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nèi)容簡介:俗話說兔子不吃窩邊草,所以有時候青梅竹馬也未必就好??缮虼笊傺劭粗C邊的那棵草要被人吃掉了,他不淡定了,魔爪終于蠢蠢欲動地伸了出去,只是,這窩邊草是這么容易吃到的么?
閨蜜難當(dāng)
沈宋立在手術(shù)臺前,一襲白大褂穿得英挺落拓,扣子扣得一絲不茍,好看的眉骨下是一雙暗紅色充血的眼睛,從眸子里射出兩道冰渣似的目光。手起刀落,一股殷紅的血液頓時流了出來,仿佛在他修長的指尖上下翻飛的不是手術(shù)刀,而是一柄出了鞘沾了血的戰(zhàn)刀,站在一旁的實習(xí)小護(hù)士生生打了個冷戰(zhàn)。
她暗想,乖乖,肯定是姚姍姍又招惹了這位小祖宗。
沈宋跟姚姍姍認(rèn)識二十來年,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鬧,不過兩人再怎么鬧騰,也翻不過天去就是了。牽著筋連著骨的交情,姚姍姍舍得,沈宋舍不得。
想到這里沈宋更氣憤了。憑什么她姚姍姍整天招貓逗狗約男朋友,他就得兢兢業(yè)業(yè)地扮演好全職男閨蜜的角色?這次他沈大少想要罷工了。
剛下手術(shù)臺,就有人立馬給他遞過來電話:“沈主任,剛剛有人找,說是姓姚,問她什么事也沒說?!?/p>
沈宋冷著一張臉從他身旁徑直跨過,剛走了兩步,又折回來劈手奪走電話。一手煩躁地扯開白大褂的扣子,一手撥通了電話。
“沈宋,你快來……”姚姍姍站在一塊公交車站牌底下,冷風(fēng)撩起她長長的頭發(fā)遮住了半張小臉,她縮了縮脖子,聲音里帶了點哭腔。
“你在哪兒?”沈宋眉頭一皺,下意識地加快了手上的動作,“怎么了?我馬上到。”邊說著已經(jīng)一把甩了白大褂,噔噔噔地往樓下快步走去,連電梯也顧不得等了。
姚姍姍抬頭看了看四周,有點迷茫,她本來就是個路癡,現(xiàn)在天黑下來,更是不辨方向,只能把自己看見的幾個標(biāo)志性建筑物跟沈宋說了。
一輛公交車進(jìn)站,幾個人匆匆擠上前去,差點將姚姍姍撞得摔倒,她往旁邊站了站穩(wěn)住身子。她今天本來是跟林峰約好去吃飯的,結(jié)果林峰中途接了個電話就急匆匆地走了。她不認(rèn)識這個地方,又打不到車,給沈宋打電話也沒人接,既害怕又委屈。
沈宋將車子開得跟玩漂移一樣,二十分鐘不到就漂到了姚姍姍跟前,打量了一下對方的臉色,果然見她眼圈通紅,他沒好氣地打開車門:“上車,看你那點兒出息?!?/p>
姚姍姍一見到他,英雄本色又回來了,跟剛剛那被遺棄的小貓樣子壓根不是同一個人。她跳上車,還不忘護(hù)短:“他就是臨時有事,是我讓他走的。再說他又不知道我是路盲……啊,沈宋你輕點!”
“他是誰?”
“林峰?!?/p>
“哦,林峰啊?!鄙蛩蔚恼Z氣懶洋洋的,再次將安全帶往她身上狠狠一拽,把姚姍姍勒得齜牙咧嘴,“連你是路盲都不知道,這樣的男人你也要,你那是二五眼吧?姚姍姍我告訴你,這樣的男人咱就不能要,你的,懂?”
姚姍姍心里對林峰也有些失望,耷拉著腦袋敷衍他:“知道了,不能要?!?/p>
沈宋也不知怎么的,心里那團(tuán)燒了他一整天的邪火忽然就被這么一句話兜頭撲滅了,很暢快,有點甜,嘴角忍不住想往上翹。
他跟姚姍姍是鐵桿兒嘛,結(jié)婚談對象這種事也得保持統(tǒng)一的節(jié)奏才行。他都還沒找到順眼的呢,所以她也不能有男朋友,必須不能有!
