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單
(保山學院 藝術學院,云南 保山 678000)
文山傳統苗族服飾文化的符號體系研究
王單
(保山學院 藝術學院,云南 保山 678000)
苗族服飾被譽為“穿在身上的歷史”,附著在服飾上的傳統符號不僅有裝飾作用,符號形成的文化符號體系還體現著一個民族的歷史記憶、宗教信仰、族群意識等,彰顯了深刻的文化內涵和寶貴的歷史研究價值。
文山苗族服飾;文化價值;符號體系
歷時千年繁衍與遷徙,苗族服飾形成了類型多樣、工藝精湛、精美絕倫的藝術特色,擁有“中國服飾史上的活化石”,“服裝制作工藝的博物館”之稱。苗族服飾裝飾紋樣繁多且內涵豐富,具有裝飾、記錄、標志、歷史、宗教、倫理等功能,是苗族文化重要的組成部分。
苗族擁有十分豐富的口頭文化和視覺文化。歷史傳說中苗族在逃亡時,苗族的古書被大水沖走,失去了文字后便借助蘆笙和服飾為載體傳播信息。這是將(意)故事用(形)視覺和(聲)聽覺符號體系以為記錄和傳習,即“紋以載道”的功能體現。克利福德·格爾茲指出:“文化是通過符號在歷史代代相傳的意義模式,它將傳承的觀念表現于象征形式中。通過文化的符號體系,人與人得以相互溝通、綿延傳續(xù),并發(fā)展出對人生的知識及對生命的態(tài)度。”所以從苗族文化“無字”特征看來,傳統服飾是苗族傳統文化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
傳統文山苗族文化的符號體系由:歷史經驗的時間結構、社會形態(tài)的空間結構、傳統經驗的情感結構、超驗的精神和心理結構四個部分組成。傳統服飾作為文化的表征,所呈現的內容主要體現為:苗族的族源、戰(zhàn)爭、遷徙;經濟、政治、社會;情感、生活;宗教、風俗、觀念等具體內容。
在苗族豐富多彩的口頭文學中,內容主要涉及到苗族的源流、遷徙過程、風俗習慣、社會活動等方面,多以故事、詩歌、蘆笙曲的形式呈現。苗族的口頭文學具有非常清晰的時間線索,如《造天造地》、《造人煙的傳說》、《花山起源之歌》等,具有歷史經驗的時間結構特征。
在云南尋甸一帶的自稱“阿卯”的苗族流傳著這樣一則故事:
很古的時候,我們的祖先們經營著洛郎呂地,還建有城池勞古、勞黎?!チ俗嫦冗z留的土地……。他們想出了好辦法,把洛郎呂地極其四邊地方,形象地制成有塊花紋的“歹歐”花圍腰,讓婦女兒童穿著?!按鯕W”邊沿的兩條花邊,表示斗南義茂兩條大江并排地流淌,又表示斗南義茂兩江相交匯?!勾蠡锒加涀∽嫦壬畹牡胤健?/p>
這則故事流傳很廣,東至貴陽市附近,西至云南楚雄,北至川南宜賓、瀘州,南至云南的文山、紅河及相鄰的云南北部,緬甸北部地區(qū)。只要有被稱為“花苗”的苗族支系存在,這個故事就有流傳的基礎。
洛郎呂地為今日之安徽省,傳說中的平原指長江中下游平原,地勢平坦、土壤肥沃。在文山苗族蒙叟支系的服飾中,多出現回紋、城池紋、銅錢紋、八角紋、井字紋等。而在蒙顓的百褶裙上,裙邊的挑花與蠟染相接處必須縫制兩道紅、綠色的細長布條,紅的為渾水河(黃河),綠的為清水河(長江),圖案上的空白條紋為楚河漢界。從城池紋、井字紋、楚河漢界、印章……等圖案來看,印證了苗族由北向南,由西向東不斷遷徙的歷史事實。
在不同的歷史階段,苗族服飾表現出不同的樣式風格特征。即在不同的時間范疇里,服飾風格遭受來自社會語境的影響而做出相應的改進與演變。文山苗族按自稱分為七個支系:蒙司、蒙豆、蒙邶、蒙巴、蒙顓、蒙叟、蒙刷,由于不斷遷徙和發(fā)展使得在不同歷史時期各支系服飾風格各異。在相同的時代里又體現出類似的風格趨向性,處于相互影響,同步發(fā)展的狀態(tài)。
同時,服飾的制作和裝飾的精美程度,還受到商業(yè)環(huán)境、經濟條件、政治等等因素影響。如20世紀50年代的質樸風格,20世紀70、80年代的瑰麗多姿,90年代的艷麗雜糅、風格多元等,都是在相應的歷史背景下,人們的生活狀況的反映,安定的生活、經濟的發(fā)展必然為人們帶來視覺的豐富。所以說在相應的生存空間內,傳統苗族服飾是對相應的歷史時期內社會形態(tài)、經濟狀況的折射。
