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雨
◆誰的愛情不是千瘡百孔◆
與莊巖結(jié)婚7年,在外人看來,我們夫妻倆依然是那么恩愛、幸福。其實,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們彼此間早已沒有了往日的那一份脈脈柔情。下了班回家,他上網(wǎng),我看書。如果孩子去了外婆家,屋子里會顯得特別安靜。每天夫妻間除了吃什么、買什么之類幾句簡單的煙火問題對話,再無更多交流。而且,我們似乎對床笫間的那點娛樂也失去了興趣。即使做,他無力,我無趣,都像在完成一場不得不完成的功課,身體上疲憊,精神上受罪。
記得剛結(jié)婚時,莊巖會經(jīng)常送我一些意外的小禮物,一束玫瑰、一只口紅或者包裝精美的巧克力什么的。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會溫柔地?fù)碇?,在耳邊一遍遍說愛我。那時的他,床笫間更是生龍活虎,充滿了激情,幾乎讓我招架不住……
可是現(xiàn)在,我已成了他眼中最熟悉的毫無風(fēng)景可言的“老地方”。
同事蘇大姐40歲剛出頭,臉上兩腮的肉已下垂,脖子上的皮膚也松了,看起來仿佛是50多歲的人。一次,她照著鏡子撫摸著眼角的皺紋對我說:“女人一停經(jīng),立刻老得不成樣子了?!蔽以尞惖貑枺骸霸趺磿悴?0歲就……”她一臉落寞,傷感地說:“唉,不怕你笑話,我和你姐夫早就分床睡了!”我欲言又止,心頭一緊,仿佛看見了10年后的自己。
一個月中,我和莊巖偶爾也會努力做兩次,但每次都不盡如人意。我是個感性的人,如果性愛開始之前沒有大量情感的投入,注定是失敗的結(jié)局。莊巖說:“結(jié)婚這么久,我對你的身體比你自己都了解,哪還有激情?”這樣的話讓我憤怒又無奈。
作為一個男人,除了性愛,莊巖給了我想要的一切。他是一所高校的音樂老師,還利用業(yè)余時間經(jīng)營一所私人音樂學(xué)校。經(jīng)過幾年打拼,車子、房子,該有的我們都有了。我們單位組織活動,有時候回家稍晚一些,他不僅不怪我回家遲,還會溫文爾雅地開車來接我。在眾人羨慕的注視中離開,我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我?guī)缀跽`以為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然而,只有我自己知道,夜深人靜,攤開掌心,只有一片冷寂!每個輾轉(zhuǎn)難眠的夜晚,我寧愿回到過去清貧恩愛的小日子,也不要在空曠的大房子里看著兩個孤獨的身體日益冰涼?;蛟S只有兒子在我懷里撒嬌的時候,我才能忘記自己是個寂寞的妻子。
有一次,我實在按捺不住,對莊巖說:“我現(xiàn)在這個樣子,和守活寡有什么兩樣!”莊巖看了看我,不經(jīng)意地說:“都奔四的人了,怎么還想這個?咱倆的任務(wù)是把兒子教育好?!蔽?guī)缀跻錅I,我的自尊不允許自己再為這種事爭論。
我曾經(jīng)懷疑莊巖背著我有了其他女人。因為我記得不知聽誰說過,男人不是不需要性,而是要看對象。這令我常常不寒而栗。于是,我開始暗暗觀察他的言行和衣著打扮,包括他的手機我也悄悄地檢查過,但沒有發(fā)現(xiàn)一點關(guān)于外遇的蛛絲馬跡。
◆人生本來就孤獨◆
如果不是在同學(xué)聚會上遇見了周大宇,我的心還似枯井一般,了無生機。
那天,老班長打電話說,老同學(xué)周大宇要張羅一次同學(xué)聚會,他一別家鄉(xiāng)15年,這次從南寧回來,想見見年少時的同窗。聽到周大宇的名字,我心里一動。記得當(dāng)年,他給我寫字條,說他喜歡我。那時我是乖學(xué)生,直接把字條交給了老師。老師嚴(yán)厲批評了他,從此他便躲著我,后來他考上廣西的一所大學(xué),畢業(yè)后一直沒有回來。
來到飯店,同學(xué)們都已就坐,以前相熟的幾個女同學(xué)尖叫著飛奔過來,抱成一團(tuán)。仔細(xì)瞧,當(dāng)年笑靨如花的少男少女如今都已人到中年。我有些感傷,15年,生命里最美麗的年華,就這么輕飄飄地過去了!女人聚在一起,無非是談?wù)摷彝?、老公和孩子,一個女同學(xué)不無羨慕地說:“咱們這些女同學(xué)里,你的命最好,工作、家庭樣樣舒心!”我淡淡地笑著。其實,幸福不幸福哪有那么簡單?