“你笑什么?”姚姍姍的眉眼細(xì)長,斜著眼看人的時候帶著一絲自己都不知道的媚態(tài)。沈宋不自在地別開眼,清了清嗓子:“去吃飯?”
“沒胃口,想看電影?!币檴櫹肓讼胗盅a(bǔ)充了一句,“恐怖的?!?/p>
沈宋用手指按了按自己有點隱隱作痛的胃,腳底一踩油門,朝電影城飛奔而去。
兩人到的時候電影已經(jīng)開演了,好不容易找到兩個空位,剛一坐下,就聽前排那對情侶傳來竊竊私語。那男的問:“寶貝兒,你怕嗎?”
那女的頭搖地跟撥浪鼓似的:“不怕啊?!?/p>
男的說:“不,你怕?!?/p>
“我真的不怕?!?/p>
男的堅持:“你怕,你就是怕!”
“好吧好吧,我怕?!?/p>
男的一把將女的拉進(jìn)懷里:“乖,不怕?!?/p>
姚姍姍:“……”
過了一會兒,沈宋用手指戳了戳她。她扭頭,見沈宋一臉正氣地看著她:“干嗎?”
“姍姍,你怕嗎?”
姚姍姍:“……”
過了一會兒,沈宋又用手指戳了戳她,姚姍姍惱了:“你到底要干嗎!”
“你說你干嗎非要來看恐怖片,想要投懷送抱什么的可以直說嘛,小爺?shù)膽驯А?,你干嗎掐我??/p>
一場電影看完,姚姍姍出了一身汗。電影還不算恐怖,但周圍的尖叫聲太驚悚,尤其前排那女的,每隔幾分鐘就要扎進(jìn)那男人的懷里,沈宋那廝抽搐著肩膀笑了一晚上。
幾乎是剛散場,姚姍姍就埋頭往外沖,一下子撞進(jìn)一個高挑的個子懷里。還沒等她抬頭,就聽熟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姍姍?”
跟在身后的沈大少爺,臉上的笑容還沒退去,冷意卻一下子直達(dá)眼底。
沈大少的女人
迪吧里燈光閃爍,鬧哄哄的,透過昏暗搖擺的空氣,沈大少一人沉默地坐在角落里。周身籠罩著一層被燈光暈染的煙霧,一雙眸子泛出邪魅的冷意。忽然伸手將酒瓶子往桌上一摜,周圍頓時安靜下來。他拿出手機(jī)翻到一個人名,聲音里帶著濃重的醉意,卻異常清醒地道:“岳曄,聽著,從現(xiàn)在起我就是你男朋友了?!?/p>
那邊頓了一下,接著響起一聲刺耳的尖叫:“沈宋,你又犯什么病了?!”
沈宋心里不痛快,姚姍姍那個混賬前腳剛說要跟林峰分手,后腳林峰一出現(xiàn),她就立馬倒戈了。沈宋是什么樣的人?從來只有別人哄著他的份兒,現(xiàn)在他心里不痛快了,那大家就都甭想痛快。
姚姍姍現(xiàn)在是墜入愛河的女人,原本就不怎么高的智商一下子驟降成了負(fù)值。林峰現(xiàn)在就是她的生活重心,整天鞍前馬后地伺候著,閨蜜什么的,早就丟到爪哇國去了。不過她忘了,有人還惦記著。
林峰是個醫(yī)藥銷售員,閱人無數(shù),一雙綠豆小眼毒得跟浸過砒霜似的,只一眼就看出沈宋的出身不凡。后來聽說他是市醫(yī)院的外科主任,更是千方百計想要拉攏。如果能跟醫(yī)院搞好關(guān)系,那藥品銷售的路子就活泛了。
這天他磨著姚姍姍約了沈宋出來吃飯,只是沈宋還沒到,沈宋的女人就先來了。
“姚姍姍,你就是姚姍姍吧!嗚嗚嗚——”那女人梨花帶雨地一路直奔姚姍姍而來。姚姍姍嚇了一大跳,眼見她沖到跟前,身子晃了晃就要跌倒,姚姍姍連忙拉住她,她反握住姚姍姍的手,不停地發(fā)抖:“姍姍,姍姍啊,你一定要為我做主啊,沈宋那個挨千刀的要跟我分手!”
