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你的慷慨,為我嫁植了四肢,讓我們行走大地,追尋恒久的夢。
枯枝與鮮花
[雷抒雁]
那是一棵什么樹呢?在這深秋,黃葉已紛紛墜落的時候,它卻是繁花滿枝,顯出一種青春的歡樂來。
當(dāng)我一步步走近那樹時,才看清了,那不過是一樹秋葉落盡的枯枝,纏繞著剛剛綻開的牽?;ā?輼?,把它的身軀借給了柔弱的牽?;ǖ拈L藤,而牽?;ǎ脖惆氧r艷的花簪上了枯樹的頭頂。于是它們便復(fù)活了,和諧地美麗地生活在一起,使你猛然間感到它們原來就是渾然一體的。
枯樹喲,你不厭棄新生者的柔弱,以你的堅強(qiáng)支持了它,所以你也得到了美。
柔藤喲,你不厭棄那長者的衰老,以你的活力裝點(diǎn)著它,所以你的美得到了發(fā)揮。
我看過一些枯枝傲然地挺立著,身上落滿了骯臟的鳥糞,腳下卷過蕭條的風(fēng)。我也看過一些牽?;?,找不到支撐,委棄在地上,被荒草吞沒。
望著這一棵樹,我微笑著。
誠天性之潛感,顧童心兮如疑。
妙 談
一天午后,我陪夏先生經(jīng)過兵頭花園走去他家,走到噴水池邊他說他忘了夏太太吩咐他買的藥,要我陪他走回中環(huán)藥房。“不要介意,”他說,“節(jié)外生枝多走一趟是小說,有條不紊一程到家是論文。”
買了藥再穿過花園,暮色漸濃,花木闌珊,百鳥喧鬧歸巢。“不騙你吧?”夏先生高興透了,“看看這滿園的契訶夫,多好!”
夏天曾以不同的方式眷顧著我們每個人。
還是夏天
[笛安]
我把我家的空調(diào)畫了進(jìn)來。只不過我把它畫成了長滿鐵銹的樣子:巨大的空調(diào),摻著淡金色的灰黑,開著大朵的紅色鐵銹,龐大的蒸汽發(fā)動機(jī)連在后面——我畫的是十九世紀(jì)工業(yè)革命時候的空調(diào)——如果那個時候有空調(diào)的話。我一直都很喜歡工業(yè)革命時候的老機(jī)器,它們都有很笨拙、很羞澀的表情,就像一只只被使用了很久的薩克斯風(fēng)。這個不太靈光的老空調(diào)忠于職守得過了分,把整間屋子變成了北極。窗外,還是夏天,我摔打成片的綠色時毫不猶豫,一只熊棲息在夏天的樹蔭里,望著窗里的空調(diào),還有窗玻璃上美麗絕倫的冰花,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濕漉漉的小鼻頭有點(diǎn)憂傷。
身在其中,心卻可以在旁邊,在千里之外。
城市森林
[高軍]
鮑照在《蕪城賦》中說:“若夫藻扃黼帳,歌堂舞閣之基;璇淵碧樹,弋林釣渚之館;吳蔡齊秦之聲,魚龍爵馬之玩;皆薰歇燼滅,光沉響絕。”老陳說沒有人后二十年,城市里森林就長起來了。如果還剩我一個的話,我就天天在外面看樓盤。那些現(xiàn)在熱賣的樓盤銷售部門口都狐兔出沒,藤子都把門長沒了。我一個人圍著件獸皮裙子,拿個石頭斧子,從這棵樹蕩到那棵樹上,看哪家樓盤綠化好地段好就住幾天。我在樓下開荒種芋頭、種菜,養(yǎng)只豬娃子。晚上在竹林里彈琴復(fù)長嘯,明月來相照。一個樓盤住得不開心了,我一聲長嘯“嗷—嗷—”地就走了。這只老猴兒,到底是人猿泰山,還是悟空?!
白露白迷迷,秋分稻秀齊。
白露
[鶴廬]
露凝白,寒蟬鳴。鳴雁來,玄鳥歸。夜寒日燥,陰氣積重。千里煙波,暮靄沈沈。白棉飽滿,柿子青澀。燈下適飲白露茶,殘荷池品白酒釀,一杯拂燥,兩杯明心,三杯忘歸。無事薰香,晴窗臨帖,揮麈閔吟,溫?zé)粢棺x,清秋梧桐落,一夜秋雨一朝涼,是以秋風(fēng)白露。
日暮鄉(xiāng)關(guān)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故鄉(xiāng)
[海桑]
就是那個你老想回去
卻總也回不去的地方
就是那個你縱然回去
卻把你當(dāng)客人的地方
就是那個你老了死了
去變回一棵樹的地方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
宣州謝樓餞別校書叔云
[李白]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長風(fēng)萬里送秋雁,對此可以酣高樓。
蓬萊文章建安骨,中間小謝又清發(fā)。
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攬明月。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fā)弄扁舟。
【賞析】
李白于742年(天寶元年)懷著遠(yuǎn)大的政治理想來到長安,任職于翰林院,兩年后,因被讒毀離開朝廷,內(nèi)心十分憤慨地重又開始了漫游生活。在753年(天寶十二年)的秋天,李白來到宣州,他的一位官居校書郎的族叔李云將要離去,為餞別行人而寫成此詩。詩中并不直言離別,而是重筆抒發(fā)自己懷才不遇的牢騷、憤懣。這首詩先寫虛度光陰、報國無門的痛苦,而后贊美主客雙方的才華與抱負(fù),最后以揮灑出世的幽憤作結(jié)。全詩感情色彩濃烈,情緒如狂濤漫卷,筆勢如天馬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