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扣兒
雪火車
哪里有雪火車?我看不到瘋狂的風
只看到不明亮的燈
臆想的雪火車收身于散亂的視線
有影無形
哪里有雪火車?中年的夜色在沉靜中打地鋪
多么富足,我有枕不完的白日與去日
睡下是夢,醒了,夢也未終
我希不希望有一日
浪漫的轟鳴與帶走發(fā)生在現(xiàn)實中
哪里有雪火車?已問過了多次
沒有答案就沒有逃離
翻一個身好嗎,剛才的自己在側面
點一支煙,之前的自己又被遞進灰燼
雪火車它還在紙張上打趔趄
彎彎轉轉載著一排排與我相似的勞心人
時光如幻念
把我與蒼白的雪土掩蓋
哪里有雪火車?
我一低頭
此詩已現(xiàn)尾聲——它撕下我的一根早白的頭發(fā)
隱而狠地
呼嘯而過
我一直走在路上
數(shù)不過來了,青山倒后,綠水東流
路過我的朝陽與落日
為我披過冷暖的菊黃與楓紅
也記不住了,橫穿阡陌的勞燕影落幾行
飛雪與落英哪個更關照過我的心思與夢想
柴米幾捧,星子幾顆
擠在其中的我,曾借用春花秋月
流過幾條淺薄的筆下江河
街道或者廊檐,明火或者暗傷
這些詩意一邊瘋長一邊消亡
胸中的大地流動世外的甘泉
勾畫的天路住不進世上的屋堂
文字使我擁不盡青峰秀水
生活使我一直走在路上
追趕白發(fā)蒼蒼
試圖拉寬,試圖拓展
在詩歌的叢草中撈出蓮花
在蓮花的芯里手執(zhí)自己的模樣
而蓮花也會凋落
每一次無眠都無異于殘荷,每一次驚醒
都比西風凜冽
還有誰呢
與我一起逡巡于生活,一直走在路上
背著半世促狹與廣蕩
走向不知在何方的前方
懷念故鄉(xiāng)的人
那怎么能夠省略
內心的流水更容易在秋天
唱出有鄉(xiāng)音的歌
一曲千里,總有幾處破音扎進
更為遙遠的春事
陌生啊,出發(fā)的地方壟斷于齊腰的黑暗
每每這么想
碎骨的西風更加欺近窗欞
躲閃不及的灰塵在對面的墻壁
崩裂出漫天火星兒
白月光會愛我嗎
越發(fā)瘦削的人
拾撿地板上的斷發(fā)
對于根節(jié)纖弱,失血的草木
我卑微地捧心入手
我又只是雁影追不上的浮云
中年的原野多么浩大,我極盡目力
也收不回炊煙之氣
它又是多么窄小
僅能容下我一個人抽煙的姿勢
與陰影有相同意義的這些,輸贏早有定論
我能翻開青春的箱底,但翻不動旁邊的激情
江河失色了
任何漣漪都是愛恨交織的事故
詩歌是自由的,它像小魚在狂跳
我是無能的
寫完它,魚群里就不再有我
坐在地板上的這個今夜
故鄉(xiāng)的名字更小了
我的煙頭將它烙成斑駁之鐵
我呢?我只是一片隱約的銹痕
貼著歲月深處的明月
那些去冬的葉子
那些去冬的葉子還在枝頭
風一來,它們就招手
沒有重量的喊,沒有色彩的擺布身體
一個冬天或幾個冬天
脈絡上突出著瘦
瘦,那些苦苦的等候
以眼角的余溫看過去,便浸著水分
而以路過的人的心思看她們
她們就是后半夜的落雪
有與沒有,也沒有什么區(qū)別
那些去冬的葉子,還在枝頭
我想象這是一種命運或中年的心情
懸的,要落下來
堪比一塊頭頂?shù)脑贫?/p>
——不能貼得更近
也不能自拔于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