林峰和姚姍姍都有點蒙,搞了半天才明白,原來這女人叫岳曄,前幾日被沈宋甩了,也不知從哪里聽來他跟姚姍姍是青梅竹馬,因此便跑來求姚姍姍幫忙勸沈宋回心轉(zhuǎn)意。
姚姍姍的眼皮一跳一跳的,心里忽然有些不爽。沈宋什么時候有女朋友的,她竟然完全不知道?
不過閨蜜既然想要分手,她自然還是幫著能拆就拆。于是姚姍姍苦口婆心地瞎掰:“岳曄,我跟你說,很多男的吧,都喜歡把自己臆想成小說里的男主人公,對個女的多么深情不悔其實不過就那么回事兒,你跟他掰了他對下個女朋友也還是一樣一樣的。沈宋就特別不是個東西,他跟他的前任在一起的時候也是死去活來極盡寵溺之事眼淚都流了一水池的那種,可分手還不到三個月,他就在身上刺上新女友的名字,連前任叫什么都不記得了,所以咱女人也要該放手時就放手……”
姚姍姍還沒掰完就見岳曄震驚得張大了嘴,臉上的血色跟退潮似的唰地退了個干凈:“他身上寫的就是你的名字,原來你跟他有過一腿。”說著兩眼一翻,竟然暈了過去。
“啥?!”姚姍姍像根彈簧似的從椅子上彈起來,恨不得搖著岳曄的肩膀?qū)⑺涡?,你先把話說明白再睡行不行?
姚姍姍的爪子還沒碰到岳曄的衣角,眼前閃電般地閃出一個人,沈宋一把扶住岳曄要倒下去的身子,保護(hù)意味十足。抬眼看著姚姍姍跟林峰,眉眼冷峻:“你們跟岳曄說什么了,她有心臟病?!?/p>
另外兩人同時失聲:“心臟???!”
遲鈍的女人
岳曄被火速送往醫(yī)院進(jìn)行搶救,夕陽的余暉灑落進(jìn)來,斜照如金。充滿消毒水味道的長廊里兩個人的影子被拖得長長的,緊密地糾纏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沈宋,沈英雄,沈大爺,沈祖宗,我真的不知道她有心臟病,真的不關(guān)我的事啊!你說她不會死了吧?”姚姍姍像支樹熊一樣趴在沈宋身上,揚起的一張小臉尖瘦而蒼白。沈宋費勁地將白大褂皺成一團(tuán)的衣角拽出來,無奈地嘆了口氣:“知道害怕了?”
“嗯嗯嗯?!币檴櫼坏暤貞?yīng)著,眼巴巴地看著他。
“所以?”沈宋握了握她的指尖,冰涼,眉頭不自覺地一皺,然后握緊她的手。
“所以你還是別跟她分手了,你現(xiàn)在絕對是治愈她的良藥,你去跟她說分手只是個玩笑?!?/p>
沈宋的睫毛黑而長,此刻輕輕垂落下來,很輕易地?fù)踝×搜鄣椎那榫w,只在下面留下兩道好看的暗影,他問:“你真的希望我跟她不要分開?”
姚姍姍愣了一下,沈宋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但她聽出了對方口氣里的冷意。那句話甚至不是在問,而是單刀直入地陳述。她的眼神黯了黯,一時間分不清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她不愿意沈宋是個隨便跟女人玩玩的花心少爺,可潛意識里又隱隱害怕,怕沈宋有了女朋友后,就會疏遠(yuǎn)自己。
“那是你犯下的錯誤,為什么要我犧牲色相?”還沒等姚姍姍想明白,沈宋突然抬手狠狠地蹂躪她的頭發(fā),“走啦,先回去吃飯,胃都疼了?!?/p>
沈宋將姚姍姍帶回了他的公寓,姚姍姍對這里并不陌生。由于兩家父母很熟,走動頻繁,她從小到大都像只跟屁蟲似的黏在沈宋身后。他有多少個窩,她甚至比他的父母還清楚。
一進(jìn)門,沈宋脫下外套隨手遞給姚姍姍,然后挽了挽襯衣袖子就走進(jìn)了廚房。姚姍姍將他的衣服放好,在客廳里轉(zhuǎn)了一圈,沒發(fā)現(xiàn)有什么變化,就跟著湊過來探頭探腦地往廚房里看。廚房里的人雙腿筆直修長,身姿筆挺得像是一柄蓄勢待發(fā)的槍,常年握慣手術(shù)刀的手指非常靈活,切出的菜絲都像是用標(biāo)尺量過的,長短粗細(xì)整齊劃一。
姚姍姍的眼睛瞟著瞟著就忽然炯炯有神起來,一雙眼像X射線似的在他身上掃射。她記得那個岳曄說什么來著,好像是他身上有她的名字?那是刻在修長的腿上呢,還是精瘦的腰身上,又或者是結(jié)實的胸膛?
