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光
立春剛過,已是春節(jié)。
母親常說,春打六九頭,想來是吧。
在這薄薄的春寒里,有風從遠古而來,一路的合轍押韻,像一首詩?!按河牦@春清谷天”,那是季節(jié)里的耳朵。料峭春風,像一聲吶喊,喊出春的喜慶,春的歡樂。也像一把鋒利的刀,劃過耳畔,帶著寒光咄咄逼人。每劃過一次,春的腳便近了一步。
太陽從寒冬深處,探出頭,顯出了久違的熱情。覆在屋頂上一冬的雪,感知著春光的嫵媚,在陽光的輕吻下,也變得厚實內(nèi)斂了些,漸漸地升騰起一股股熱氣。有嘀嗒的響聲傳來,那是春天的第一次落“雨”,是睡在屋檐上的春天漸漸蘇醒了。
想起記憶中的老屋,低矮的屋檐下,每到春天來臨的日子,總會出現(xiàn)雜七雜八的冰柱,從屋檐上垂下,用棍子敲打時,會響起噼噼啪啪的聲響。兒時的我們,每日里,數(shù)著一根根冰柱,看著它在陽光下漸漸融化;數(shù)著冬至后的白天,看它一寸寸變長;數(shù)著新年,盼著它一天天來到;也數(shù)著日子,盼望自己一天天長大。想想,原來日子是在孩子們一天天的盼望中老去的。
當日影西斜得越來越低時,陽光已沒了上午時的和暖,中午時的火熱,從斜刺里披下來,剛好照到檐上的冰柱,七零八落地懸在那兒,染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夜晚的風將它們刮得左搖右擺,叮叮當當,奏出一片歡快的樂章!
在漸強的春光里,冰柱一天天瘦下去,身材變細了,變小了,像蠟燭一樣,淌著渾濁的老淚,向下,向下,一直滴到泥土里,直到滴盡最后一滴。
此時,我的手頭正捧著普里什文的《林中水滴》,不知何時,我開始喜歡上他筆下的春天。他是一個熱愛生活熱愛大自然的人,每次讀他的文字,都會帶來一抹濃濃的春意。他在春天的口授下寫字,他熱愛生命里的每一個春天。在幼芽發(fā)光的晚上,聽到杜鵑的第一聲啼鳴。他用一支筆,記錄著光和水的春天,數(shù)著林中水滴,聽水的歌聲,沉浸在自己的歡樂之中。
他說,春天從房檐上的第一滴冰水開始。他說,“當多雪的冬天過去,光的春天蔚為奇觀時,人人放眼大地,心情激動,無不想著今年春天會是什么光景——每年迎來的春天,都不像上一年。一年的春天,從不和另一年的春天全然相同?!?/p>
是啊,當大自然的春天蔚為壯觀的時候,一定會有一個人的春天。
摘自《七臺河日報》2012年3月30日
【賞讀】
本文以具有北方特色的屋檐冰柱為切入點,逐步展開對春天的期盼詠贊,進而抒發(fā)人生的感悟。在鋪敘春風、春陽給人春天漸漸蘇醒的韻味之后,作者捕捉住檐上冰柱,敘寫其隨時間推移、陽光強弱而生發(fā)的變化:冰柱一寸寸變長,又一天天瘦下去,它們在落日的余暉里,染上金色的光暈,在晚風的輕拂中,奏出歡快的樂章。這些生活的細節(jié)透露出大自然的勃勃生機,寄寓著令人心曠神怡的詩意和哲理:原本屬于春天來臨的漫長過程,在作者寫來是那樣的賞心,加上孩子們的期盼,給人以一種焦灼而溫馨的感受——正是因為經(jīng)過一冬封存,春天才如此珍貴;正是因為如此變幻,春天才引人無限遐想。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