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智

張?zhí)炱鋵嵅幌朕D學，他覺得西流灣小學挺好，沒有辦法，是孩子就要被大人安排來安排去。

大鐘亭小學是全市最好的小學之一。

今天是暑假后開學的第一天。媽媽幫張?zhí)炖t領巾，說：“天天，不要緊張啊。”

這樣的話不知道說了多少遍，爸爸說，媽媽說，爺爺奶奶說，外公外婆說。張?zhí)煲呀?jīng)不想回答了，又怕媽媽真以為他緊張，就笑著說：“媽媽，你放一萬個心吧。”他做了幾個蹦跳的動作，表示自己很輕松。書包像大蛤蟆似的在他背后跟著跳。

早晨的天氣真好，這真是個好的開頭啊，張?zhí)煜?。他多么想有一個好的開頭！他握緊拳頭，做了一個象征力量、勇敢的動作，但動作剛出現(xiàn)就被他收起來了。他向四周看看。大家都忙著走路，沒有人注意他。他就在腦子里把動作重做了一遍。

上學的這條路不遠，又是大路，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還有爸爸媽媽不知帶張?zhí)熳吡硕嗌俅?，就像演戲要彩排一樣。以前上西流灣小學，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就住在附近，都是他們輪流接送。現(xiàn)在上大鐘亭小學，遠離了爺爺奶奶、外公外婆，要靠他自己走了。

離學校越近，張?zhí)斓男那樵骄o張。不知道大鐘亭小學的同學怎么樣呢。

大鐘亭小學門口和西流灣小學的門口差不多，校門兩邊都是商店，商店門口都擺著推銷冷飲的廣告牌，大大小小的同學都是一邊斜著頭看，一邊朝校門里走。

張?zhí)焐钌畹匚艘豢跉?，剛要進校門，突然有人拍拍他的肩膀。

“如果我沒認錯的話，你就是新來的張?zhí)??！币粋€男同學友好地說，看樣子他是專門在這里等張?zhí)斓摹?/p>

張?zhí)祗@訝地問：“你——怎么知道？”

“你爸爸是著名記者張烽，你原來是西流灣小學的，你在班上是學習委員?！蹦型瑢W向上推推眼鏡，臉上并沒有流露出了揭對方底細的得意。他留著平頭，眼鏡的度數(shù)很深，鏡片像瓶底。他又伸出手說：“來，新戰(zhàn)友，認識一下，我叫遲速。尉遲敬德的‘遲，快速反擊的‘速。”

張?zhí)斓哪槦崃?。他以為大鐘亭小學的人對他不了解，沒想到人家把他的老底摸得清清楚楚。他還不習慣和人握手，慌忙伸出手去。他簡直要崇拜遲速了，遲速講話、做事，都很老練，像個大人似的，而“新戰(zhàn)友”、“快速反擊”什么的，又使遲速像個大人物。他甚至覺得連遲速的姓都很了不起，“遲”多少見啊，像個古代的英雄，不像他姓“張”，“張”太多了，太多了就沒有什么勁兒。

“哎，哎，哎，你怎么知道我的？”張?zhí)旒鼻械貑枴?/p>

“一偵察，二判斷?！边t速邁著大步子說，“你到我們班上來，這么大的事，我不清楚怎么行？你下巴上的小傷疤，是在幼兒園小班摔的，當時，你距離地面大約一米二！你的特點是小心謹慎?！?/p>

天哪！張?zhí)炷康煽诖?。他的下巴上是有一個一粒米大的傷疤。上幼兒園的時候，他和同學追打著玩。同學逃到滑梯上，等他爬上去，同學已經(jīng)滑下去了。他一個“猛虎撲食”，沒抓到同學，自己的下巴卻磕在水泥地上。對一個男孩子來說，小心謹慎是缺點，膽大勇敢才是優(yōu)點。他快步跟上遲速說：“那個、那個遲——速，我……”

