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展宏
作為近鄰,日本與中國的歷史文化多有交集,兩國民眾往來密切。雖然在近現代史上有太多不堪回首的記憶,還是阻擋不了這兩個東方大國政治、經貿和文化的交流。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中國媒體關于日本的報道,負面信息遠遠超過正面信息,比如房地產泡沫、停滯的經濟、老去的人口、動蕩的政壇……然而,我們不應忽視一個事實,即盡管經濟上經歷了失去的10年甚至20年,日本今天仍然是一個高收入國家,普通民眾的生活水平仍躋身于世界上最發(fā)達國家之列。
中國經濟當下實際上面臨日本30年前一樣的挑戰(zhàn)。中國也開始步入老齡化社會,而且因為中國特殊的生育政策,人口老齡化的速度更快。人口紅利是中國過去30年經濟增長的主要動力之一,近5年來,普通勞動力成本迅速上升表明人口紅利已經漸行漸遠。中國媒體在感嘆中國有可能進入一個未富先老的社會。
一個國家創(chuàng)造和使用財富與一個家庭有很強的可比性。在勞動力占家庭人口比例高的時候,家庭的財富創(chuàng)造能力較強,往往供給現時家庭生活之外還可以節(jié)余??紤]長遠的家庭就會將節(jié)余的財富儲藏起來,以備將來勞動力在家庭人口中占比下降,同時財富創(chuàng)造能力下降時之需。
僅從人口角度言,中國過去30年是整體財富創(chuàng)造最強的時期:我們的GDP已經成為僅次于美國的世界第二,我們的外匯儲備已經達到創(chuàng)紀錄的3.95萬億美元。未來中國仍有巨大的制度紅利可以釋放,中國的財富創(chuàng)造神話或許還可以持續(xù),但不可否認的是,中國已經創(chuàng)造了大量財富,我們如何使這些財富增值保值變得至關重要。這也正是6年多前中國成立主權財富基金中投公司的原因。
媒體上流傳的故事是,1980年代日本人在美國大量買樓,然后在本國經濟危機時又賤價賣樓。其實這只是媒體喜歡講的故事,故事的另一面是,日本今天仍然是全世界第一的物業(yè)持有者。據我一位投資界的朋友說,日本人持有全世界十分之一的物業(yè)。在倫敦、巴黎、紐約這些大都市,你都能看到日本人的高檔社區(qū)。我們還知道日本在全球購買資源。幾年前鐵礦石價格高企,中國的鋼鐵企業(yè)叫苦不迭,日本同行則從容得多,原因在于日本企業(yè)持有大量鐵礦石輸出公司的股份。日本還是全球最大的資本輸出國,媒體總是在講日本GDP(國內生產總值)增長乏力,但卻忽視了日本的GNP(國民生產總值,包括了本國居民的海外生產值)很高的事實。
日本人在本國經濟危機時期賣樓有一個細節(jié)值得深思。即在本國出現危機時日本人選擇將海外資產變現匯回日本。對變現的這個日本人來說這可能意味著損失,但對于發(fā)生危機的日本這個國家而言,則意味著資本注入,實際上起到幫助國家擺脫危機的作用。類似的事情在美國發(fā)生危機時也同樣發(fā)生過。截然相反的做法則在希臘和拉美等國發(fā)生經濟危機時出現。事實上每年3月底日元都有一個結算高潮,使得日元走強,主要就是受日本海外企業(yè)將利潤匯回國內而推動。
總的來說,日本的前車之鑒至少有兩點值得中國學習:第一,在人口紅利消失,本國財富創(chuàng)造能力下降時,應當將已經創(chuàng)造的財富作全球化配置,努力使之增值保值;第二,要創(chuàng)造出一種凝聚力,讓本國居民的海外財富仍然能為本國所用,而不是像拉美和東南亞一些國家的人那樣棄祖國而去。上述投資界朋友給我分享的發(fā)生在菲律賓的故事令我印象深刻:據說菲律賓的銀行與綁匪曾經是一伙的,只要你在銀行存款超過一定數額,銀行就會告訴綁匪,后者就會綁架你或者你的家人,索要贖金。因此,菲律賓的華人總是想方設法將財富轉移到新加坡。這也使新加坡成為亞洲最大的洗錢地。
最近參加2014中金財富論壇,論壇上中金分享了一個數據:全球高凈值人群的財富總量約54萬億美元,海外配置24%,本國配置76%;中國高凈值人群的財富總量約4.4萬億美元,海外配置5%,本國配置95%。過去30多年來,中國經濟一路高歌,中國高凈值人士將主要資產配置在中國是理性的,而在目前經濟轉型、增速放緩的情況下,中國高凈值人士適時考慮海外資產配置也合情合理。我相信中國高凈值人士海外資產配置的高潮正在到來。而且據中金透露,國家在政策上也有松動,通過中金就可以合法地進行海外資產配置。
對于中國資本項目開放,我也持樂觀態(tài)度,因為這是大勢所趨,如果一定要預測時間表,我估計中國將在未來10年內開放資本項目。不過一旦開放資本項目,對中國本身的凝聚力是一個真正的考驗。中國人是會像拉美富豪一樣棄祖國而去,還是像日本人一樣對祖國不離不棄呢?此時,才能體現一國所謂的軟實力吧。endprint
財經天下周刊2014年1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