在傳統經驗累積過程中,個體之間相互作用,發(fā)生傳統經驗的相互效仿行為。在傳統苗族服飾制作時,手工藝通常是由長輩傳授代代沿襲。文山州苗學會會長王萬榮先生提出,十字對苗族具有符號學的深層內涵,人們選擇以十字為基本單位,又以十字為中心點,以交叉十字為骨架向八個方向對稱延展。十字紋有其說法取材于婦女紡織活動中的十字理線架。服飾的生產與制作是傳統女性頻繁接觸的生活空間,如果“十字紋”作為生活場景的再現,那服飾便凝聚了復雜的家庭情感,服飾成為家庭情感維系的重要工具。
與此同時,在特殊的歷史時期傳統服飾是家庭重要的財富累積。在服飾中綁腿裹和紗帕裹得越大越美,布用得越多越富有,體現“以大為美”的審美思想。財富觀念體現在紋樣中,最突出的有貨幣符號的使用。在古代中國曾以海貝充當的原始貨幣,“貝者,水蟲,古人取其甲以為貨,如今之用錢然?!保ā渡袝けP庚中》孔穎達疏)中國商周時期的墓葬時有出土。在云南古代墓葬中出圖的海貝,主要有“子安貝”、“虎皮貝”,呈橢圓形,背部隆起,正面開口帶齒。在苗服蠟染褶裙上出現大量的海貝紋和銅錢紋。
紋樣中出現的十字紋、海貝紋、銅錢紋,以及求多子多福的螃蟹紋,均是人們在日常生活中通過對事物的認知過程中情感體驗的再現。并把美的事物呈現出來,體現了“以家為美”、“以大為美”、“以富為美”的審美思想。
超驗,同“內在”相對,意為超出一切可能的經驗之上,非人的認識能力可以達到。傳統服飾除了日常的穿著功能外,在宗教儀式中有特殊地位。宗教中的不可知性、神秘性使服飾體現出一種超驗的外在形式。并且通過這個藝術的形式(介質)與另一個維度的空間世界相聯系。
在喪葬文化中,傳統苗族服飾,特別是麻制的服飾是必不可少的。老人去世時穿麻布衣稱“做藥”。要求媳婦或女兒必須單獨繡一塊帶有云氣紋的托肩給死者墊枕,同時死者必須穿全套麻布制成的老式服飾,穿三雙鞋,由內到外分別為麻布縫制的襪子、漢式布鞋、麻繩編織鞋。在喪葬文化觀念中帶云氣紋的繡片,能接通神人二界,使逝者能騰云駕霧與祖先重逢。在尋祖的道路上,要披荊斬棘,歷經坎坷,才能到達老祖宗生活的地方。古歌中有唱到:“剩下一小把(麻),拿它來織一雙麻鞋,給死人穿,他好去爬祝融的毛蟲山?!x山上毛蟲多,遍地蠕動像流水。這是祖先走過的路,是找祖宗的必由之路?!泵缱逑嘈怕樽?、麻纖維、麻繩是通神、驅鬼的神圣物。他們相信能通過麻這一介質,靈魂得以歸位和安息。
這些抽象紋樣保留原始圖案的痕跡,事實上原是美術常作為巫術活動的一部分,韋爾特菲什在《藝術的起源》中談到:“藝術并不是作為一種抽象的意見發(fā)生的,而是作為手藝高超并使人愉快的一種公共的宗教儀式而發(fā)生的。這種儀式中斷日常時間和生活經驗,讓人進入超驗的精神體驗和原始的審美狀態(tài)中。原始儀式是實用和審美的結合,也是現實和精神的中介,藝術正是從儀式中的非實用和精神化中脫胎出來的?!?/p>
由此可見,傳統符號不僅有裝飾作用,還包涵了深厚的宗教信仰,亦是民族群體意識、族群認同的標志,并體現為一種民族情感聯系、團結精神的心理暗示。可見傳統服飾已經超越了日常生活中所需,還具有一定的超驗宗教內涵。所以說,由這些時間的、空間的、情感的、精神的活動所構建的符號體系便是傳統苗族服飾的文化內涵所在。
人類對自身服飾的美化,是一種復雜的社會現象。圖案的所指與能指間,透露出傳統符號的象征性意義與敘事功能。它是民族情感的結晶,并彰顯出超越人類穿這一基本功能需求,尋求一種集體力量與苗族精神的重要表達。以人為主體的由時間、空間、情感、心理的結構組成傳統文山苗族文化的符號體系。服飾作為文化的表征,反映社會、政治、經濟、風俗等內容,顯示了文化發(fā)展水平、民族精神面貌,在民族發(fā)展中占有相當重要的地位。
[1]克利福德·格爾茲.文化的解釋.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P205.
[2]楊正文.苗族服飾文化.貴陽:貴州民族出版社,1998.01.P7.P246.
[3]文山壯族苗族自治州苗學發(fā)展研究會編.文山苗族民間文學集詩歌卷.昆明.2006.P296.
[4]尹紹亭.田野調查報告.昆明.2000.P39.
[5]王林.美術形態(tài)學.西南師范大學出版社.重慶.2004.P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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