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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手帕

        2014-11-17 04:41:12韋延麗
        微型小說選刊 2014年16期
        關(guān)鍵詞:石堆樹陰爹娘

        □韋延麗

        月光手帕

        □韋延麗

        秋夜的風(fēng)一陣又一陣地襲擊著阿斌單薄的身體,阿斌不由打個冷戰(zhàn),他借著月光順著山溝吃力地穿過一條泥濘的土路,路的盡頭,一棵高大的榕樹下,趴著一棟石頭和茅草壘成的小屋。

        阿斌在屋前站定,喘一口氣,正了正身子,輕輕叩響銹跡斑斑的門環(huán)。

        少頃,伴隨著沉重的“嘎吱”聲,一個光光的小腦袋探出門外。

        “你找誰?”男孩兒警惕地盯著他問。

        “我路過這里,迷路了?!卑⒈髮W⒌乜粗泻?,“能給我一碗水喝嗎?”

        小腦袋又重縮回屋內(nèi),阿斌在門前的石堆上坐下。

        男孩兒端來了水,水隨著男孩兒的腳步在粗瓷碗里晃動,溢滿了一碗月光。

        阿斌起身接過碗,一仰脖子,粗瓷碗里的水就失去了光亮。阿斌滿足地咂了咂嘴巴,問男孩兒:“只有你一個人在家嗎?你爹娘呢?”

        “娘幫人賣夜宵去了,爹去了天堂?!?/p>

        “爹—你爹怎么會在天堂?”

        我娘說:“我哥和人打了架后不敢回家,爹到處找他,路上出了車禍,上了天堂?!?/p>

        一陣風(fēng)吹來,阿斌揉了揉眼睛。

        “你怎么啦?”

        “我、我……沙子進(jìn)了眼睛。你們怎么不在村里?。俊?/p>

        “我娘說,以前我們是住在村里的。哥和人打架后,原本要好的兩家人成了仇人,被打的那家人天天來逼爹娘交出我哥,賠償醫(yī)藥費。爹死后,娘只得將村里的房子賣掉抵了賠償款,于是我們就搬來這兒住了。娘說,住在這兒也好,免得村里人老在背后指指點點,說娘會生不會養(yǎng),養(yǎng)了個罪犯。娘還說,讓我好好讀書,愛讀書的孩子不會打架?!?/p>

        “你哥打的人,關(guān)娘什么事?”

        “當(dāng)然有關(guān)系啦,他是爹娘的兒子呀!”男孩兒不滿地說,“娘說哥的罪,頂多能坐三年牢,如果他敢承擔(dān),現(xiàn)在早出來了……可是他跑了,他怕坐牢。他不要爹娘,不要我了,嗚嗚……”

        阿斌蹲下?lián)н^男孩兒,想安慰他,男孩兒卻機警地跳開,說:“我不認(rèn)識你!”

        阿斌尷尬地收回手,停了停又問:“你還記得你哥嗎?”

        “不記得,我哥出事時我才兩歲多。娘說,小時候我哥常背我呢,他可喜歡我了?!?/p>

        “你哥犯了錯,你和你娘還會想他嗎?”

        “想,當(dāng)然想啦!我娘說,我哥那是一時糊涂,那時不懂事,他要是知道錯了,改正了,一定是個好孩子呢!唉,他要是能回來就好了,我就不用天天晚上擔(dān)驚受怕了?!?/p>

        “擔(dān)驚受怕?晚上都是你一個人在家嗎?”

        “是的,娘雖然賣了村里的房子,但人家的錢還沒賠清,娘答應(yīng)每年賠人家一萬。為了賠人家錢,娘白天做農(nóng)活,晚上幫人賣夜宵。娘說,明年就可以賠完,那時她就可以陪我了。不過我不怕,爹在天上保護(hù)我呢!”

        阿斌心里一痛,他劇烈地咳嗽起來。他急忙用手捂著嘴,快步走到石堆旁的樹下,借著樹陰抹去眼角的淚。月光透過樹隙,斑駁地灑在阿斌身上。

        “你踩到月光手帕了!”男孩兒驚叫起來。

        阿斌急忙后退幾步,左看右看。

        “月光手帕?”

        “就在那兒?!蹦泻褐钢鴺潢幷f。

        順著男孩兒手指的方向,阿斌看到了黑漆漆的地上鋪滿了一片又一片巴掌大的手帕,那是月光穿透樹隙灑下來的。

        “是那兒嗎?”阿斌問。

        “是的,就是那些手帕。娘說,一個人,只要心里無愧,心里裝著美,就能看見這美麗的月光手帕。娘還說,娘要等,等到我哥看到月光手帕的那一天?!?/p>

        阿斌再也忍不住,他雙腿一軟,跪在了手帕前,任大滴大滴的淚珠滾落,掉在地上的手帕里,為爹娘,為那個被他打傷的小伙伴,更為自己。

        他從懷里掏出一張照片,哽咽著,塞給男孩兒說:“從此以后,你和娘,再也不用擔(dān)驚受怕了……可是你們,至少還得等我三年?!?/p>

        照片上,有阿斌、男孩兒,還有滿臉慈祥的爹娘。

        阿斌毅然踏上山路,走進(jìn)月光中,滿地的“手帕”忽地抱成團兒,包裹著阿斌向前走去……

        (原載《啄木鳥》2014年第3期 湖北韓玉樂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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