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聲音煮沸

我即將離開人世。我并不害怕死亡，我唯一抱憾的，便是我與陸非相遇得太晚。如果時光可以倒回去，我希望早些遇到陸非。

“喬巴，狗生可以重來哦?！倍厒鱽砟吧穆曇?，“睡吧，睡醒時，你就能重來一遍你的狗生了?！闭娴膯?？那么我睡了……

后來，我真的醒了，站在一條馬路上！我低頭看看自己，分明變成了一只小奶狗。

一波車停在眼前，第一排那個騎著摩托車的少年，不正是陸非嗎？我興奮地沖陸非叫。陸非很快注意到我，立即對我露出微笑。紅燈已過，他直沖我飛來。然后，我的整個身子向馬路對面“飛”去，幾秒后我成功著陸。我抬起頭，看著剛剛叼著我過馬路的大狗——我的媽媽。

“我要去找陸非！”“他差點(diǎn)把你撞死，你沒看到嗎？”媽媽不讓我去，我只好跟它回到水泥管里。半夜時，我被摩托車的引擎聲吵醒，我探出頭，居然看到對面房子門前的陸非！

這天大的發(fā)現(xiàn)讓我興奮得睡不著覺，第二天一大早我便站在陸非家門前大叫。陸非探出頭，“臭狗，別叫了！快滾！”我很失落，十八歲的陸非，是厭惡狗，厭惡我的。

圣誕節(jié)那天，他很晚回來，坐在門檻上哭。我走到他身邊，用鼻子蹭他的腿。陸非看著我，笑了。

第二天，陸非給我和媽媽帶來豐盛的晚餐——肯德基全家桶的骨頭。待我吃飽了，陸非對我說：“要一起散步嗎？”我望向媽媽，媽媽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興奮地跟著陸非走出去。

我與陸非走出小區(qū)，拐角處的廣告牌搖搖欲墜，而陸非恰巧在廣告牌下方。我沖過去，用吃奶的勁把陸非撞開。廣告牌飛速墜落，壓在我的身上。在我看到陸非眼里懊惱的情緒霧化為淚水的那一剎那，我的痛瞬間消失……

二十八歲的陸非抱著喬巴來到寵物醫(yī)院時，醫(yī)生說喬巴已經(jīng)走了。陸非抱著喬巴，拐進(jìn)這片小區(qū)，開始與喬巴告別。

我家對面空地的水泥管里長住著一只狗，它對我不大友好。有一個圣誕夜，我失戀了，它像你一樣溫暖我。我開始不再那么討厭它，它也不再討厭我。那天，廣告牌砸下來，那條狗沖過來把我撞開，它自己卻死了……后來，我遇上了你，喬巴。你和它長得一模一樣。

這時，水泥管里走出一只狗。陸非對喬巴說：“你看，它像極了當(dāng)年救我的狗。”

陸非把喬巴埋進(jìn)了這片空地，還時不時來看望喬巴，看望水泥管里的狗。

——上帝，那條藏身在水泥管的狗，不會是我的媽媽吧？難道剛剛經(jīng)歷的那一遍狗生，是讓我代替了我媽媽的命運(yùn)？可那條狗長得一點(diǎn)都不老呀，它到底是不是我的媽媽？

——它保養(yǎng)得比你好喲。

——用什么保養(yǎng)？

——愛。

馮國偉摘自《花火》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