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葉
謝軍這會兒正處在一種矛盾的幸福中,女朋友麗麗答應(yīng)了他的求婚,反過來要他跟她去一趟南方老家,讓父母看看。
按說這要求合情合理,但謝軍的電子廠這會兒也正處在緊要關(guān)頭。他正要擴大生產(chǎn),找廠房招人馬,忙得腳打屁股,哪有時間跑到南方去?
麗麗通情達理,讓他先忙過這一陣,見爸媽的事,年底再說。隨后謝軍一頭扎進廠里。廠子要想成功擴產(chǎn),最重要的是人才。招聘會上,謝軍聘請了一個叫陳剛的中年人。其實,應(yīng)聘廠長的有好幾個,陳剛條件最差,照理說沒有機會,但謝軍卻偏就挑了他。
為什么?因為謝軍認出了陳剛。謝軍18歲去南方,在陳剛的工廠打工,陳剛那種嚴厲不近人情,真的只有法西斯三個字可以形容。
“你也有給我打工的時候?!笨粗悇偤灹撕贤x軍在心里冷笑,這一刻他下定決心,一定要讓陳剛也嘗嘗他的法西斯手段。事實上他在和陳剛簽合同的同時,暗里約下了另一位應(yīng)聘者,讓那人等幾天。謝軍相信,有幾天的時間,他一定能把陳剛罵走,罵他幾天,心里的氣也就可以消了。
陳剛的管理水平是沒說的,但有意找茬,也總能找得出來的,謝軍一天能把陳剛訓(xùn)八遍,但陳剛笑嘻嘻地忍著。麗麗看不下去了,埋怨謝軍說:“你是不是有些變態(tài)???”
謝軍便把當年的事說了,麗麗板起臉說:“五百年前的事了還記著,這么小肚雞腸的男人,我可不嫁呢。”
這威脅很嚴重,謝軍立即表態(tài),絕不再無事找茬,暗里卻盤算,逮著個機會狠狠羞辱陳剛一頓然后就開了他??珊髞淼膯栴}是陳剛做得無懈可擊,想找個開刀的理由,還真不容易。就這么著大半年過去,廠子越來越紅火,謝軍還真有點離不開陳剛了,復(fù)仇的計劃也淡忘了。
按計劃,從下半年起,工廠要生產(chǎn)A3+系列,但謝軍突然就想,放棄A3+,直接生產(chǎn)A4系列,占領(lǐng)市場空白點。這事有些風(fēng)險,但謝軍覺得,這個險值得冒。
然而一開會,陳剛堅決反對,說A4的原料鋼管質(zhì)量保證不了,風(fēng)險太大。但謝軍最后還是拍板,放棄A3+,全力生產(chǎn)A4系列。
陳剛卻始終激烈反對,謝軍和他說了好多次,越說越僵,最后,陳剛提出辭職,謝軍當即批準。
謝軍進了一萬根A4管,全力轉(zhuǎn)產(chǎn)A4機系列。產(chǎn)品一出,果然大受歡迎??珊镁安婚L,突然間來了第一批退貨,原因是A4管質(zhì)量不過關(guān),用半個月就燒壞了,隨后是接連不斷的退貨,貨款自然是一分沒有。一萬臺機子啊,謝軍這些年的積累都押上了,全完了。
這時陳剛突然來了,卻拉著麗麗的手,對著謝軍說:“你可能不會想到,我是麗麗的爸爸吧。當初你沒空上門來看我,我就上門來看你。當你的廠長也不是有意和你玩,主要是想幫你把把關(guān)。當年我也就是冒險投機才破的產(chǎn)啊,我不想讓你重蹈覆轍,誰知你竟怎么也不聽勸。麗麗跟著老爹受窮,不能嫁個老公再受窮,所以只有請你原諒了。”說著拉了麗麗就走了,麗麗淚眼汪汪,但顯然拗不過父親,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接連兩個打擊,謝軍再也撐不住了,躲進郊外山上的廟里呆了十天,想想自己還年輕,最多從頭來過,便又下山。回到廠里,卻見辦公室里圍滿了人。一看,是幾個給他提供配件的廠長。
謝軍知道,自己沒收到貨款,自然也就沒把配件款打給這些廠長們,這都是些小配件廠,大都押上了全部家當,難怪這些人嚷著要跳樓呢。
說謝軍破產(chǎn)了,是把欠配件廠的款子也算進去了的,事實上謝軍手中還有一百三十多萬。謝軍這些天只顧悲傷,可從來沒想過要賴這一百三十萬,這些廠長們倒是提醒了他,如果就這么偷偷溜走,他還是百萬富翁,但看著這幾個廠長一張張慘白的臉,終是不忍心,一咬牙道:“你們以為我賴債開溜了是不?那也太小看我謝軍了吧!諸位的錢一分不會少。”當場開了支票,一百三十萬煙消云散。
一群人走后,謝軍癱倒在老板椅上,一句話不說,他不知道以后的路該怎么走。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突然響起了敲門聲,謝軍說了聲請進,看見的竟然是麗麗和陳剛。望著謝軍詫異的樣子,陳剛說:“小伙子,你一定在想,我們?yōu)槭裁磥硪娔悖恳娔愕脑蚴俏蚁氚邀慃惣藿o你。因為你做了一件漂亮的事?!?/p>
頓了頓,陳剛又說道:“其實我怎么會那么無情地拆散你和麗麗呢?我們這些天一直沒有離開這個城市,暗地里看著你的表現(xiàn)。有一點我和你相同,都是因冒險投機而破產(chǎn);不同的是,當年我想賴債,你卻主動還債,結(jié)果也就不同。我債沒賴掉還坐了三年牢,而你呢,雖然還債失去了一百三十萬,但終會贏得翻身的機會?!?/p>
“翻身的機會?”謝軍一臉疑惑。
“是?!标悇傸c頭道:“當時開發(fā)A3+系列是我主持,各種材料上留有我的手機號,就前天,一個老客戶給我電話說要訂一萬臺A3+機子呢。”
“一萬臺?!”謝軍驚喜交集,但隨即又泄了氣:“我現(xiàn)在哪還有錢組織生產(chǎn)?”“沒錢你可以先欠著啊,那些配件廠會相信你?!标悇傋孕诺卣f。
謝軍先是懷疑,但看著陳剛麗麗都是一臉鼓勵,一咬牙,厚著臉皮掏出手機。誰知一路電話打過去,竟是一路綠燈,所有配件廠都是一句話:“是你謝廠長,那就信得過?!薄耙以趺锤?,你說吧。”
在陳剛的幫助下,謝軍隨即組織生產(chǎn),產(chǎn)銷兩旺,兩個月后貨款打進來,謝軍又成了百萬富翁。
沒多久,謝軍和麗麗舉行了盛大的婚禮,洞房花燭之時,謝軍摟著麗麗感慨萬千:“當時我若帶著那一百三十萬偷偷溜走,這一輩子哪有機會和你做夫妻。人啊,成敗真的只在一念之間?!眅ndprint
上海故事2014年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