“你是要我別對大家說你小心謹慎，對不對？”遲速回過頭笑著問。

張?zhí)煺f：“對、對。其實，我并不……”

“放心。這是最高機密，我已經(jīng)存檔了。”遲速拍拍張?zhí)斓募绨蛘f。

張?zhí)煜肓讼?，緊走幾步問：“你說，小心謹慎是優(yōu)點？”

“是特點?！边t速說。

張?zhí)旌锖康攸c點頭：“哦……”

張?zhí)靵磉^學校，都是爸爸媽媽晚上帶他熟悉上學的路，順便走過來的?，F(xiàn)在，他是第一次在燦爛的陽光下看大鐘亭小學?；@球場、排球場、乒乓球案、跑道等等，多好?。∷X得大鐘亭小學的每一塊地方都在閃閃發(fā)光。他還看到，每一個人都是新的。他覺得自己也是新的，眼前突然像天空一樣開闊、明朗。

四年級在四樓，四（1）班在北樓的最西頭。同學這里一堆那里一撮，談論各自的暑假經(jīng)歷。哪個講的內(nèi)容好玩，哪個的聽眾就多。

“真的，我學會了放牛。我一點都不騙你們，我騙你們干什么呢？”李強緊張地看著大家，生怕他們不相信。他到農(nóng)村外公外婆家玩了十幾天，黑得像泥鰍。

幾個同學發(fā)出“哇”的驚嘆聲。對城市孩子來說，農(nóng)村是遙遠的，也是陌生的，何況還有放牛這樣驚險浪漫的事？

“??？你學會了吹牛？”鐘海濤假裝吃驚地問。

歐陽峰在“生物角”的金魚缸前給金魚喂食。他側過頭，鼓起胖腮幫子說：“你不早就學會吹牛了嗎？”

姜珊瞪著鐘海濤和歐陽峰說：“你們別打岔！”

“認識一下！他，就是張?zhí)??！边t速帶張?zhí)熳哌M教室。

“歡迎歡迎！”尹露露說。

“歡迎來到四（1）班！”大家一起鼓掌，把張?zhí)炫牡貌桓铱创蠹摇?/p>

李強放棄了剛才的話題，擠上前對張?zhí)煺f：“認識一下，我叫李強。唐王李世民的‘李，強大的‘強?！?/p>

“我叫姜珊！有名的大力士。你要遇到什么麻煩，打聲招呼！”姜珊說。她是一個胖胖高高的女孩子，辮子梳在頭頂，像公雞驕傲的尾巴，既滑稽又討喜。她推推孟可文，小聲說：“哎，你說幾句呀。”

“我、我叫孟可文。你、你踢足球吧？”孟可文結結巴巴地說。他又黑又瘦又高，穿著意大利尤文圖斯隊的隊服。他是市少年體校足球班學員。他踢的位置是前鋒，總共進了16個球，在射手榜上排名第二。

“會踢吧？”他說，“會、會踢的話，下午放學后和我去體校?！?/p>

尹露露說：“孟可文可以推薦。”

“老孟的足球，絕對一流！”李強說，“歲納爾多?！?/p>

班主任徐老師出現(xiàn)在門口。

大家忙回自己的座位，遲速拉張?zhí)熳缴磉叀?/p>

徐老師穿了一件果綠色的連衣裙，漂亮得讓同學們都笑了。張?zhí)煲灿幸稽c喜歡這個年輕、漂亮的女老師了。他覺得這么漂亮的徐老師應該去當演員。當然，他不會把喜歡表現(xiàn)在臉上，他是男孩子，男孩子應該有男孩子的風度，不能像女孩子那樣動不動就喜歡，動不動就不喜歡的。

她笑著說：“好啊，大家已經(jīng)歡迎過新同學了。”她拿出點名冊說：“我們先點名。我先點新同學——張?zhí)?。?/p>

張?zhí)煺酒饋砬迩搴韲?，響亮地回答：“到！?/p>

（責編/梁策）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