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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量量母愛的厚度

        2014-09-10 07:22:44袁斗成
        幸福家庭 2014年5期
        關(guān)鍵詞:小紅老板娘獎金

        袁斗成

        曾子根輟學(xué)已經(jīng)兩年了,成天像幽靈一樣?xùn)|游西蕩。這天,他想到附近的網(wǎng)吧上網(wǎng),向給父親熬藥的媽媽要100塊零花錢,不料媽媽板著臉說出了一件天大的事:“你是我當(dāng)年在街邊撿的,找你親爹親媽要去?!币蜍嚨湴c瘓在床的父親附和著說:“我們沒能力養(yǎng)你,也管不了你,你走吧。”

        性格叛逆的曾子根腦袋“嗡”的一聲就大了,他早就討厭這個清苦的家,原來自己竟是撿來的。一顆年輕的心霎時碎裂了,他恨養(yǎng)父母,更恨遺棄了自己的親生父母。曾子根跑出家門坐上了開往縣城的班車。親生父母到底是誰?家庭地址在哪里?他沒一丁點心思打聽。

        曾子根在勞動市場呆到第三天,眼看天色已晚,仍沒人來雇用他,只得嘆息著往外走。他已經(jīng)身無分文,不曉得晚餐在哪里,何處落腳,但他一點兒也不后悔,養(yǎng)父養(yǎng)母的那個家一點兒也不值得留戀了,他要用一雙手證明自己能自食其力,哪怕淪落街頭。曾子根低頭想心事,冷不防與人撞了個滿懷,要是以往,他肯定破口大罵“沒長眼睛啊”, 但這次曾子根很有禮貌道了聲“對不起”,眼神甚至有些膽怯。

        那個中年男子打量了曾子根一眼,滿意地點點頭說:“小伙子,你是來找工作的吧?”他說他叫盧榮東,在濱河街開了間小飯館,正缺人手。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曾子根喜出望外。

        盧榮東開出了1500元工錢,說:“覺得可以的話,跟我走?!痹痈駰l尾巴跟在盧榮東身后,走過幾個轉(zhuǎn)角,就來到“金谷園”餐館。一個渾身贅肉的女人咬著盧榮東的耳朵說:“像根竹竿不是干活的料喲,要是偷奸耍滑,得馬上叫他走?!?/p>

        老板娘果真不是省油的燈,做伙計的曾子根像陀螺一樣不停轉(zhuǎn)動,手腳稍微慢一些,她就叉著水桶腰,面部肌肉劇烈地扭動,劈頭蓋臉一頓臭罵:“你不是來玩的,是我花錢雇來干活的?!边B盧榮東也看不慣老婆居高臨下的架勢了,時不時勸說。

        曾子根忍氣吞聲地干了一個月,發(fā)工資時老板娘支走了另一個服務(wù)員小紅,先數(shù)了15張嶄新的百元鈔票,曾子根接了轉(zhuǎn)身要走,又被她喊住了:“慌啥子,還有呢?!?/p>

        看著老板娘額外掏出兩百元,曾子根有些意外。老板娘眉毛一揚說:“怎么嫌少啊?”曾子根問這錢是怎么回事,老板娘不由分說地塞到他手上,說:“這是獎勵你的,只要好生干,以后每個月都會有兩百塊獎金?!?/p>

        兩百塊錢仿佛散發(fā)出巨大的磁力,曾子根十七歲了,第一次真正體會到表揚的力量。曾子根干活兒更賣力,也格外認(rèn)真。又該發(fā)工資了,老板娘照例笑瞇瞇地把曾子根叫到一旁,掏出兩百元獎金,得意地說:“我沒騙你吧?!?/p>

        這樣過了半年,曾子根選擇了留下來,也慢慢地適應(yīng)了這份勞累的工作。一天,曾子根在宿舍睡過了頭,迷迷糊糊地趕到飯館,躡手躡腳地溜進(jìn)雜貨間。中午時,老板娘吩咐過了,下午開工,要他先把米粉泡了。曾子根屏住呼吸,只聽屋里傳出服務(wù)員小紅不滿的聲音:“憑什么他有我沒有,同樣都是打工的,你偏心眼!”