沈宋哐當(dāng)一聲放下菜刀,扭頭,面無表情道:“你想干什么?”
“呃……”姚姍姍蹦跶進(jìn)去。當(dāng)初她跟岳曄說沈宋身上有他女友的名字不過是為了讓她死心隨口胡謅的,可岳曄卻說他身上刺的是她姚姍姍的名字,這讓她很是驚訝,不知是真是假。此刻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手指頭蠢蠢欲動,“聽說你身上有字?別小氣,給我看看嘛?!?/p>
沈宋一個側(cè)身躲開她的狼爪,高深莫測地看了她一眼,嘴角邪邪地往上翹起,一只手作勢就要去脫衣服:“你想要看?”
姚姍姍一腳踩在他的腳上:“臭流氓!”臉卻不自然地紅了。
半夜,沈宋是被疼醒的。
這大半個月來他把胃折騰得不輕,他懷疑這胃遲早得破幾個窟窿。
他用手臂撐著身子起來,想要去拿藥,懷里忽然動了動,他低頭,眼神一下子就軟了下來。
姚姍姍像只安靜的貓一樣睡在他身邊,大半張臉埋在枕頭里,似是聽見他起身的動作,眼睛動了動卻沒睜開,口齒不清地咕噥了一句:“怎么了?”
沈宋的腦子木木的,下意識地回她:“胃疼?!?/p>
姚姍姍閉著眼,伸出手摸索著在他的胸膛上胡亂揉了兩把,沈宋呼吸一沉,頓時亂了節(jié)奏。他握著她的手放進(jìn)被窩里,柔聲哄道:“好了好了,不疼了,你睡你的?!?/p>
姚姍姍果然又沉睡了過去。沈宋卻漸漸加深了眼底的顏色,俯身輕柔地吻了上去。他隔著被子將她虛虛地環(huán)在懷里,中間隔了一層稀薄的空氣,不敢碰觸,卻又忍不住想要靠近,急促地吮吸著夢寐以求的芳唇,猶如飲鴆止渴般強(qiáng)烈。
他并不驚訝姚姍姍睡在他的床上,事實上打從娘胎里出來,兩人就習(xí)慣了躺在一張床上,后來長大了各自分開睡,但偶爾喝醉了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反正兩家人也早就都默認(rèn)了,那婚事大約八百年前就定下了。真正令他惱火的是,姚姍姍這個女人的后知后覺。她一直以為他是她的閨蜜,可是什么樣的閨蜜能做到這一步?
然而沈宋卻并不打算點破她,這么多年的感情,如果她真的對他無心,那點破了,只會讓她逃得更快。
你脖子上頂?shù)氖撬鞍?/p>
姚姍姍第二天是在尖叫中起床的,因為她突然記起,醫(yī)院里還有個待搶救的心臟病人和被她遺忘到天邊的掛名男友。
“砰”的一聲甩上車門,姚姍姍朝著沈宋腳上那只名貴的皮鞋就重重地踩了下去:“快開車!”
車子像一條蛇一樣滑了出去,沈宋飛快地轉(zhuǎn)動著方向盤,目不斜視:“扣緊安全帶,你那地方跟平的沒兩樣,勒不著你?!?/p>
姚姍姍愣了一下,繼而猛地扭過頭:“沈宋,你有膽給本姑娘再說一遍!”
