰,斜瞇著眼睛揚起了右手,石頭就嗖地一下飛進(jìn)水中,撲棱撲棱地往前漂。曹操拍拍手直起麻稈腰,大聲地念:“東臨碣石,以觀滄?!?/p>
切!大清早把我急咋咋地呼來就是念那破玩意,我一生氣,一腳踹在他的屁股上,曹操一時沒有站穩(wěn),前后搖晃了幾下咕咚掉進(jìn)了水中。我哈哈地彎著腰揩著眼角笑出的淚水說:“你以為你真是曹操?月亮地里拉屎——把自個兒也看得太大了吧!”
水面冒出幾個泡泡后就沒有了動靜,我忙止住笑大聲地喊:“曹操,曹操,你個死耗子,就裝?!”水面還是沒有動靜,我急了跪在水邊,使勁地瞅水里。水“嘩”的一聲,曹操猛地站在我的面前,他抹著臉上的水說:“喲!哥們,今天可真漂亮,怪不得脾氣牛大了!”我忘了曹操自小就是在這水中玩大的。
“哼!都說姐漂亮,其實都是妝出來的,”看見曹操安然無恙,我頓時又來了精神,撩起水花將剛涂的口紅、黑眉洗去,說,“看,這就是姐的真模樣!”曹操笑得前仰后合,麻稈身子在水中打著戰(zhàn)。
“說,嘛事?”我瞪起眼拉著曹操上了岸。曹操休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抖了抖渾身的水,背起手踱了兩步:“明天,哥們就去廣州打拼了!”他說這句話時語氣很緩慢,一字一頓的,說完直愣愣地看著我。
這句話就像榔頭一下一下地敲得我心疼,可我還是將頭一甩裝出毫不在意的樣子說:“你愛去嘛,去嘛,關(guān)我屁事!”
“等著哥們,哥們要不了幾年就回來接你,咱們一起去打拼。”曹操語氣凝重地說,說得我眼淚都差點掉了下來。這時,曹操一改常態(tài)又哈哈地大笑了起來說:“你可不能女大十八變,越變越隨便喲!”
“屁,你當(dāng)我是誰!”我又朝他的屁股狠狠地踢了一腳,曹操摸著濕漉漉的屁股嘿嘿地笑著。
一晃兩年過去了,曹操像斷線的風(fēng)箏不知道飄向何方,而我只能在村東的澇池邊回憶著他的笑語。
那日傍晚,我正坐在澇池邊看著水面滑動的蟲子發(fā)呆,忽然,有人在我的腦殼上彈了一下,嚇得我打了一個激靈,我回頭看去:曹操。
曹操圓了一圈,白森森的襯衣扎在微凸的滾腰中,他胖了。
“曹操,你這個死耗子?!蔽壹泵φ玖似饋?,不想一個趔趄,曹操忙把我的胳膊扶住,順勢往懷中拉,我忙推開他站穩(wěn)身子。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曹操微笑著吟了一句。
“屁,文不對路,這幾年你都瘋哪兒去了?”我瞪起眼問他。
“唉!我在廣州打拼賺了些錢,本想叫你一起來,可一個朋友和我合股開發(fā)了一個產(chǎn)品,結(jié)果全賠了,還欠了幾十萬!”曹操一臉的喪色。
我們都沉默了,媽呀!幾十萬哪!我的心上像壓塊石頭,氣都喘不過來了。天上的星星映在黑色的水中一閃一閃的。
“你不要再等我了,還是找個好人家嫁了吧!”曹操的聲音跟蚊子一般大。
“你說嘛?再說一遍,”我語氣堅硬得像屁股下坐著的石頭,“誰等你了,誰愛等誰等,走自己的路,和愛情兵分兩路?!蔽矣悬c語無倫次地捂著嘴哭著跑了。
整夜我都是睜著眼睛,在漆黑的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著。
天蒙蒙亮,我沖到曹操的家,拉起睡意未消的曹操吼:“有本事就再去闖一闖,別窩在家里裝熊,你不是叫曹操嗎?曹操都能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你呢?你呢?”我使勁地?fù)u著他說:“如果我是你,寧可去碰壁,也不在家面壁,你瞧你這個熊樣,活著浪費空氣,死了浪費土地,不死不活浪費人民幣?!蔽疫B珠炮似的說了一席話。
曹操仰起脖子哈哈大笑,他揉了揉眼眶說:“我知道你會來的,可沒想到這么早就來了,我也一晚上沒睡,生怕你聽了哥們的話,草草地嫁給了別人。”
呵!這個死耗子,原來是詐我呀!
“你不要再等我了,還是找個好人家嫁了吧!”曹操的聲音跟蚊子一般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