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百會
那年春天,我上高一。我兜里有1塊5毛錢。
錢是學校食堂一個伙夫找零給的,油膩膩的,還殘缺不全,于是我決定到校門口的書報亭花掉,因為賣報的那個女人就是伙夫的女人。這是我慣用的套路,看著他倆的零錢互相竄來竄去,我有種莫名的陰謀得逞的快感。
由于只有1塊5毛錢,是買不到《讀者》這種高大上的雞湯刊物的,伙夫女人遞給我一本大開本報紙,由于封面人物是楊晨,我勉強接受了。
這是我和周刊的第一次接觸,該期是03年3月的某一期,封面是《楊晨:男人三十》。
那時年少的我,和大多數(shù)男生一樣,表面上認真學習,其實心里只想著女生、女生和女生,但卻不曾和任何一個女生主動說話,所以急于尋求一本逼格較高的刊物以尋求和女生搭訕的機會。
但搞大路貨是行不通的,一來競爭過于同質(zhì)化,二來我本身就對心靈雞湯之類嗤之以鼻,此時文藝深沉、新聞話題全覆蓋的周刊的適時出現(xiàn)解決了一部分燃眉之急。
后來的實際情況是,還是沒有女生和我搭訕,但周刊顯然已成為我高中枯燥生活開小差的主要選擇,雖然黑板報上永遠都是“十年磨一劍 一朝試鋒芒” 之類的提醒上進的標語。
直到現(xiàn)在,我仍然記得當時描述楊晨為球隊進球保級成功的文字:“那天晚上法蘭克福有著很好的月光,楊晨脫去上衣,露出棱角分明的肌肉,大口的喝著黑啤,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
我曾經(jīng)模仿這些文字來寫作文:“那天早晨縣城里滿城飄著酒糟子的味道,西街三胖子系上圍裙,拎出油光閃閃的鐵筷子,傾瀉出一整桶花生油,大聲吆喝著‘炸雞蛋荷包,可自帶雞蛋……”
但這種風格并不為語文老師認可,他認為我看課外讀物影響了成績,沒收了我全部的周刊,并聲明畢業(yè)時可找他取回。
這一度讓我憂郁甚至絕望,畢竟我是《齊魯周刊》在冠縣地區(qū)唯一的忠實讀者,語文老師蠻橫取締了周刊于本地區(qū)的市場,我不知道當時周刊同仁注意到了沒有。
高考后第二天,我們就直奔語文老師家中,準備和他理論一番,因為據(jù)說他早已將我們的“贓物”當廢紙賣掉。但出乎我們所有人的意料,他平靜的將我們的東西一件不落的還給我們,包括我那幾十本周刊。
那一刻,我突然第一次對這所學校有所懷戀。
后來我曾回冠縣一中看望老師,大部分記憶都還在,只是那個書報亭早已不在,伙夫夫婦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其實那伙夫做飯還是很有特點,快速、直接、油星很少,是每個追趕時間的高中男生的最愛。
這一刻的情緒很像當年周刊在為甲A落幕時寫的話:當十年甲A成為歷史的時候,你們還要像小學生畢業(yè)那樣摔桌椅、砸玻璃,留下點回憶好不好?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