兩人一路打打鬧鬧進(jìn)了醫(yī)院,姚姍姍飛快地找到岳曄的病房,惴惴不安地伸出手去推門,口中一迭聲全是抱歉:“對不起對不起,我……”
姚姍姍維持著伸手推門的姿勢,僵硬地立在門口。原本的一點愧疚頓時灰飛煙滅,腦子像是被人重重一擊,不疼,但是空洞得厲害,這究竟是個什么情況?
沈宋扶著她的肩膀,從背后看過來,嘴角的線條冷硬而譏誚,但似乎并不意外。
正在擁吻中的兩人迅速分開,岳曄抬頭看了看,繼而閉上眼,一副萬分虛弱需要靜養(yǎng)的模樣,林峰后知后覺地回頭,然后迅速起身:“姍姍,我……”
“你最好閉上你的嘴!”沈宋不知從哪里摸出一把薄薄的手術(shù)刀,在指尖眼花繚亂地轉(zhuǎn)了幾圈,然后“嘩”的一下扎進(jìn)了床頭的柜子上,警告意味十足,“你們請繼續(xù)?!?/p>
然后伸手拎著姚姍姍的脖子將她像只貓一樣拎了出去。
姚姍姍被沈宋拎著剛?cè)M(jìn)汽車,林峰就追了出來。他一把拽住車門,用胳膊撐著身子大口地喘息:“姍姍,你聽我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p>
姚姍姍低垂著頭,雙手放在膝蓋上絞在一起,心里難過得要命。沈宋一手搭在姚姍姍的肩頭,看林峰的目光像只想要將獵物撕碎的野獸。他腳底猛地一踩油門,林峰一個踉蹌連忙躲開,車門“砰”地關(guān)上,跑車剎時滑了出去。
林峰怔了一下,下意識地大步追上去:“姍姍,你要相信我,都是那個女人,她強(qiáng)吻了我!你知道,她有心臟病,我不敢拒絕,我……姍姍,你原諒我這一次吧!”
“沈宋,停車吧。”姚姍姍還是低垂著頭,聲音小小的,卻又無比尖銳刺耳地鉆入沈宋的耳膜。他死死地攥著方向盤,掌心傳來輕微的刺痛感,眉頭蹙得很緊,像是在極力忍耐著什么。
姚姍姍又說了一句:“停車?!?/p>
沈宋猛地一拳砸在方向盤上,輪胎與地面摩擦發(fā)出尖銳的聲響。他扭頭,漆黑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姚姍姍,額頭上青筋抖動:“滾,你給老子滾下去!姚姍姍,你脖子上頂?shù)哪鞘鞘裁矗澳匕??今天你要是敢下這個車,咱們倆就完了!”
這是頭一次,她看見沈宋歇斯底里的模樣,像是一頭走投無路的困獸,嘶啞著發(fā)出最后的號叫。姚姍姍完全嚇呆了,她看著沈宋忽然暴躁地跳下車,打開她身側(cè)的車門,幾乎是將她連拉帶拖地強(qiáng)行拽下了車,然后大力地甩上車門,幾乎是落荒而逃。
沈宋的確是落荒而逃,一直飚回公寓才停下來。他仰頭,將身子重重地靠在椅背上,抬起一只胳膊疲憊地遮在眼上,眼淚很快浸濕了襯衣袖子,喉頭滑動,發(fā)出低低的壓抑的顫動。
他悲哀地想,是我把你拖下了車,所以這次不算數(shù),我們兩個之間,怎么能算是完了呢。
我們只是閨蜜而已
醫(yī)院里的人都說沈主任瘋了,一天接了八臺手術(shù),不吃不喝不睡覺,冷漠的雙眼布滿了血絲,下巴上冒出了青澀的胡碴,第九個被推上手術(shù)臺的病人蹦起來強(qiáng)烈抗議:“換人,我要換人!”
