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丁

萬金油設計

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的意大利以航空強國自居，一支貌似強大的空中武力也成為這個國家叫板列強的一個支撐點。那時，意大利的航空工業(yè)受到政府的特別關(guān)照，各種新機型層出不窮，而本文所要介紹的Ba.65就出現(xiàn)在這個所謂的“黃金時代”。

為了達成獨裁者墨索里尼向外界展示“肌肉”的意圖，意大利的飛機設計師們相繼在戰(zhàn)斗機、轟炸機和運輸機等領域多有創(chuàng)見，惟獨尚缺一種用來向地面敵軍傾瀉火力的攻擊機。這一局面遭到了意大利一戰(zhàn)空戰(zhàn)英雄阿瑪?shù)蠆W·梅科齊上校的強烈“吐槽”，這位上次大戰(zhàn)中的王牌飛行員素來倡導“攻擊空軍”的理念，被認為是同著名的杜黑的空權(quán)理論大唱反調(diào)者。

在他所代表的意見流派的影響下，意大利軍方正式啟動攻擊機項目招標，這個訴求立刻吸引來多家廠商的設計方案，最終中選的是來自米蘭的布雷達公司。不過，雖然布雷達應標的是一種“攻擊機”，但從方案來看卻頗有點“四不像”的意思。

原來，那個時期的國際航空界正在流行“萬金油式飛機”的設計潮流，也即以一種具備高通用性的平臺來實現(xiàn)一機多能的多種用途。受此“時髦”影響，軍方要求布雷達的新設計在以攻擊機為出發(fā)點的同時，還最好能多少兼具一些戰(zhàn)斗機、輕型轟炸機、陸軍聯(lián)絡機和偵察機的功能！

接過這一難題的，是布雷達的兩位設計師帕拉諾和潘切里。他們以之前設計的Ba.27單座戰(zhàn)斗機為基礎，于1932年展開新機研發(fā)，到1933年初便完成了原型機設計，稱作Ba.64單座單翼攻擊機，這便是Ba.65的前身。

給“平庸”升級

新問世的布雷達攻擊機被意大利宣揚為本國軍事科技上的又一成就，但其實際情況卻并不那么美好。

第一架預生產(chǎn)型的Ba.64在羅馬的錢皮諾機場完成了首飛，試飛員在落地后對其的評價是“令人極度失望”。試飛報告具體指出：速度極其平庸、操控相當費力、在空中還有可能隨時陷入失速螺旋。

這其實并不令人奇怪，想在一種機型設計上攙合進這么多種機種的“全功能”，又怎么可能成功呢？這種“平庸”的飛機隨后參加了好幾場以展示武力為目的的軍事演習，在因為“失速”而摔掉幾架后，便迅速地全部退出了現(xiàn)役。

Ba.64是不中用了，但“攻擊空軍”不能缺少攻擊機，怎么辦？皮球還是踢給了布雷達公司，而后者的辦法就是修修補補，搞出了Ba.64的升級版，也就是Ba.65。

作為進化產(chǎn)品，Ba.65保持了Ba.64單座單發(fā)低單翼的整體布局，定位也是以攻擊機為主，同時兼具偵察機和截擊機的功能。機身骨架以鉻鉬合金打造，主體外覆金屬蒙皮，只有機身尾部和控制舵采用了織物蒙皮。Ba.64配有4挺7.7毫米機槍，翼下掛架可掛載400千克炸彈，而Ba.65則實現(xiàn)了火力提升，配有2挺12.7毫米和2挺7.7毫米機槍，翼下掛架和艙內(nèi)彈架共可載彈998千克。

新式攻擊機在1936年迅速進入量產(chǎn)，以填補裝備空白。在報紙廣播的宣傳中，這同樣成了軍事科技領域的一大成就，而且有數(shù)據(jù)支撐：速度、航程、爬升率、實用升限均顯著超越前作，在國際上亦屬領先……

生逢其時？

對一種武器來說，能夠趕上實戰(zhàn)乃是其最大“幸運”，而Ba.65攻擊機就正好趕上了西班牙內(nèi)戰(zhàn)。

墨索里尼在1936年12月決定插手這場內(nèi)戰(zhàn)，而在其派出的200余架作戰(zhàn)飛機中，就有4架新式的Ba.65。這些飛機于12月28日在馬洛卡島卸貨，接著在次年1月8日迎來另外8架，它們在3月部署到卡迪茲，構(gòu)成意大利航空兵團最初的攻擊機武力。等到最后幾架Ba.65在5月3日運抵后，便集中組成了第65中隊，準備正式參戰(zhàn)。

由于有1架飛機在降落中摔壞，這個中隊直到當年8月才開始行動。不過很快就有開門紅：德阿奎阿士官駕駛的Ba.65在索利亞上空擊落1架共和軍方面的蘇制SB-2雙發(fā)快速轟炸機。這個戰(zhàn)果一度令意大利人對于Ba.65的“多面手”特質(zhì)欣喜不已，不過這架SB-2也是Ba.65服役期間所擊落過的唯一一架飛機而已。

從1937年12月起，Ba.65參與了寒冷條件下的特魯埃爾圍攻戰(zhàn)，后于次年初春投入阿拉貢攻勢，到4月中把共和軍的控制范圍一切為二。據(jù)意軍宣稱，Ba.65在這些行動中的表現(xiàn)十分搶眼：襲擊敗退中的敵軍、向炮兵陣地投彈、搗毀鐵路和公路樞紐……

