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3億中國人中,距離埃博拉最近的是這19人;在19人中,距離埃博拉最近的是這個人;曹廣,本文作者,一位普外科專家。
對所有的人來說,非洲,充滿著神秘色彩,讓人向往。而在神秘的背后,非洲卻又隱藏著讓人難以預料的危險,時時刻刻威脅生命安全,比如,埃博拉病毒。
當我看到這些天以來國內(nèi)眾多媒體對西非埃博拉病毒疫情的報道,思緒翻滾,時時回想幾個月前,同埃博拉病毒遭遇、被隔離的那段日子。
3月24日,幾內(nèi)亞首都科納克里。我照例穿著白大衣走進已經(jīng)工作一年多的中幾友好醫(yī)院。先在門診接待了一名預約好的華人患者,緊接著就急忙趕到手術室,和早已等在那里的黑人搭檔一起手術……這一切如往常一樣緊張而有序。但在手術結束后,一條政府發(fā)來的短信卻將這一切都改變了。
“Ebola”、爆發(fā)、出血熱,幾個單詞像利劍一樣刺進了我的眼睛,瞬間頭皮發(fā)麻。
我想起10天前因腹痛、嘔血、發(fā)熱、乏力收入普外科病房的一名35歲男性患者。經(jīng)過治療,他的胃腸道出血及腹痛癥狀雖有所緩解,但體溫一直在37.5℃到39℃之間波動,而且左眼球結膜的出血范圍逐漸擴大。我清楚地記得,患者在死亡的當天,左眼白眼球已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顆紅得讓人害怕的兔子一樣的眼珠。入院后第四天,患者在我們例行查房前突然出現(xiàn)抽搐躁動,我立即對他進行了緊急體檢,判斷患者為腦出血。隨之指示給患者做頭部CT。護士為其翻身后的場景更是令人膽寒,因為患者左臀部肌肉注射點滲出的鮮血,已經(jīng)浸透了周圍厚厚的衣褲,就連身下的床單,也都留下了一大片血污。最終患者經(jīng)搶救無效死亡。
現(xiàn)在我有理由問自己,這個病人就是感染了埃博拉病毒吧?與此同時,我突然想到今天手術,和我搭檔的兩名黑人醫(yī)生都說自己很累,很不舒服,也不想吃東西,還有一個跟我說他可能有點發(fā)燒。想到這里,一個不祥的念頭閃現(xiàn)在我的頭腦里。他們兩個接觸那個病人很多,不會被病人感染了吧?從那個患者住院的第一天開始,我和病人還有搭檔們每天都有接觸,自己不會也已經(jīng)被這病毒感染,正等著出現(xiàn)類似的癥狀呢吧?
我流出一身冷汗。壞消息接踵而來。我們科那三名同事無一人幸免,全部為埃博拉病毒陽性—扎伊爾型,病毒感染死亡率—90%。之外,胃鏡室、放射科各一名醫(yī)生還有一名門診護士,也全部感染了這種病毒。
我,被隔離了。一個平時性情粗放且見慣了生死的外科醫(yī)生,不自覺地開始仔細體會身體上所有細微的變化。早上起來洗臉,要在鏡子前看看自己是不是出現(xiàn)了那種跟患者相仿的眼結膜出血;白天出現(xiàn)一點點頭暈就會開始緊張,想這是不是發(fā)病的先兆;試表即便體溫剛到36.9,也會不自主地心跳加速;就連身上起了一個小疹子,都要聯(lián)想是不是那個病毒感染造成的。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