沈宋只是不想讓自己停下來,他不知道自己會發(fā)什么瘋,至少在手術(shù)臺上,他還能保持片刻的冷靜。他被人拉到手術(shù)室外,身子一下子虛脫地晃了晃,只能勉強(qiáng)靠著墻壁穩(wěn)住身子。連續(xù)半個月的超負(fù)荷工作已經(jīng)嚴(yán)重透支了他的體力,他隱隱覺得自己有些發(fā)燒,胃早就疼得麻木了。
實習(xí)小護(hù)士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舉著他的手機(jī)靠上前:“沈主任?剛剛有人找,說是您的閨蜜,在A市被騙光了錢,回不來了?!?/p>
沈宋忽然有些悲哀,他冷笑,笑容俊美得奪目,也陰郁得逼人:“我們已經(jīng)沒有關(guān)系了?!闭f罷轉(zhuǎn)身進(jìn)了辦公室,然后將自己反鎖在里面。
小護(hù)士吐了吐舌頭,躡手躡腳地走了。
第二天小護(hù)士去找沈宋,剛推開門就被嗆得咳出了眼淚。透過滿室繚繞縹緲的煙霧,發(fā)現(xiàn)辦公室里已經(jīng)沒了人,地上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的煙頭。她抬手推開窗子,外面不知道什么時候下起了雨,大雨滂沱,滴車如軸,天地間一片混沌蒼茫。
沈宋找到姚姍姍的時候簡直快要氣瘋了,雨水濕透的襯衣緊緊地貼在他精瘦的腰身上,顯出半透明的質(zhì)感。他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露出冷硬俊美的五官,眼神像是一把利刃,她卻在一家快餐店愜意十足地風(fēng)卷殘云。
姚姍姍當(dāng)然不是被騙光了錢回不了家,她只是因為這半個月來沈宋對她的冷漠有些不安。那天她要下車是去跟林峰正式分手的。她并不清楚沈宋為什么會那樣失態(tài),但那樣的沈宋讓她有種從未有過的悸動。沈宋打小就很驕傲,往人群里一鉆,永遠(yuǎn)都是最耀眼的那個,從來都是貴氣驕矜得很。那樣困獸似的的沈宋,她沒有見過,也不想再見。
不過這些沈宋自然是不知道的,他是真的以為這傻丫頭被人給騙了,想要問問除了被騙走點財外還有沒有被騙走別的什么的,不過都硬生生被壓了下去忍住沒問。
姚姍姍朝他兀自笑得沒心沒肺,語氣歡脫十分欠扁:“你來啦?!?/p>
“你不用說什么,也不用感動,更別因此喜歡上我,看在我們是閨蜜的面子上,這是最后一次了,我訂婚了?!鄙蛩握f話的時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姚姍姍,語氣異常冷靜。
姚姍姍是真的傻眼了,像是有什么屬于自己的東西已經(jīng)不在了,難受得厲害。她張了張嘴,想問點什么,卻發(fā)現(xiàn)似乎沒有什么好問的了。她垂下頭,加快了手上的動作,將各種餐點胡亂地塞進(jìn)嘴里,卻仿佛卡在喉嚨里怎么也咽不下去,慢慢地濕了眼眶。
過了很久,她才盡量穩(wěn)了穩(wěn)發(fā)顫的嗓音,低聲問:“是岳曄?”
