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鷹山,當(dāng)我第一次聽說滇西這個山名,便產(chǎn)生了聯(lián)想——山名的來歷和在它上面堅守的空軍雷達兵是不是存在著聯(lián)系?于是,我迫不及待地四處求證。讓我有點失望的是,古籍記載此山“林木繁茂,鷹多集于此”,曾經(jīng)人多在這里捕鷹,故名。
去年10月,我來到了這座神往的高山。當(dāng)汽車躍上雷達站時,真有點出乎我意料。山頂沒有了樹木,出現(xiàn)了大片的青草,還有其間成群的牛羊、晶瑩的水塘。雖然海拔只有2300多米,但打鷹山的植被已呈明顯的垂直分布態(tài)勢,山頂?shù)貏萜骄?,水草豐美,當(dāng)?shù)厝朔Q作“天上草原”。
白天,陽光普照下的天上草原一片怡人景象。連隊課后休息,戰(zhàn)士們便在水塘里捉魚,晚餐便是大快朵頤的“全魚宴”。晚飯后,還可以在天上草原組織一場酣暢淋漓的足球賽。我想在這樣相對舒適愜意的環(huán)境,應(yīng)該便是這個連隊長期以來能夠拴心留人的原因吧。
是夜,山風(fēng)挾裹著高山草甸的潮氣穿墻而來,讓人領(lǐng)教到了雷達站生活殘酷的一面。閑來無事,我便裹起厚厚的大衣來到連隊值班室,和守夜的戰(zhàn)友聊起天來。
值班的中士徐樹堯,一個23歲的湖南“伢子”,卻有著和他年紀(jì)不相稱的滄桑。他的故事一下子便吸引了我。
兩年前徐樹堯父親病危,連隊得知他家庭困難后,馬上為他捐款2萬多元,并安排他休假回家。父親最終還是撒手人寰。一年前母親因癌癥住院的消息又像一枚重磅炸彈向他襲來,這一次他打算隱瞞真相請假回家,不想再拖累大家。然而,他內(nèi)心深處的悲傷又怎能瞞過朝夕相處的戰(zhàn)友?
臨走前一天,他所在的指揮排召開會議,10個人一致決定將那個月全排所有人的工資3.8萬元都拿出來給他媽媽看病。后來戰(zhàn)友們又陸續(xù)為他匯去2萬元。大家的努力雖然沒有留住媽媽,但戰(zhàn)友間的深厚情誼讓他度過了人生最艱難的低谷。
在那個寒氣深沉的夜晚,聽著徐樹堯深情的講述,我感覺小小的值班室是那樣的溫暖,我現(xiàn)在的筆觸還融化在那深深的兄弟情誼中。
晚上11點,查完房的排長唐曉春便直接過來接崗,并一個勁地催徐樹堯回去休息。這個畢業(yè)不久,長著一張娃娃臉的排長已經(jīng)非常受大家認可,在連隊以“熱心”著稱。
2012年,他來連隊報到那天由于高速公路大霧堵車,到達的時候已是晚上9點。聽說他還沒吃飯,炊事員孫凱輝便立即為他炒了一大盤熱氣騰騰的蛋炒飯。從那一刻起,唐曉春便深深愛上了這個高山連隊?,F(xiàn)在孫凱輝已經(jīng)退伍了,但唐曉春卻一直記得連隊的“第一頓晚餐”。
凌晨1點,呼嘯的山風(fēng)更加猖獗,吹得陣地上的雷達天線噗噗作響。唐曉春快要下崗了,他把值班室暖瓶里的水倒了,去水房重新裝滿熱水后才離開的。他說為了防止下半夜的兄弟喝冷水,最近寒氣重,好幾個人不注意已經(jīng)感冒了。
我已經(jīng)忘記了時間,沉浸在他們的故事中。在這遠離城市、清貧孤冷的山頭上,人與人的感情原來是那樣得近,近得以至于都融入了彼此。
突然,急促的電鈴聲劃破夜空,連隊轉(zhuǎn)進一等。沒多久,我便看到站長丁胡松從宿舍沖出來,披著衣服便奔向了指揮室。
那晚直到凌晨3點丁胡松才處理完空情。他沒有直接去休息,而是又去陣地上轉(zhuǎn)了一圈,在方艙和操縱員交流了許久。
那一晚,我輾轉(zhuǎn)難眠,在山上聽到看到的一切總在腦??M繞。我終于深刻體驗到了這座雷達站官兵的堅守,理解了他們對山的認識。那是責(zé)任、感恩、熱愛,是百轉(zhuǎn)千回終不悔的高山情懷,是值得我們?nèi)ナ赝?、去追求、去奮斗的崇高信仰。
第二天我便離開了打鷹山,但我相信有這些人在這里堅守,它永遠都是一座令“鷹隼”膽寒的高山,一座讓我敬仰的精神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