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到的東西永遠是最好的,太容易得到就不會珍惜。對下屬的獎掖和提拔也是如此,好處要一點點地給,如此才能持續(xù)地提高下屬的幸福感。
在南宋初年,金人大舉入侵,面對大敵,當時號稱名將的劉光世、張浚等人,只是一味地避敵逃跑,都不敢奮起反擊。這一方面因為他們天生患有軟骨病,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們官已高,位已尊,自認為即使立了大功,也沒有更大的升遷空間。沒有了前面的那把“青草”,他們便很安于現(xiàn)狀,什么國家利益、民族利益,在他們心中根本不占一丁點兒的地位。
岳飛在當時雖然已嶄露頭角,但畢竟還沒有太大的名望和地位。在他和金人進行著殊死的戰(zhàn)斗時,有個人上書朝廷推薦岳飛。那封推薦書寫得很有意思:
“如今這些大將,都是富貴榮華到了頭,不肯再為朝廷出力了,有的人甚至手握重兵威脅控制朝廷,很是專橫跋扈,這樣的人怎么能夠再重用呢?
要駕馭這些人,就好像飼養(yǎng)獵鷹一樣,餓著它,它便為你獲取獵物;喂飽了,它就飛掉了。如今的這些大將,都是還未出獵都早已被鮮湯美肉喂得飽飽的,因此,要是派他們?nèi)ビ瓟车脑?,他們都會掉頭不顧的。
然而對于岳飛卻完全不是這樣的,他雖然擁有了數(shù)萬的兵眾,但他的官爵低下,朝廷對他也沒有什么特別的恩寵,是一個默默無聞的低級軍官,這正像饑餓的雄鷹準備振翅高飛的時候。如果讓他去立一功,然后賞他某一級官爵,完成某一件事,給他某一等榮譽,就好像獵鷹那樣,抓住一只兔子,便喂一只老鼠,抓住一只狐貍,就喂它一只家禽。以這種手段去駕馭他的話,使他不會滿足,總有貪功求戰(zhàn)之意,這樣他必然會一再地為國家立功”。
這位仁兄將岳飛看成是一個貪功求利之人,實在是對我們偉大民族英雄的曲解、貶低。但是,他在推薦書中提到的兩種封官手段,卻可以為領(lǐng)導(dǎo)下屬提供一個很好的參考:
一是分割封官的過程,千萬不能夠一步就到位。封官如同商品交換一樣,“得一兔則飼以一鼠,得一狐則飼以一禽”。立小功封小官,立大功封大官。要有意識地把封官的過程拉得特別長,使臣下的官欲都永遠處于一種饑餓的狀態(tài),永遠都不會有滿足之感,這樣他才會總有立功的動力和戰(zhàn)斗力。
二是封官不僅不能一步到位,而且最好永遠也都不要到位。一個人官做大了之后,立功進取的意志便懈怠了。一旦官做到了頭之后,不但立功進取的意志消失,甚至還可能滋生野心。從歷史上看,那些官職到了極限的人,如王莽、曹操、司馬昭等人,最后都變成了篡權(quán)之人了。
雍正帝從康熙數(shù)子激烈殘酷的皇位爭奪戰(zhàn)中勝出,順利登上皇帝的寶座。由于年羹堯在爭奪帝位的過程中立下了汗馬功勞,雍正帝對他不吝獎賞,對年羹堯的寵信到了無以復(fù)加的地步。
雍正帝將年羹堯晉升為一等公,允許其直接參與朝政。不僅如此,雍正對年羹堯所推薦的人都大膽使用,以此表示自己的對年羹堯的信任。在有關(guān)重要官員的任免和人事安排上,雍正更是頻頻詢問年羹堯的意見,并給予他很大的權(quán)力。在年羹堯管轄的區(qū)域內(nèi),大小文武官員一律聽從他的意見來任用。
可以說,雍正帝對年羹堯的獎賞不可謂不厚,按理,人臣應(yīng)該感激涕零,更忠心地為皇上辦事才是。不料年羹堯恃寵而驕,擅作威福,結(jié)黨營私,貪斂財富。他在官場往來中趾高氣揚、氣勢凌人,贈送給屬下官員物件,“令北向叩頭謝恩”;發(fā)給總督、將軍的文書,本屬平行公文,卻擅稱“令諭”,把同官視為下屬;甚至蒙古扎薩克郡王額附阿寶見他,也要行跪拜禮;對于朝廷派來的御前侍衛(wèi),理應(yīng)優(yōu)待,但年羹堯把他們留在身邊當做“前后導(dǎo)引,執(zhí)鞭墜鐙”的奴仆使用;按照清代的制度,凡上諭到達地方,地方大員必須迎詔,行三跪九叩大禮,跪請圣安,但雍正的恩詔兩次到西寧,年羹堯竟“不行宣讀曉諭”。更有甚者,他曾向雍正進呈其出資刻印的《陸宣公奏議》,雍正打算親自撰寫序言,尚未寫出,年羹堯自己竟擬出一篇,并要雍正帝認可。年羹堯在雍正面前也行止失儀,“御前箕坐,無人臣禮”,令雍正心中頗為不快。此外,他還貪贓受賄、侵蝕錢糧,累計達數(shù)百萬兩之多。所有這一切都引起了雍正的嚴重不滿,雍正三年(1725),雍正削其官職,賜其獄中自裁。年羹堯父兄族中任官者俱革職,嫡親子孫發(fā)遣邊地充軍,家產(chǎn)抄沒入官,叱咤一時的年大將軍以身敗名裂、家破人亡告終。
年羹堯的悲劇與其說是他自恃功高、驕橫跋扈所致,不如說是雍正帝無所節(jié)制的獎賞所致。因為所有人都有這樣的一個通病,那就是太容易就得到的東西一點兒都不懂得珍惜,進而產(chǎn)生自滿、自傲、懶惰的心理,不思進取,只有自己千辛萬苦爭來的東西才會格外看重。從歷史看,雍正帝過多的獎賞和贊美,不僅沒有起到激勵年羹堯的效果,而且還讓其因獎賞過度而腐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