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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駿圖

        2014-11-05 17:10:34劉國星
        小小說月刊·下半月 2014年11期
        關(guān)鍵詞:牛馬羊駝梅林

        劉國星

        綠色的春風(fēng)一抹,草原就酥了、醉了。天空戴勝鳴叫,大地百草萌發(fā)。鵝黃、淺綠,一大片一大片鋪向天涯。綠色!綠色!牛馬羊駝都急了,低頭啃吃幾口,又奔向遠(yuǎn)處的那一片。牧人們也急了,草色遙看近卻無。牛馬羊駝不懂這個?所以會被圈住捆步的。春雨一潤,百草得了勢,見風(fēng)長,見太陽也生。幾天功夫,葳蕤了,深綠了,墨綠了,就把牛馬羊駝隱在草棵里了。靜了。牧人們不急了,河水早響起來了,仿佛沒顧得聽??砷L調(diào)和馬頭琴的聲音,次第綻開,卻如天籟般真切、迷人。

        王府的梅林見蘇和也隱在草海里,揮毫作畫。蘇和面前是一群馬,五色雜陳,神態(tài)各異。梅林知道蘇和是個癡畫家,父母雙亡,給他的牛羊都讓蘇和換錢營養(yǎng)了他的馬群。蘇和畫馬,更愛馬,日日和群馬攪在一處,似友似妻。

        天空悠閑著幾朵白云,畫架上鋪展著一方白紙。蘇和癡迷半晌,躍然起身,飽蘸墨汁,揮毫不已。梅林見點(diǎn)點(diǎn)墨跡,直沁進(jìn)那方白紙,一匹匹黑駿馬亦躍然紙上。梅林黑眼睛盯住黑黑墨跡,不禁啞然。畫上之馬,蹄踏墨線勾勒的白云,肋生墨跡涂抹的雙翅,奇哉怪哉?蘇和停筆亦觀,忽然亂揮狼毫,畫面頃刻一團(tuán)烏黑。梅林見蘇和面色鐵青,口中喃喃,得其形而失其神,即使蹄踏白云、肋生雙翅,亦難染就其本色也。

        梅林亦酷愛丹青,見蘇和如此,一時無話言說,也只得悄然退出。

        草綠草黃,蘇和隨畫隨毀,苦苦求索。

        白毛風(fēng)吹過去,雪片飄起來,八角形的,不大,卻多,就成了陣勢,飄灑著蓋住了草原。天地間成了銀白世界。霜前冷,雪后寒。除夕來到依舊積云未散,牲畜戰(zhàn)栗皆白,滴水成冰。蘇和氈包卻迎來一位白衣秀士,言稱漢地販馬客,迷路踏進(jìn)蘇和氈包。蘇和好客,你販馬我養(yǎng)馬畫馬,緣份?。√K和捧出美酒,與白衣秀士抵足洽談,一夜未眠。天亮之時,二人早已兄弟相稱。白衣秀士端起酒杯,說有一事相求!蘇和說你我弟兄,說求就遠(yuǎn)了。白衣秀士說要啟程回漢地,怕家人惦念,可雪地趕馬艱難,欲將所販之馬暫寄于此。蘇和哈哈大笑,我當(dāng)何事?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它們的。白衣秀士頷首出包,遙遙招手。只見八匹駿馬,遠(yuǎn)遠(yuǎn)馳來……蘇和一時愣在當(dāng)場,連白衣秀士的告辭亦充耳不聞。面前八匹駿馬,嘶鳴跳躍,神俊異常。

        蘇和急切地奔向包里抓畫筆。

        梅林在春季走進(jìn)蘇和的氈包時,蘇和正舉著一盞燈,看面前的一幅畫。梅林湊上前,竟是一幅八駿圖。只見那馬或跳、或立、或滾、或臥,無不神態(tài)畢肖,栩栩如生。梅林見蘇和短短幾個月里,竟變得白發(fā)蒼蒼,仿佛發(fā)中黑色也隨著畫筆,走進(jìn)八駿圖里。

        梅林說,這畫是絕品呀!這是多么好的一份壽禮??!蘇和大驚。

        梅林解釋說,巴林王五十大壽,我們做奴才的,不能不表示吧!蘇和神情驚慌,嘴唇哆嗦。梅林說,藝術(shù)品創(chuàng)作,是偶然性、一次性的。你若不舍八駿圖,就把八駿獻(xiàn)給王爺也中??!

        可,可那是朋友的。

        啥呀?在你的手里就是你的。梅林一揮手,眾兵丁紛紛撲向馬圈。

        蘇和跌坐于椅子里,恍然惚然,如墜夢里。

        白衣秀士挑簾進(jìn)包,怒斥蘇和,我知你愛馬畫馬卻難得馬之神韻,才托付給你八駿。誰知,你卻讓它們供人驅(qū)馳!蘇和辯稱,可八駿圖已把馬的形神都留住了!白衣秀士說,你錯了,你知道嗎?生命最可貴的是自由!

        白衣秀士拂袖而去,蘇和追出包外,只見白衣秀士撮唇尖嘯,蹄聲嘚嘚,八駿遠(yuǎn)遠(yuǎn)馳來。白衣秀士貼地一滾,化作一匹白馬,率先向草原深處急馳,圍欄里的馬也紛紛跳出,絕塵而去……

        蘇和再看八駿圖,畫面竟空空如也,一時呆愣如癡。

        天亮?xí)r,巴林王和梅林追趕而來,只見一望無際的雪原上,一輪桔色的紅日大如圓盤,正噴薄欲出。蘇和的氈包陷入紅火焰里,火苗子蹦躥,若一匹匹奔騰不息的駿馬。

        《小小說大世界》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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