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湘
摘 要: “聚落考古學”在中國還是個新鮮詞,對它的研究正方興未艾,作者在回顧歐美聚落考古學發(fā)展歷史和前人有關聚落考古論述的基礎上,試對中國聚落考古學的產(chǎn)生和發(fā)展做一粗淺思考,以期更深入地理解聚落考古學的思想實質(zhì)。
關鍵詞: 聚落考古學 發(fā)展簡史 歐美 中國
如果說上世紀八十年代之前,中國考古學對“聚落考古學”一詞尚感陌生和新鮮,那么自八十年代末以來,絕大多數(shù)考古工作者對此則比較熟悉,并且不少學者已對“聚落考古學”做了初步定義和解釋[1]。在考古學的期刊和雜志上,我們可以看到用聚落考古學觀點分析的文章。當然,中國的聚落考古學才剛剛起步,方興未艾,還有許多理論和實踐上的問題等待我們探討。本文在回顧歐美聚落考古學發(fā)展歷史,借鑒前人有關聚落考古論述的基礎上,試對中國聚落考古學的產(chǎn)生和發(fā)展做一粗淺思考,以期更深入地理解聚落考古學的思想實質(zhì)。
一、歐美聚落考古學發(fā)展簡史回顧
用歷史的眼光看,歐美聚落考古學的產(chǎn)生和發(fā)展歷史并不算太長。二十世紀初到五十年代,歐美考古學的主流仍然是文化歷史考古學(又稱傳統(tǒng)考古學)。文化歷史考古學的首要目的在于建立和盡可能完善考古學文化的時空框架(又稱考古學文化譜系),以復原一定區(qū)域的史前文化發(fā)展史。因此這一時期考古學工作集中于尋找和發(fā)掘典型遺址、建立考古學文化年代序列和推溯文化及其成分的起源與發(fā)展等所謂的“文化史”工作。文化歷史考古學雖然對建立一定區(qū)域內(nèi)的史前文化發(fā)展譜系至關重要,但它無法對考古學文化的所有者—人的社會屬性和社會關系等做進一步揭示,這一缺陷需要新的考古學思想和方法彌補。就在上世紀三十年代,美國的一些學者對文化歷史考古學的局限不滿,提出考古學不僅要研究物質(zhì)文化資料,更要關注這些資料背后的人群的社會生活狀況。美國人類學家瓦德·泰勒在其所著的《考古學之研究》中提倡一種“綴合研究法”,即將器物用人類學的藍圖(model)“綴合”起來,以便復原古代社會形態(tài)[2]。同時,美國民族學家斯圖爾特在研究美國西部大盆地半定居的印第安土著時,開始注意從其棲居形態(tài)研究土著人的文化遺存[3]。受此影響,1953年美國考古學家威利在寫作《維魯河谷聚落形態(tài)之研究》時,廣泛引用文化生態(tài)學、民族學等理論和方法,用居址形態(tài)探討人類社會的結(jié)構(gòu)、政治體制等,這一著作被當成歐美聚落考古學出現(xiàn)的標志[4]。此后,更多考古學家傾向于用聚落形態(tài)的觀點和方法分析考古文化遺存,開展對史前人類社會狀況的研究。
比較文化歷史考古學和聚落考古學,我們可以看出兩者的顯著區(qū)別:文化歷史考古學以器物為中心,以深化對考古學文化內(nèi)涵的認識和建立、完善史前文化譜系為目的;而聚落考古學則以聚落(又稱居址)為單位展開研究,目的在于揭示和探索聚落社會中人與人的關系、聚落與聚落之間的關系等,以便復原史前社會形態(tài)。當然,聚落考古學和歷史文化考古學并非完全對立,只是研究方式和關注重點不同而已。聚落考古學要順利開展,必須借助文化歷史考古學建立的文化譜系框架,甚至要求更詳細、準確的文化譜系資料;而要深入史前社會結(jié)構(gòu)和組織等方面的討論,文化歷史考古學則必須利用聚落考古學的視角和方法。
至于對“聚落考古學”的定義,學者們各有不同理解,莫衷一是。著名理論考古學家炊格爾對此有一簡練的定義,聚落考古學就是“運用考古材料研究社會關系”[5]。美國考古學家張光直則傾向于把聚落考古學看成一種考古學方法,使聚落作為過去人類活動的地點而用做考古學分類的首級單位。所以,聚落考古學是在社會關系框架里做考古資料的研究[6]。對此,筆者傾向于把聚落考古學看成考古學的一種方法論,它和傳統(tǒng)考古學的類型學、地層學的性質(zhì)一樣。正因為如此,對聚落形態(tài)的考古學解釋就需要借助其他一些社會科學的概念和理論,這些學科主要是民族學、人文地理學和社會學等。
二、中國聚落考古學的產(chǎn)生及評價