發(fā)絲上的水珠順著額角冷硬的線條滑落下來,他口是心非地說:“是。”
“恭喜……嗯……”
沈宋猛地上前將姚姍姍拉起來,力道之大,似乎是想要將她完完全全揉碎在自己的胸膛里,低頭狠狠地吻了上去,帶著一種要摧毀一切的激烈。
沈宋覺得,他已經(jīng)瘋了。
如果我要死了,你會不會心疼
誰說毫無防備地被人強(qiáng)吻是臉紅激動心跳一百二來著,壓根兒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姚姍姍現(xiàn)在就在回味幾天前的那個吻,可發(fā)現(xiàn)那段記憶就像被人強(qiáng)行擦去了一般,大腦里一片空白。她當(dāng)時,似乎什么反應(yīng)都沒來得及做。
正在胡思亂想中的姚姍姍被陡然響起的電話鈴聲嚇了一大跳,她接起來,還沒來得及張口,就再次被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叫弄蒙了,而且那個哭天搶地的人,還是岳曄。
“嗚嗚嗚——你快來啊,求你快來見見他最后一面吧,他就要死了……”
那天沈宋高燒中還淋了一場大雨,回去后毫無意外地病倒了,便馬上被送進(jìn)醫(yī)院做檢查。今天檢查結(jié)果出來了,是胃癌。
姚姍姍早就知道沈宋那個破胃要出事,卻沒想到會這么嚴(yán)重。她急匆匆地趕去醫(yī)院,正好看見沈宋被推進(jìn)重癥病房,那個站在一旁的主治醫(yī)生她認(rèn)識,腫瘤科的“神刀張”,她眼前一黑,栽倒下去。
短短幾天時間不見,沈宋迅速瘦了下去,整個人形銷骨立。他一直在病床上昏迷著,似乎就連昏迷中也并不踏實,眉頭緊緊蹙起,嘴唇翻起了一層白皮,再不見往日半分風(fēng)采。
姚姍姍自從醒來后就一直不言不語,她坐在沈宋的床邊,視線卻是望著窗外,一看就是大半天。岳曄和林峰坐在遠(yuǎn)一些的椅子上,看神情,焦灼中還帶著一絲詭異的興奮感。
岳曄上前,握了握沈宋的手指,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兩人手指上的戒指輕輕地碰觸在一起,看起來無比和諧。姚姍姍心里一顫,手指下意識地抓緊了床單,卻怔怔的移不開眼。
岳曄瞥了她一眼,忽然道:“就算他現(xiàn)在這樣,我也不會放棄他,我是真的愛他。姍姍,你能幫我個忙嗎,我打算最近就跟他結(jié)婚,到時候希望你能當(dāng)我的伴娘?!?/p>
姚姍姍猛地抬頭,嘴唇急促地顫了顫,卻沒發(fā)出聲音。坐在旁邊的林峰不淡定了,濃眉折疊得跟蠟筆X新一樣:“哎,你說什么?!”
他不說還好,這一吭聲,岳曄直接拿著硬皮包砸了過去:“給你三秒鐘時間,馬上圓潤地從我眼皮子底下消失?!?/p>
林峰不干了:“你都吻了我,怎么能跟別人說結(jié)婚就結(jié)婚?你這是不負(fù)責(zé)任,是始亂終棄,我有權(quán)對你提出控訴,我……”
林峰話還沒說完,就被岳曄施展化骨綿掌拍了出去。
岳曄對沈宋確實用心得很,就連擺在床頭的藥都是之前被撕去標(biāo)簽的,仿佛生怕沈宋知道自己的病情。沈宋是第三天醒來的,跟個大爺似的橫刀立馬地坐在床頭,特別享受地任岳曄服侍著,還時不時地瞄一兩眼姚姍姍,挑釁意味十足。姚姍姍心里發(fā)酸,一想到這樣得瑟囂張的人已經(jīng)開始了生命的倒計時,她就忍不住眼角發(fā)紅。
沈宋一條胳膊上還掛著點滴,膝蓋上攤著一本厚厚的笑話全集,一臉嚴(yán)肅地看著,忽然問道:“你哭什么,心里難受?”
姚姍姍飛快地擦了擦眼角,連忙低下頭去,用勺子舀了稀粥,輕輕吹了吹才送到他嘴邊,垂著眼道:“嗯,心里難受,你這不馬上要結(jié)婚了嘛,我心里不痛快?!?/p>
說完才覺得不妥當(dāng),他都是快要死了的人,她還計較這些做什么,好好陪他走完最后一程便是了,想著想著又要掉下淚來。沈宋用牙齒咬著湯勺,聞言飛了飛修長的眉,見她這樣在乎自己的模樣,有點心疼,又還有點竊喜。
只不過,誰說他要結(jié)婚的,他怎么不知道?
你這是騙婚
陽光正好,微風(fēng)不燥。岳曄整天腳不沾地地忙著布置婚禮,眼見林峰在眼皮子底下晃來晃去就一陣火大:“滾滾滾,都是你那爛主意,說什么讓我表哥假裝病重垂危,定能讓姚姍姍回心轉(zhuǎn)意。結(jié)果倒好,她不但沒回頭是岸,反而瀟灑放手了,你說這新娘是要我來當(dāng)還是你來當(dāng)?要是我表哥知道我們瞞著他背后來這么一出,還不得剝了我一層皮!”