我看到了周大宇,他幾乎沒什么變化,只是年少時的單薄全無蹤影,看起來魁梧健壯。同學(xué)們四處走動,輪番敬酒。不知什么時候,周大宇不聲不響地坐到了我身旁。“這么多年沒見,你還是那么年輕漂亮?!蔽矣行┎缓靡馑迹G訥地說:“都老得不成樣子了!”周大宇留了我的電話,叮囑我有機會去南寧找他。
從孩子出生之后,我一直過著家和單位兩點一線的生活。那天,莊巖出門前,我說:“別只顧賺錢,我們一家出去散散心吧?!彼肓讼?,說:“有幾個要高考的學(xué)生,我得給他們輔導(dǎo)專業(yè)課,實在走不開?!闭驹陂T口略一思索,他又說,“要不你自己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吧?!蔽要q豫著說:“你和孩子怎么辦?再說你放心嗎,不怕我來個旅途艷遇?”莊巖撇了撇嘴說:“家里不用你操心,別人我不敢保證,你,我太放心了!你不是總想去桂林嗎,就去桂林轉(zhuǎn)轉(zhuǎn)吧!”我一笑,說:“是啊,還有個同學(xué)在南寧呢!”莊巖好像沒聽見,開門走了。
◆風(fēng)來塵去,他鄉(xiāng)不是寄情地◆
在南寧下了飛機,周大宇已為我安排好了酒店,并說此行他全程陪同。我說:“心意我領(lǐng)了,我是順路看看你,不敢給你添亂,給總經(jīng)理夫人添堵?!敝艽笥钚χf:“我的夫人在爪哇國呢!你不是說誰的人生不孤獨嗎,我就是個孤獨的自由人。”
在周大宇的陪同下,從魚峰山到大龍?zhí)叮瑥娜编l(xiāng)風(fēng)雨橋到鼓樓,旅途的充盈讓我忘掉了郁積已久的煩悶,我覺得自己的心一點點變得輕松愉悅。
那天,我們?nèi)ヘ惤哆叺娜谒缯瓮?,晚上,我們住進(jìn)一家苗家風(fēng)情的小旅館。也許是環(huán)境所致,我和周大宇喝得酩酊大醉,我趴在周大宇的肩上痛哭起來。我搖著周大宇的肩說:“我真的老了嗎?為什么他不再珍惜我?”周大宇緊緊地抱住我,喃喃地說:“15年了,我從來沒有忘記過你。”他的嘴唇壓了過來,我忘了自己,迎接他的熱情。我化成一團(tuán)被他揉亂的云,就在他要打開我身體時,我忽然推開了他,他滿臉疑惑。我說:“即使花開滿天,也終是虛幻的風(fēng)景。原諒我,我要把你留給那個愛你的人……”在賓館衛(wèi)生間,抬頭望著鏡子里的自己,我淚流滿面。
第二天清晨,我獨自趕回南寧,訂好了回去的機票。我打電話給周大宇:“我終于明白,相見不如懷念?!敝艽笥钜魂囘駠u。良久,他才說:“有些人,有些事,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下一次,希望你們一家三口一起來南寧?!?/p>
我沒告訴莊巖我要提前回來,我想給他一個意外的驚喜。站在小區(qū)院子里,遠(yuǎn)遠(yuǎn)看見我家窗口透出的燈光,久違的溫暖襲上心頭,我的心有些潮濕。
當(dāng)莊巖看到手提旅行袋的我,先是驚喜,然后責(zé)怪道:“怎么不打個電話,我好去接你!”兒子像炮彈一樣沖出來,撲進(jìn)我懷里,“媽媽,媽媽”叫個不停。我一邊親吻著兒子,一邊從旅行袋里拿出給他們的禮物。我埋怨莊巖,為什么一直沒給我打電話,少了我,你們就過得那么逍遙自在嗎?莊巖一下子把我擁在懷里,深情地說:“老婆,我從來沒有這么想你。你走了,我才知道你對我和兒子有多重要。不給你打電話,是怕你急著回家,玩得不盡興?!彼跗鹞业哪?,細(xì)細(xì)地端詳了一會兒,說:“這兩年,委屈你了,原諒我!”
那個時刻,我暗暗慶幸,在關(guān)鍵時刻把持住了自己。
亦舒說:“結(jié)婚十年,做愛像刷牙。生活有時就像個魔鬼,它一方面讓我們的生命色彩斑斕,另一方面又經(jīng)常讓我們感到生活的單一和無聊?!?/p>
躺在莊巖的懷里,我看見幸福站在寂寞時光的兩端,開出炫目的花朵……
責(zé)編/昕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