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九首

魯若迪基

懸崖邊上的母親

有了兒女

母親開始了

一生的牽掛

怕風(fēng)吹著冷

怕雨淋著濕

怕雪下著滑

……

就這樣

她提心吊膽

仿佛坐在

懸崖邊上

也是一種選擇

羊選擇一株株草

草卻不選擇羊

刀子選擇一只只羊

羊卻不選擇刀子

坡上的羊

一群黑白相間的羊

在坡上

埋頭吃草

它們一生都這樣

專注地做一件事

——吃草

長出肉來

然后，撞上一把明晃晃的刀

現(xiàn)在，太陽照過來了

它們把一寸寸的光陰

連同草一起吃掉

綠草

羊從不思考

為什么吃草的問題

因為它一思考

眼前的綠草

就變成了刀子

老人的山岡

這座山岡

坐在這里很久了

山岡多石

人們便在山腳建了工廠

高高的煙囪

整日里冒著白煙

遠遠望去

就像一個老人坐在那里吸煙

多少年過去

山肚子里的石頭

被漸漸掏空

一個夜晚

我聽到了幾聲山的咳嗽

然后是一聲巨響

無法筆直的山路

一行人

從對面的坡上

往下走

最前面是只狗

它不時停下來嗅嗅

再往前跑動

那些人低著頭

慢悠悠地走著

他們隨路的彎曲

走出最初探路人的身影

他們最終走到大路上

跨過一座橋

消失在柏油路上

鐵的元素

鐮刀是普通的

鐵錘也是普通的

當(dāng)鐮刀和鐵錘結(jié)合

它們就不再是

簡單的道具了

1995年12月31日起

我經(jīng)常用鐮刀

收割內(nèi)心某些瘋長的東西

還經(jīng)常用鐵錘

敲打脊梁

盡量讓自己的骨頭

多些鐵的元素

傳說

這些石頭著了魔

烈日下暴曬千萬次

也不會翻一下身

據(jù)說孤魂野鬼

經(jīng)常出沒其間

暗夜里，只要一線星光

它們就會舉著骨頭的火把

尋找天堂遺漏的食物

上了年紀的人說

從那里走過

要拿上兩塊石頭

使勁敲打

盡量敲出火星

敲出火藥的味道

深圳

人流和車流

是兩條壯觀的河流

更深的地方

快速流動著金錢

它用一只無形的手

卡住很多人的脖子

高樓大廈中間

是打工仔的宿舍

看不見人

只見陽臺上

曬著很多衣物

只見空空的褲管

在風(fēng)中斜斜地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