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有一只鸚鵡,伶俐乖巧,見到黛玉,會模仿丫鬟殷勤地張羅:“雪雁,快掀簾子,姑娘來了!”,還會惟妙惟肖地學黛玉吟《葬花詞》。
唐人鄭處誨《明皇雜錄》中提到,唐玄宗宮中有一只非常聰敏的白鸚鵡,取名“雪衣娘”,深得唐玄宗和楊貴妃的寵愛。伶牙俐齒的雪衣娘,詩篇學幾遍就能背誦。唐玄宗和妃嬪、親王玩博戲,戰(zhàn)況不佳時,雪衣娘還會飛上棋盤,跟唐玄宗的對手搗亂,助唐玄宗獲勝。
宋人筆記里,還有一只鸚鵡頗通人性。北宋僧人文瑩的《玉壺清話》里,有個姓段的大商人養(yǎng)了一只鸚鵡。這只鸚鵡很懂禮貌,“每客至,則呼茶,問客人安否”。有一次,商人被捕入獄半年,回家后鸚鵡說:“汝在禁數(shù)月不堪,不異鸚哥籠閉歲久?!鄙倘寺牶笕掏捶派?,鸚鵡卻“整羽徘徊,似不忍去”。后來,每遇商人取道官道,鸚鵡就要飛出巢問:“客還,見我段二郎安否?”甚至還會悲傷地說:“若見時,為道鸚哥甚憶二郎?!?/p>
野史中描繪鸚鵡的才氣、情義有些夸張。但科學研究表明,部分非洲灰鸚鵡可以掌握單詞的含義,用簡單的語句和人對話。一只名叫Alex的灰鸚鵡,擁有5歲孩童的智商和2歲孩童的情商。Alex二十余年如一日,每天都會向主人道晚安:“保重,明天見,我愛你!”
到了明清,文學作品中的鸚鵡,地位大不如前,被默認是閨閣玩物。明朝沈仕《南呂·懶畫眉·春日閨中即事》云:“偶聞人語隔窗紗,不覺猛地渾身乍,卻原來是架上鸚哥不是他?!边@首小曲中,女子思念情郎,恍惚中,把鸚鵡的叫聲錯當成了戀人。類似的,清代洪昇《長生殿》中,也有一折戲,寫楊貴妃和梅妃爭風吃醋,企盼唐玄宗臨幸,聽到鸚鵡喊“圣駕來也”,正喜出望外,卻發(fā)現(xiàn)“原來是鸚哥弄巧言,把愁人故相騙”。鸚鵡不再是聰慧靈敏、有情有義的形象,它信口一呼,讓寂寞妃子乍喜乍悲,加深了愁苦。
在明清時期,來自南國的鸚鵡,依舊為珍貴的貢品。《西洋朝貢典錄》記載,東南亞多國都把鸚鵡作為貢品,三佛齊、滿剌加、浡泥等國,還進獻過五色鸚鵡??滴跄觊g,閩浙總督滿保曾進貢來自臺灣的一只五色鸚鵡,能用臺灣土話唱歌。想來,這只鸚鵡受過精心訓練,為的是博君王一笑??上Э滴醯鄄⒉活I情,給了個“無用”的朱批。在尚武的滿族皇帝眼中,鸚鵡是脂粉氣很重的鳥類,何況訓練它唱歌勞民傷財,沒什么意思??滴醯坌蕾p、喜愛的鳥類,是勇猛堅強的獵鷹“海東青”。他曾賦詩贊美道:“羽蟲三百有六十,神俊最數(shù)海東青。性秉金靈含火德,異材上映瑤光星?!?/p>
值得玩味的是,《紅樓夢》中的不少習俗、語言頗有滿族特點,卻鮮有關于獵鷹的描寫,只有第二十六回中,馮紫英“前日打圍,在鐵網山教兔鶻捎一翅膀”,臉上掛了彩。顯然,曹公對鸚鵡的態(tài)度和康熙帝有所不同,有些魯莽的馮紫英才會和猛禽打交道,細膩的黛玉只和靈慧的鸚鵡相伴。黛玉初入賈府,賈母憐其孤單,賞了個名叫鸚哥的鐵山丫鬟給她。后來這個丫鬟再也沒出現(xiàn),卻來了個善解人意、有情有義的紫鵑,讓人不能不聯(lián)想到,紫鵑就是鸚哥。紫鵑悉心照顧黛玉的飲食起居,關心小姐的終身大事,她曾試探寶玉對黛玉的情感,還攛掇薛姨媽去和王夫人商議寶黛二人的婚事。這樣的“鸚哥”,深諳小姐心意,更能替小姐張羅,說出小姐不便道出的心事,真是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