“那我當(dāng)時的確是以為他得了絕癥嘛,主刀的醫(yī)生是腫瘤科的‘神刀張’??!”林峰很委屈。
“誰說腫瘤科醫(yī)生不能治胃潰瘍了?”岳曄白眼,“他是我表哥的好兄弟呢?!?/p>
“行行行,反正你們家人的腦回路都跟正常人不一樣,不就學(xué)個表演嗎,還假裝有心臟病,還聲稱要跟你表哥結(jié)婚,我差點被你嚇出心臟病是真的,你就不能提前跟我通個氣兒嗎?”
“那也總比你強(qiáng),不就一個破搞銷售的嗎,敢把主意打到我嫂子身上來,找死呢?!?/p>
“是是是,我這不就是死在你的石榴裙下了嗎?”林峰訕笑著哄她。
“閉嘴,少貧吧你?!痹罆硝吡怂荒_,“眼下最重要的是想辦法瞞住我表哥……”
“瞞住我什么?”沈宋穿著一件寬松的病號服,皺著眉頭,一臉鬼氣地看著他們倆,他就知道他這個表妹是個特別不讓人省心的渾蛋玩意兒。
岳曄和林峰倏地回頭,臉都綠了,身子貼著墻壁慢慢往外移,沈宋凝眉:“你們兩個什么時候搞到一起去的?岳曄你給我站住,林峰這人絕對不成,靠不住。”
還沒等岳曄說什么,林峰急了,大呼冤枉:“我才不是那樣的人!”
這事其實說來有些滑稽,沈宋跟姚姍姍兩人,日日相處久了便開始互生好感,卻偏偏礙著鐵哥們的身份抹不開面子,誰也不肯承認(rèn)是自己喜歡上對方了。
后來姚姍姍跟林峰約會,沈宋就不舒服了,一個電話召喚岳曄來橫刀奪愛,但試探來試探去,兩人對彼此的感情都更加不確定和懷疑了。也許正是因為愛得太深,所以才會變得不自信,寧愿彼此當(dāng)一輩子的閨蜜,也不愿捅破窗戶紙斷了關(guān)聯(lián)。反倒是找來演戲的岳曄,由于過度投入,竟然假戲真做起來,她奉表哥之命纏住林峰,一來二去的,也就好上了。
沈宋顧不得再拆散這對鴛鴦,心里盤算的是,萬一姚姍姍知道這都是騙局可怎么辦?于是埋頭跟兩人制定絕密A計劃,最后總結(jié):“如此這般這般,就把你嫂子給擺平了。”
“你這是騙婚!”
沈宋理直氣壯:“我就是騙婚怎么了?”說完覺得不對勁,咔吧咔吧將脖子扭回去,呆了。
姚姍姍“啪”的一聲在他面前丟下一個小瓶子,治療胃潰瘍的。她手里還抓著“神刀張”的衣領(lǐng)子,后者無奈地摸了摸鼻子:“親愛的宋,你得了胃癌?我這個主治醫(yī)師怎么不知道?”
沈宋恨不得撲上去掐死他,姚姍姍抬腳就踹了上去:“你要騙婚?姓沈的你有能耐了哈,竟然敢騙婚?”
“沒沒沒,我沒打算騙婚,?。 鄙蛩挝嬷_背單腿蹦跶著跳,“你還真打啊?”
“你明明就是騙婚,還說沒有!”姚姍姍忽然慢慢地蹲下身子,用手臂擋住眼睛,肩膀一抽一抽的。
沈宋心疼了,連滾帶爬地湊上前抱住她往懷里帶:“姍姍,你別哭,我心里難受,真的,要不你再打我兩下?”
姚姍姍把頭悶在他的胸前,聲音模糊不清地傳出來:“你,你要騙婚,就要騙一輩子的。”
“姍姍,你說什么?”沈宋先是頓了一下,接著就像個被金元寶砸暈了的土財主似的,激動得手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了,滿眼綠光,“姍姍你抬頭,再說一遍??!”
旁邊岳曄一巴掌扇在林峰頭上:“看什么看,有點眼力見行不行啊,還不跟我滾出來?!?/p>
“神刀張”默默地別過頭去,真是夫綱不振,夫綱不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