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美榮

在中國海軍史上，有一位元老級的人物，他就是陳紹寬。

陳紹寬早年入南洋水師學堂學習，后到北洋海軍服役。在關系到北伐軍生死存亡的龍?zhí)稇?zhàn)役中，毅然倒戈，給北洋軍閥致命一擊?？谷諔?zhàn)爭時期，他指揮了著名的江陰阻擊戰(zhàn)，以低劣的海軍裝備阻擊日軍一月之久。日本投降后，蔣介石命令他率艦堵截從山東半島渡海挺進遼東的八路軍，他拒不執(zhí)行。不久他被蔣介石免職。福州解放后，他加入了人民的陣營。

投身海軍，轉(zhuǎn)向北伐

陳紹寬17歲進入南洋水師學堂，學習航海技術，畢業(yè)后，進入清朝海軍服役。

上世紀早期，陳紹寬被派赴歐洲考察海軍。此時正值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身在英國的陳紹寬加入英國海軍，參與對德作戰(zhàn)。在幾次激烈的海戰(zhàn)中，陳紹寬奮不顧身，榮立戰(zhàn)功，被英女王授予“特別勞績勛章”。

1919年，陳紹寬作為海軍代表出席了巴黎和會。在那里，他目睹了西方列強是如何打著“議和”的旗號瓜分利益、恃強凌弱的。中國雖是戰(zhàn)勝國，卻如同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這使他感到強權即公理、弱國無外交，要想在豺狼虎豹林立的國際舞臺上屹立不倒，只有自強。于是，他暗下決心，將自己獻給中國海軍事業(yè)，用強大的艦隊來捍衛(wèi)國家尊嚴。

幾次去歐洲，給陳紹寬震動最大的是航空母艦的威力。他曾三次參加歐洲海戰(zhàn)，目睹航空母艦在?？沾髴?zhàn)中所發(fā)揮的巨大作用。從那時起，他就決心要在中國建自己的航空母艦。但是，在那軍閥混戰(zhàn)的年代，陳紹寬這一想法只是夢想。

陳紹寬回國后，在北洋海軍中上升得很快，不幾年即被提升為第二艦隊的司令官。他認真負責，言傳身教，對青年灌輸愛國家、愛民族、愛海軍、愛科學、重實踐、重法制的理念，樹立不用私人、不貪公款的作風，在掃除舊海軍中腐朽骯臟的空氣等方面，都做出了值得稱道的貢獻。

1926年，廣州國民政府誓師北伐。直系軍閥孫傳芳控制蘇、浙、皖等省，陳紹寬的艦隊受孫傳芳的指派在長江下游游弋，牢牢控制長江防線。北伐軍逼近長江時，派人與陳紹寬聯(lián)系，勸他歸順國民政府。在關系到北伐軍生死存亡的龍?zhí)稇?zhàn)役打響后，陳紹寬率艦隊突然陣前倒戈，掉轉(zhuǎn)艦炮猛轟孫傳芳。北伐軍消滅孫傳芳部5萬余人。

接著，陳紹寬又率領艦隊沿江而上，連克漢口、長沙、岳州等地，戰(zhàn)功卓著。1928年12月，海軍司令部撤銷，設海軍署，陳紹寬被任命為中將署長。1932年，他晉升為海軍上將，出任海軍部長。他在任海軍部長期間，一方面選送優(yōu)秀生到英國海軍去學習，另一方面請英國教練做顧問在國內(nèi)教學。此外，還精心經(jīng)營江南造船廠，建造自己的兵艦。在他的努力下，國民黨海軍很快擁有新造和改造的大小艦艇30余艘，噸位達5萬多噸。

1928年，陳紹寬第一次上書蔣介石，要求花2000萬元建造中國第一艘航空母艦。但國民黨政府沒有這個實力。抗戰(zhàn)時期，陳紹寬又設想：從遼東到南海中越邊界，劃分四大戰(zhàn)區(qū)，建造20艘航母。這個設想也破滅了。

破釜沉舟，阻擊日軍

“七七事變”爆發(fā)時，陳紹寬正在英國訪問，蔣介石急電召其回國，讓他主持長江防務。

1937年8月11日，蔣介石指示陳紹寬迅速將現(xiàn)有的31艘軍艦和征用的輪船，開往江陰水道，構筑封鎖線，在防止日艦溯江而上的同時，也準備堵住正在長江內(nèi)的十余艘日本戰(zhàn)艦的退路。不過，由于封鎖江陰要塞的軍事機密被汪精衛(wèi)的親信泄露給日本總領事，日方那十余艘戰(zhàn)艦得到消息后事先偷偷溜走了。

考慮到中國海軍力量與日本海軍力量的差距，陳紹寬下令，將緊急征用的幾十艘商船，連同海軍的8艘舊艦，在拆除艦炮后逐一沉入江底，以沉船的方式先構筑一道江陰封鎖線。此后，為加固封鎖線，海軍部還在沿江附近，征集了180只民船，運送3000多立方巨石、6500多擔碎石，填充沉船間的空隙，并在江陰一段布設水雷。隨后，陳紹寬又命海軍部次長兼第一艦隊司令陳季良率領多艘主力艦守衛(wèi)在江陰封鎖線附近。