關于中國聚落考古學的產(chǎn)生和發(fā)展,已有不少學者做了探討。筆者在借鑒前人總結(jié)成果的基礎上,對中國聚落考古學再做一簡要評述。
張忠培先生認為:聚落考古是“以居址、城址、礦場或作坊群址、墓地等這類遺存為單位進行全面揭示,以探討其布局、結(jié)構(gòu)、形態(tài),以及對同一時間不同空間和同一空間不同時間,或有譜系關系或無譜系關系的這類遺存,進行比較和研究……目的是探討居于同一聚落中的人與人的關系(或聚落社會的結(jié)構(gòu)),和聚落社會之間的關系與聚落社會的時空變異,以及聚落社會與自然地理環(huán)境的關系”[7]。這一對聚落考古學的理解基本和西方考古學一致,強調(diào)以遺址為單位進行研究,注重探討聚落社會的組織結(jié)構(gòu)及聚落社會和自然環(huán)境的關系等。但張先生認為“我國聚落考古在上世紀三十年代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并以殷墟考古發(fā)掘中揭露宮殿區(qū)和王陵區(qū)作為例證。對此,筆者不敢茍同。聚落考古學的實踐應是在明確聚落考古觀念指導下的實踐,是有意識的行為。而在殷墟發(fā)掘期間,中國考古學正處于發(fā)展初期,其主要目的在于驗證殷商的存在。況且同時期歐美考古學都還處于文化歷史考古學階段,何以后起的中國考古學已超越了文化歷史考古學階段,開始了聚落考古實踐呢?從20世紀五十年代起,我們學習前蘇聯(lián)揭露特列波里遺址的大面積發(fā)掘法,以全面發(fā)掘法進行居址和墓地的揭露,如半坡遺址、元君廟墓地等,筆者認為可以看做中國聚落考古學的萌芽。由于文化歷史考古學在中國考古學界的統(tǒng)治地位,這一萌芽并沒有引起更多注意。又由于上世紀五六十年代我國考古學工作多以馬克思主義社會發(fā)展階段理論為指導,前述工作的聚落考古學意義就更加削弱了。自上世紀八十年代末中外考古學恢復交流與合作以來,西方考古學的一些概念和理論開始被介紹到國內(nèi),其中包括聚落考古學理論。在這一過程中,張光直、俞偉超、張忠培和嚴文明等作出了重要貢獻。正如前文所述,現(xiàn)在中國考古學界對聚落考古漸趨熟悉,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運用聚落考古觀點和理論指導自己的田野發(fā)掘和研究工作。
綜上所述,中國聚落考古學近年來取得的成績是有目共睹的。然而,要使更多考古工作者真正掌握聚落考古思想和方法,利用對聚落形態(tài)的分析和比較研究史前考古學文化的社會性質(zhì)和演變,甚至探討早期國家產(chǎn)生和文明起源等重大課題,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所幸的是中國考古學界已有不少人在為這一目標努力,如1996年底,《文物》月刊編輯部就主持了一場“史前城址和聚落考古”的學術(shù)討論會,并且在史前城址和聚落考古的關系等問題上達成了共識,一些學者已經(jīng)開始結(jié)合實踐探討運用聚落考古方法和技術(shù)等問題[8]??梢灶A見聚落考古理論和方法在促進考古學發(fā)展方面將起到越來越大的作用。
注釋:
[1]張忠培.聚落考古學初論.中國考古學——走向歷史真實之道.科學出版社,1999.嚴文明.聚落考古與史前社會研究.走向21世紀的中國考古學.三秦出版社,1997年等.
[2]張光直.考古學專題六講.文物出版社,1986.
[3]陳淳.居址考古學的探索和啟示.考古學的理論和研究.學林出版社,2003.
[4]張光直.胡鴻保,等譯.考古學中的聚落形態(tài).華夏考古,2002.01.
[5]陳淳.居址考古學的探索和啟示.考古學的理論和研究.學林出版社,2003.
[6]張光直.考古學專題六講.文物出版社,1986.
[7]張忠培.聚落考古學初論.中國考古學——走向歷史真實之道.科學出版社,1999.
[8]欒豐實.關于聚落考古學中的共時性問題.考古,2002.01.賈偉明.也談聚落形態(tài)考古.文物,2003.01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