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容
近讀《酒人酒事》,頗認同梁實秋的話:酒實在是妙。
“雪后晴日,溫冬酒一壺,鹵肉、糟魚為佐,臨窗獨酌,閑看頑童呵手堆雪人,不覺日昏,而酒已盡矣?!币黄恼轮忻鑼懲砬逦娜说莫氉?,堪比神仙。
最羨慕張中行那段描寫:“我住北城,他住阜成門內(nèi)白塔寺西,我騎車,見面不難。常是晚飯時候,到胡同南口一個山西人小鋪買三四兩白干、一角錢五香花生仁,對坐,多半談書。有時有風,還可以聽到白塔上的鐵馬聲。喝完,吃老伯母做的晚飯。其時,我和他都相當窮,可是對飲之際,覺得這個世界是豐富的、溫暖的?!睖匚臓栄?,君子之交。
喝酒離不開酒肴。真正的“酒徒”往往喜愛耐嚼有味的食品作為佐酒菜肴,窮人幾?;ㄉ住⒁坏垢勺阋?,酒興照濃。講究點的,雞腳、雞頭、鴨胗肝、鴨翅膀、牛蹄筋、豬蹄、豬耳朵脆骨、熏魚、素什錦、炸龍蝦之類雜七雜八的東西,就奢侈無比了,比大魚大肉、山珍海味受歡迎。這樣的吃喝,帶著情趣,自是與“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的賊寇不同。
文人雅士喝酒,大都想盡方法,來提高喝酒的情調(diào)。豐子愷酒酣耳熱之際,以詩下酒:有一次,黃昏時分,他正在酩酊之余,闊別十年的鄭振鐸來了,鄭剛剛飲了一斤酒。老友相見,一個說:“我們再吃酒?!币粋€說:“好,不要什么菜蔬?!庇谑悄昧司苼?,桌子上方正好貼著數(shù)學家蘇步青的詩:“草草杯盤共一歡,莫因柴米話辛酸。春風已綠門前草,且耐余寒放眼看。”豐子愷說:“有了這詩,酒味特別好。我覺得世間最好的酒肴,莫如詩句?!绷硪黄恼轮?,豐子愷說,飲酒的“最好興味”是“在晚酌中看成群的兒女長大成人”。真是誘人的人間煙火,興味在酒外。
現(xiàn)在一些酒豪,一旦相逢酒筵間,剛剛擺上冷盤,就迫不及待,相互干杯斗酒,上不了兩個大菜,已經(jīng)醉眼蒙眬,舌頭都短了。比起昔賢喝酒的風流蘊藉,焉能不讓人興今不如古之嘆。
所以,生活中不能沒有酒,但喝酒一定要會喝,才能喝出酒之妙。
(何 杰摘自《8小時以外》2014年第9期,閻廣鴻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