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鴻
義工這些年:走得紅毯,擦得地板
在很多人眼里,湯唯是女神。但從我2001年認識她直到今天,她在我眼里一直是那個素顏的義工女同學?,F(xiàn)在她還是會隨便穿件衣服、坐著公交車就來我的工作室喝茶;對我這兒的衛(wèi)生看不過去了,她也會主動幫忙打掃;如果是一群朋友聚餐,吃完飯擦桌子洗碗的就是她。
那年賴聲川來到中戲做客席講座、排《如夢之夢》,她是其中的“五號病人妻子A”。也不知怎么有傳言,說賴導(dǎo)走時托付我好好關(guān)照她,甚至這還上了湯唯的百科詞條。我可以很負責任地說:這不屬實,在我的記憶里,她只是99、00兩級導(dǎo)演系參演的同學之一。真正讓我記住她,反倒是那年做大學生戲劇節(jié),她來北劇場報名做義工。
當時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是個走嘻哈風的滑板少女,特別干凈利落,感覺像個男孩子。令我印象深刻的是她的眼神,簡單直接真誠,從不會躲閃你的目光。我直言:這事沒什么回報,別耽誤你干別的。她的回答也很直接:“我只是覺得讀導(dǎo)演系應(yīng)該了解劇場,有事就大家一起做唄!”
正如我所說,做義工沒啥回報,所以轉(zhuǎn)年大戲節(jié),團隊鬧起了人荒。結(jié)果人藝小劇場和北劇場兩個場地的演出,這么多外地院校的劇社,湯唯同學一個人把從火車站接站到演完送站都包了。她自己墊錢買礦泉水,我囑咐她開發(fā)票好給她報銷,這姑娘卻轉(zhuǎn)頭就忘,一直讓我欠到今天。像浙大劇社的師生們,本以為因為是杭州老鄉(xiāng),所以才有這待遇,后來才發(fā)現(xiàn),她對每個劇社都特別好。有的嘉賓當場贊許“這個同學真不錯”,過了幾年給我打電話:“當年大戲節(jié)上負責接待那女同學,怎么那么像湯唯?。堪?,還真是??!”《色·戒》拍攝前,她曾義務(wù)擔任某中學戲劇社的老師,發(fā)燒也堅持去上課,到了第三天,實在病得爬不起來,才打電話讓同班同學來替代她。
直到現(xiàn)在,湯唯成了國際明星,還是戲劇義工。憑《色·戒》一路走紅后,排演話劇時間不允許了,但每次來我們劇場、排練廳都會主動幫忙收拾。記得我們的老排練廳是白地膠,有一次她挽起袖子跪在地上,把地膠全部擦回雪白。除了她,我們工作室都沒第二個人能做到這一點。
從2008年地震義演到近兩年的愛丁堡戲劇前沿劇展,只要有時間,每次她不僅為我們站臺宣傳,還自掏腰包請當?shù)氐拇髮W生愛好者看戲,甚至手把手教其他新手義工,怎么導(dǎo)引觀眾、怎么委婉提示大家調(diào)靜音、別拍照,就像她大三大四時帶學弟學妹一樣。雖然偶爾也有場面失控的時候,但只要她一句“這會兒我們是在做事,應(yīng)該好好工作啊”,世界就安靜了。像2012年愛丁堡前沿劇展的杭州站,雖然都是低票價的優(yōu)質(zhì)好戲,但藝術(shù)劇目很難引人關(guān)注,她在眾多工作中調(diào)出時間專門飛到杭州,做了許多宣傳推廣工作。
如果你以為這是因為我們是老朋友,我又算是看著她長起來的,她在我面前才沒有架子,那就大錯特錯了。別的朋友說,某次援助西北貧困地區(qū),湯唯坐火車硬座后還連著倒兩次車,下了車就跟著搬物資;還有人記得,某次探訪山西老區(qū),別的明星都象征性地在鏡頭前揮下鏟子,其他時候都交給兩三個助理、保安,只有她親力親為和村民一起干活。最讓人佩服的是,在記者都回去后,湯唯又堅持多待了一周,把學校蓋完才離開。這無論如何都不能說是作秀了吧?
真人杜拉拉:成功“唯”有最簡單
有人問我湯唯的成功秘訣,在我看來,如果非說有不可,那就是別人都想太多,她比所有人都簡單,所以反倒目標明確,在路上不易受其他干擾吧。我倆從沒想過正式合作,卻因為是投脾氣的朋友,反而一起做了很多有意義的事;她自己從沒想過一定要做明星,只是覺得做演員就要塑造好你接到的角色,做義工就要真正幫到你要幫的人。不忘初心,湯唯只是這樣。
楊婷是湯唯的大師姐,2005年她導(dǎo)女版《切·格瓦拉》時,別人都怕耽誤拍影視掙錢,湯唯卻喜歡這戲,于是被我?guī)ピ噾?。楊婷到現(xiàn)在還記得:“當時湯唯就穿著白襯衫,下面是牛仔褲,扎著馬尾,剛好站在我面前的時候,下午的陽光就打到她臉上,我當時就說:不用試戲了,就是她了。她身上很干凈,有那么種正氣,特像革命女戰(zhàn)士?!?/p>
在這部戲里,湯唯不光是女一號,還包了副導(dǎo)演、場記加劇務(wù)——她天天第一個來最后一個走,所有細節(jié)都盯過。劇組去韓國參加戲劇節(jié),中途湯唯腳扭傷了,但她堅持把幾場戲演完,還瘸著腿把其他劇目都看了。楊婷夸獎她:“年輕女演員如果在年輕的時候不豁出去,時光一流走,就很難出來了。湯唯身上確實有股狠勁兒?!?/p>
在順境的情況下豁出去其實還不是最難的,湯唯遇到的挫折恐怕沒幾個演員能比。剛出道就憑《色·戒》迅速走紅,又馬上遭到封殺,湯同學只是輕描淡寫地自嘲了一句:“我就像上證 A股,瘋狂地沖到了歷史最高點后,然后稀里嘩啦地崩了盤。”
那段蟄伏的時間里,她主要在香港、倫敦、北京三地奔忙。2009年我在倫敦見到她,發(fā)現(xiàn)她很自在,每天都去上課,當時她正在排一個莎士比亞的舞臺劇,要用古英語演出,和她同臺的都是一些英國演員,導(dǎo)演也是英國人,這些都讓她必須在語言上花很大工夫。在英國的經(jīng)歷讓她成長了。
如今,她要做新娘了。我知道不少人因為本國的女神外嫁而心酸,但是人家也不小啦,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作為朋友只有一句話:祝福湯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