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也
蒲河不長。從鐵嶺的想兒山漫延到遼中朱家房,入渾河,區(qū)區(qū)不過百余里;我稱之為縣河——僅僅流過一兩個縣而已的河。
但是在我心里卻很長。從童年到中年,它緩緩的、無聲的流著,流淌了幾十年,流過我的黑發(fā),流過父母親的白發(fā),歲月就這么被它浸潤了。記得小時候剛學會騎自行車時,覺得自行車是最快的交通工具(那時對火車汽車沒有概念);有一次突發(fā)奇想:“這河到底有多長”,然后沿著高高的河堤一直向它的上流騎去。從最初的興奮到最后的惶恐,我不知道這高高河堤上的“飛翔”到底飛了多遠,只知道最后鳥不飛了,蟈蟈也不唱了。好在這秘密的“探險”絕對不會迷路,因為只有一條路可走。我終于放棄了對它的追根溯源,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一直敬畏蒲河的遙遠之遠。
聽母親說,我出生的那年四月到八月,是父親賺工分最多的幾個月;一九六九年的四月到八月,也是父親鼾聲如雷的幾個月,修水庫的“泥猴”只要一回家,炕上的驚雷比窗外的還大。母親說我在“雷聲”中震大了膽子,父親在雷聲中建成了“團結水庫”,落下了“勝利閘”。
團結水庫就是今天的珍珠湖。團結水庫就是我兒時的天堂。
自從有了大閘(水庫周邊的鄉(xiāng)民稱水庫為大閘),就等于把河水和雨水都儲存了起來,憋成一個大大的“湖”,等到我們的莊稼渴了的時候,大閘的十三個鐵閘門就徐徐拉起了,放出汩汩的湖水,足夠水庫周邊幾十個村的幾萬畝莊稼喝了;喝了這水的高粱玉米穗大粒滿,稻米香甜。大閘放水的日子也是我和小伙伴們的節(jié)日,我們廢寢忘食的呆在大閘的橋上,目瞪口呆的看那巨大的水柱從我們的胯下噴薄而出,那真叫氣勢如虹?。ㄆ鋵嵞菚r候我們還不會用這個詞)!那真叫一個爽?。ㄟ@個詞也是現(xiàn)在加的),對了,當時我們好像用了“過癮”“牛逼”“我X”這類粗詞。
大閘南側是一望無際的河灘荒野,這里留下的記憶足夠我享用一生。一年四季輪回,每個季節(jié)都蘊藏著豐厚的快樂,每個季節(jié)的快樂又各不相同;兒時的快樂十之八九都鋪撒在這里,在這生根、發(fā)芽,結成一串串美不勝收的留戀,每每淘出來品味,都回味無窮。記得當時每家的收音機里都經常播放德德瑪?shù)摹睹利惖牟菰业募摇?,我一直覺得那歌里唱的就是我們這個地方。
“美麗的草原我的家
風吹綠草遍地花
彩蝶紛飛百鳥兒唱
一彎碧水映晚霞”
春天來了挖野菜,夏天來了撿野鴨蛋,秋天在這里割羊草、靰鞡草,冬天在這里追野兔套野雞,時不時的還能在雪地上撒點兒野。
大閘以北的蓄水區(qū)當年還不叫湖,不曉得是當年的大人們不懂得吹牛呢還是覺得叫湖太文雅,反正被稱為湖只是近幾年的事情;前日又回家鄉(xiāng),忽然發(fā)現(xiàn)我的團結水庫已被命名為“國際珍珠湖度假村”。我在怯怯的自豪中又摻雜一絲懵懂,原來我每次回家鄉(xiāng)看望父母是來“度假”的呀!原來我兒時在這“湖”里摸魚、釣魚、踩蒲黃、踩蓮、踩藕、滑冰車盡是度假的幸福呢。原來我們已經“國際”了!
的確該叫湖了。自從領略杭州西湖的風采以后,我覺得我的珍珠湖絕對不遜色于它,無論從水域面積上或者荷花的種植規(guī)模上,嘻嘻,皆可比擬。西湖有白堤,不過才2797米,珍珠湖新修的黑色大堤卻有幾十公里;西湖有三島,珍珠湖有七島;西湖有斷橋,珍珠湖有水上長廊。西湖古跡多,珍珠湖原生態(tài)多;西湖有塔有寺,珍珠湖有白天鵝有白鷺。西湖以白娘子為傲,白娘子卻一直壓在雷峰塔下;珍珠湖的“白娘子”美麗潑辣,而且總在我們身邊,我們夫妻雙雙把家還。
的確該叫珍珠湖了。不僅僅是因為這湖里養(yǎng)著珍珠,在我心里,在我不可磨滅的記憶里,這一方水土,也是我的璀璨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