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永強
前幾天,在高密文化館工作的孫英杰來濟南參加一個學習班,我們一起喝酒,不知不覺喝到了晚上12點。老孫是詩人,對高密文化也有著很深的研究。這些年,因為莫言,我和很多高密人成了朋友,老孫是其中之一。
莫言與周刊頗有淵源。2007年9月,莫言到山東省圖書館做客“大眾講壇”,本刊副總編輯解永敏前去采訪。當時,省內多家媒體記者在那里等著采訪,莫言還要去國外,時間特別緊,演講完就得立刻回京。莫言便邀請解老師一起幫他簽名售書,順便采訪。
就這樣,在簽名售書、上廁所的間隙,采訪順利完成。幾年后,說起這事,莫言開玩笑道:“你是在廁所里撒著尿采訪了一只兔子?!?/p>
之后,莫言與周刊的關系密切起來。2012年年初,莫言獲得《齊魯周刊》主辦的“齊魯十大精英人物”稱號,受邀到濟南參加頒獎典禮。頒獎之前,我和解老師陪莫言去爬千佛山。雖是山東人,但濟南對于莫言來說相對陌生,多次前來,都是過客,這是他第一次去千佛山。
一路走著,莫言講述最多的,還是文學、文壇。到了興國禪寺,莫言好久不說話,后來在書法家蔣維崧題寫“舜典”的碑刻前駐足許久,直嘆字好,氣大。解老師說他的字也寫的不錯,博客里留的左手書法很有味道,他說沒練過毛筆字才用左手寫,如果用右手寫那看上去和鋼筆字就沒有多大差別。
我的電腦里還有莫言站在千佛山頂,俯瞰濟南城的照片,頗有風度。大作家小眼一瞇,仿佛通曉古今。莫言接受“齊魯十大精英人物”頒獎時,我們所寫的上榜理由中有一句話:中國離諾貝爾獎最近的作家。沒想到僅隔十個月,莫言便真的成為諾貝爾獎得主。
那一年年后的正月十一,我和解老師前往高密,再次采訪莫言,請他談“高密四寶”。兩天時間,他談了很多,也很本色地聊小時候和伙伴們偷瓜摸梨的事,以及小時候怕自己長得丑找不到媳婦的事。吃飯時,見他吃得特別興奮,解老師和他逗笑:“莫言老師,你的胃口真好!”他笑笑說:“小時候沒這么好的東西吃,現(xiàn)在有了就得好好吃。為等你們吃這頓好飯,我可是留了一天多的肚子啊!”
高密到處是莫言的痕跡。位于高密一中校園內的莫言文學館,收藏了大量與莫言有關的照片、雜志、書籍。館長毛維杰多年來不辭辛苦,從北京莫言的家里把一摞摞雜志運到這里。我們就餐的飯店,主打紅高粱文化,莫言左手寫的書法作品掛滿墻上。
那年10月,莫言獲諾獎后,我再次被報社派往高密采訪。那時候,高密成了全世界媒體關注的焦點,宣傳部的朋友們忙得焦頭爛額。我坐上一輛班車,前往莫言的老家高密東北鄉(xiāng)平安莊,在他的舊居里參觀。院子里種有一些胡蘿卜,一個中年男人拔起一根胡蘿卜,擦干凈塞進兜里,大言不慚道,“這可是莫言家的蘿卜啊?!北辉趫龅拿襟w同行寫進報道,一時間,莫言家的胡蘿卜成為焦點。
緊接著,一年一度的紅高粱文化節(jié)開幕,我和解老師又前往高密。此時的莫言,和以前大不相同,文化節(jié)現(xiàn)場,莫言發(fā)言后參觀工藝品展覽。無數人前呼后擁,有的攤位被擠倒了。忽然想起《笑傲江湖》里的一個鏡頭,任我行獨霸天下后,逐漸享受到當年東方不敗所享有的膜拜,令狐沖遠遠看著,覺得自己離劇中人是如此之遠。
最近一次見到莫言是在揚州。今年3月21日,我與馬軍、劉子亮三人趕往揚州鑒真圖書館,莫言幾乎和我們同時到達。在第二天的“揚州論壇”演講中,他談了自己與星云大師的交往,以及對佛教的看法,并痛斥當今社會的人性之惡。演講前夕,我們去拜訪他,給他帶了專門制作的莫言相冊。他談起了兩年前的濟南往事,問了周刊的現(xiàn)狀。得知2014年是《齊魯周刊》創(chuàng)刊15周年,他把我們帶到房間,為本刊題寫“在這里閱讀齊魯”。
此時,距離他獲諾貝爾獎已有一年多,但諾獎效應仍在發(fā)酵,莫言所到之處,萬人空巷。演講時,我觀察到一個細節(jié),當莫言步入會場,幾百人雷鳴般的掌聲響起,他朝觀眾席揮了揮手,然后低頭疾走。他的手不自然地擺動,右手握住拳頭往下按去,嘴巴一抿——好像有些微的緊張,他在給自己打氣。
幾年來,對高密的熟悉已僅次于我的故鄉(xiāng)和所生活的濟南。在秋天的濟南,小雨淅淅,我和老孫再次談到莫言,談到高密——那里不只有莫言,還有一大批愛好文學的朋友,他們以莫言為標桿,書寫自己的人生,他們和莫言一起,構成了高密的文化生態(tài)。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