為打開水上通道，從8月16日開始，日軍的飛機或軍艦就不斷地前來騷擾。8月22日下午，15架日機前來轟炸，中國軍艦立即開炮迎擊，擊落敵機1架，傷2架，其余敵機倉皇南逃。9月22日上午，日海軍聯(lián)合航空隊首批30余架攻擊機和戰(zhàn)斗機群襲擊江陰，轟炸中國海軍第一艦隊。此次海空戰(zhàn)持續(xù)兩個小時，中方擊落日機3架，傷8架。中國軍艦“平?！焙汀皯稹眱膳炇軅?。23日午時過后，日軍出動73架飛機，分兩批向中國艦隊發(fā)起進攻。

江陰阻擊戰(zhàn)持續(xù)了一個多月，中方共擊落日機20架。不過，中國海軍也遭重創(chuàng)。值得稱贊的是，在當時海軍裝備極為落后的狀況下，陳紹寬帶領全體中國海軍，不畏犧牲，同強大的日軍周旋一月有余，創(chuàng)造了世界海軍史上的奇跡，同時也顯示了中國人民抗戰(zhàn)的決心和英勇氣概。

江陰阻擊戰(zhàn)意義重大，它阻遏了日軍沿長江西進的企圖，粉碎了日軍三個月滅亡中國的美夢，保護了長江下游軍政機關、工礦企業(yè)向四川大后方的安全轉(zhuǎn)移。

不久，陳紹寬又參加了武漢保衛(wèi)戰(zhàn)。他奉命在馬當布設水上第二道阻塞線，兩挫日艦的進攻。之后，日軍改用陸軍迂回挺進，迫近馬當炮臺。國民黨陸軍要塞司令臨陣失措，不戰(zhàn)而退，致使馬當失守。蔣介石為此大發(fā)雷霆，斥責海軍部。軍委會落井下石，下令追查日艦何以能安然通過阻塞線。陳紹寬聞訊怒不可遏，反問道：阻塞線是需要軍隊掩護的，每次戰(zhàn)斗都是陸軍先退，這種擅自撤退的軍隊何以不見追究？蔣介石聽后，無言以對。

1945年5月，陳紹寬赴美國參加聯(lián)合國大會，參與制訂聯(lián)合國憲章。日本投降后，陳紹寬作為中國海軍代表，在東京灣美艦“密蘇里”號上出席了日本投降簽字儀式。不久，他又以中國海軍代表身份，在南京出席了中國戰(zhàn)區(qū)對日受降儀式。

拒絕內(nèi)戰(zhàn)，投向光明

日本投降后，八路軍向東北挺進。1945年年底，八路軍自山東半島渡海，向遼東半島進軍。蔣介石命令陳紹寬率“長治”艦駛赴渤海堵截。陳紹寬不想打內(nèi)戰(zhàn)，以“抗戰(zhàn)后海軍元氣尚未恢復，艦只急需修理”為理由，毅然率艦隊南下檢修。蔣介石大怒，認為陳紹寬違抗命令，不久就借故將海軍司令部撤銷，免去陳紹寬的海軍司令職務，另在軍政部設海軍處，由親信陳誠兼任處長。

陳紹寬壯年喪妻沒有再娶，無子女。他被免職后，就回到福建老家種植蔬菜，栽養(yǎng)花木，生活也悠然自得。兩年后國內(nèi)形勢大變，國民黨徹底失敗，準備逃往臺灣。在臨走之前，蔣介石又想起曾是海軍司令的陳紹寬，他可不想讓共產(chǎn)黨把他拉過去。于是，他就派福建省主席朱紹良去“請”陳紹寬一同去臺灣。

一天，朱紹良帶著厚禮來到陳紹寬家。不料，陳家大門緊閉，無人接客。無奈，朱紹良只好調(diào)頭回家。半道上他心生一計：殺個回馬槍，二上陳府。這一回，陳紹寬躲閃不及，只好接客。朱紹良說：“委座來電，要老前輩離閩赴臺，共襄國是。”陳紹寬說：“老夫年逾花甲，蔣委員長如一定要我飛往臺灣，只好從飛機上躍下，葬身閩海波濤之中?！敝旖B良見說不動陳紹寬，只好悻悻而去。

1949年8月福州解放后，時任中共福建省委書記、省人民政府主席的張鼎丞兩次親赴閩侯臚雷，探訪陳紹寬，誠懇請他出山，為革命工作。陳紹寬欣然表示，愿意參加革命工作。不久，他來到福州，公開表態(tài)擁護中國共產(chǎn)黨的領導。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陳紹寬歷任華東軍政委員會委員、福建省政府副主席、副省長等職，還被選為第一、二、三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的代表、主席團成員，國防委員會委員。在出任福建省副省長期間，陳紹寬儉樸如舊，把節(jié)省下的錢作為修建臚雷村“臚峰一橋”和“臚峰二橋”的經(jīng)費。

1969年7月30日，陳紹寬因胃癌病逝，終年80歲。在生命最后一息，他留下遺書，對中國共產(chǎn)黨和政府的關懷表示銘感終生，并勸告在臺國民黨軍政人員為祖國統(tǒng)一事業(yè)做出貢獻。

（責任編輯 王浩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