Ba.65在西班牙確實不乏亮點，在1938年7月的埃博羅之戰(zhàn)中，第65中隊首次嘗試把Ba.65當成俯沖轟炸機來使用，并成功地炸毀了共和軍架設在埃博羅河上的一座浮橋。到內(nèi)戰(zhàn)結(jié)束時，這個中隊的Ba.65一共出動了1 921架次，包括368次對地掃射和59次俯沖轟炸；中隊陸續(xù)接收了23架Ba.65，戰(zhàn)損12架，剩下的11架被贈給了佛朗哥空軍。

對地攻擊不力

在西班牙的冒險令Ba.65名聲大噪，這種看上去大腹便便、頭部因碩大的星形發(fā)動機而膨脹的攻擊機，成了意大利空軍中的一個明星，以致于很多外國軍事觀察家把它看作是意大利空中武力的一個標志性符號。只可惜這個浮夸的“泡沫”，幾年后就將破裂。

1940年6月，意大利正式以軸心國一員的身份加入二戰(zhàn)。這時的意大利空軍共裝備了154架Ba.65，主要分配在第5聯(lián)隊第19大隊的第101和第102中隊，第50聯(lián)隊第12大隊的第159和160中隊，同聯(lián)隊第160大隊的第167和168中隊等。

實際上，意大利國內(nèi)的有識之士這時對于Ba.65的前景已經(jīng)有所擔憂。他們指出，這種飛機在西班牙的成功，在很大程度上有賴于對手孱弱的空中和防空力量；而在面對英國空軍這樣的對手時，速度慢反應遲鈍的Ba.65極易淪為敵方戰(zhàn)斗機的餌食。不過這一警告暫時并未變?yōu)楝F(xiàn)實，因為在法國南部的戰(zhàn)事以及入侵希臘的戰(zhàn)爭中，這種飛機都缺席沙場。

Ba.65的戰(zhàn)斗機后來出現(xiàn)在北非，而各中隊是帶著在西班牙的成功自信飛往那片戰(zhàn)場的。最初參戰(zhàn)的是第159和第160中隊，賦予他們的任務是飛越敵方控制區(qū)，在300米的低空上對英國坦克、裝甲車、卡車或者其它有價值的地面目標發(fā)起致命打擊。

令人失望的是，這類行動的效率很低。一方面，Ba.65的速度拖累了自己，令其反而時常陷入敵軍火網(wǎng)無法逃脫；另一方面，由于缺少足夠的高爆彈，這些飛機不得不掛著燃燒彈出發(fā)，而這種炸彈在沙地上的效果是極其有限的。

一段時間下來，Ba.65完全沒能再現(xiàn)在西班牙的“風采”，各中隊從來沒有上報過可觀的擊毀數(shù)據(jù)，更不用說對意軍的地面行動起到支持作用了。極為諷刺的是，鑒于Ba.65攻擊效率低下、自身易被擊落、零部件又很缺乏，使得第160中隊居然在不久后改用CR.32雙翼機來客串攻擊機。

空中不堪一擊

Ba.65在對地攻擊中的表現(xiàn)還只是令人失望，而一旦遇上敵人的戰(zhàn)斗機，其境遇就只能用悲慘來形容了。在發(fā)生在北非上空的多場沖突中，Ba.65都淪為英國飛機槍口下的獵物，而自身幾乎毫無還手之力。

一場典型的交戰(zhàn)發(fā)生在1940年8月4日。這天傍晚時分，第159中隊的6架Ba.65在中隊長德爾奧羅上尉的帶領下，攻擊一個英軍卡車隊。在布雷達飛機實施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掃射通場時，英國空軍第80中隊的4架“角斗士”雙翼戰(zhàn)斗機出現(xiàn)了。這些雙翼機居高臨下地發(fā)起俯沖，敏捷地將子彈射入意大利飛機，很快就令2架Ba.65墜毀地面，并讓另外2架拖出了黑煙。

在這場一邊倒的戰(zhàn)斗中，英軍飛行員中包括生于南非的托馬斯·帕托，他后來將成為二戰(zhàn)英軍中戰(zhàn)績最高的王牌飛行員。碰上這么個對手，對Ba.65的飛行員們來說的確是倒霉透頂。

當然，霉運還不算完。10月8日，第159中隊再度遭到英國飛機“洗劫”，多名飛行員當場身亡，包括中隊長德爾奧羅在內(nèi)。事后，為表彰其“英勇”，意空軍要求這個中隊的剩余飛機都涂寫上他的名字，只不過此舉對于提振士氣收效甚微。

英軍在1940年底轉(zhuǎn)采攻勢，拼命充當戰(zhàn)場救火隊的Ba.65更是平添損耗。12月底，第168中隊在報稱“已無一架飛機可用”后奉命解散，次年1月末，英國人在班加西機場發(fā)現(xiàn)了這個中隊的6架Ba.65，基本都處于可用狀態(tài)。至于第159中隊也在1941年初凋零，其人員被拆散，調(diào)去了其它飛行單位。

總之，到這年的2月末，曾經(jīng)繁盛一時的Ba.65攻擊機部隊已經(jīng)煙消云散，被派往北非的70余架飛機要么被擊落，要么再也無法升空，留在國內(nèi)的那批飛機差不多也面臨著同樣的窘境。

一度被吹捧上天的Ba.65居然連參戰(zhàn)的第一年都撐不完，確實是令意大利人失望透頂。要知道，同樣是產(chǎn)生在二戰(zhàn)前的設計、卻能夠憑借不斷的改進而打完整場戰(zhàn)爭的機型多得是。無怪乎后來有人揶揄道：Ba.65肯定不是二戰(zhàn)中最好的攻擊機，相反，它有可能是最差的。

責任編輯：王鑫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