        不一會兒,傳出老板的大嗓門:“你這小妮子叫我說啥好呢,我不是說了嗎,曾子根那兩百塊獎金,根本不是我給的?!苯又龓е{的口氣叮囑小紅:“反正別問那么多了,你更不能告訴小曾。要是他知道了,我馬上炒了你的魷魚。”

        “你騙人!”小紅的嘴巴能吊個醬油瓶跑出來,猛地抬頭見到倚在門框的曾子根,失聲尖叫:“你怎么來了!嚇我一大跳?!?/p>

        曾子根走到老板娘面前,瞪大眼睛問:“那兩百塊是誰給我的,你不說明白,我全部退還,也不干了?!?/p>

        老板娘看起來也很生氣:“你腦殼長膿了啊,我見你表現(xiàn)好獎勵一下還犯錯誤了?你也不想想,我為了穩(wěn)住小紅,能不說謊嗎?”獎金是對一個人工作的認(rèn)可,曾子根很在乎,下決心努力表現(xiàn),爭取獲得老板娘的獎勵。

        此后,曾子根苦活臟活搶著干,還對廚藝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有一回,掌勺的盧榮東外出辦事了,小店準(zhǔn)備打烊時,突然闖進(jìn)一個年輕人,叫嚷著喊:“我餓了,趕緊炒兩個菜來?!?/p>

        老板娘正要給盧榮東打電話叫他回來,曾子根自告奮勇地走進(jìn)廚房,像模像樣地系上圍裙,一陣長勺翻騰,魚香肉絲、水煮魚端上桌,小伙夾了一筷子往嘴里送,稱贊道:“想不到,這樣的小店也能做出正宗的川菜?!苯Y(jié)果他狼吞虎咽地吃了個精光,結(jié)賬時仍贊不絕口:“值得,我下次多邀幾個朋友來品嘗?!?/p>

        曾子根存了幾千塊錢決定參加廚師培訓(xùn)班。向來小氣的老板娘不僅支持,居然表示她來承擔(dān)所需的費用,而且還說,學(xué)成之后,曾子根愿意回小店就加工資,不愿意請便。曾子根感激地說:“放心,我學(xué)成以后還給你們打工?!?/p>

        臨走的前一天,曾子根買了點日用品回來,遠(yuǎn)遠(yuǎn)地,見到一個頭發(fā)蓬亂的女子在跟老板娘央求著什么。打了個照面,曾子根大吃一驚,那不是媽媽嗎, 只是那張臉毫無血色,背也微微有點駝了。

        顯然媽媽也看到了曾子根,卻好像陌生得很,沒多看兒子一眼就走了。曾子根很想追上前叫聲“媽媽”,雙腿卻始終邁不動,心中的疙瘩還沒解開呢。老板娘嘟嚷著說:“她骨瘦如柴的樣子也要打工,我可招惹不起,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不就坑苦我了?!?/p>

        曾子根竟有些難過,畢竟有近20年的撫養(yǎng)恩情,不是輕易忘得了的。媽媽越來越蒼老虛弱了。這時,老板娘催促道:“你該快點休息了,明天一大早的火車不等人?!?/p>

        省城的繁榮和廚師培訓(xùn)的新奇讓曾子根大開眼界。轉(zhuǎn)眼又是一年,曾子根即將領(lǐng)到二級廚師證,有家大酒樓找上門來提出以月薪4000元聘用他。曾子根憧憬著美好未來。一天,他哼著歡快的小調(diào),忽然聽到有個沙啞的聲音在喊他:“走,跟我回去。”

        滿面憔悴的盧榮東眼里卻透出一種果敢。曾子根驚喜萬分,但很不理解:“我回去干什么?馬上拿證了,我不能耽擱?!?/p>

        盧榮東什么也沒說,用力拽緊曾子根的手,把他拉進(jìn)路邊的一輛面包車。曾子根一邊掙扎一邊叫喊著:“放開我?!北R榮東死死摁住他的肩頭,吼叫道:“如果你這一輩子愿意良心不得安寧,那你就下去吧,我絕不強(qiáng)求?!?/p>

        曾子根怔了一會兒,情緒平靜了許多,不知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但他能預(yù)感到某種不詳。面包車一路狂奔,不管曾子根詢問什么,一臉凝重的盧榮東只有一句話:“到了你就明白了。”

        天色暗了下來,面包車到縣城搭上老板娘,繼續(xù)朝前開。透過玻璃窗,外面是通往老家小鎮(zhèn)的馬路,曾子根又開始煩躁起來:“停車!你這是往哪開?我不愿見到他們?!?/p>

        “啪!”曾子根的臉狠狠挨了一巴掌,他捂著臉目瞪口呆,被他稱為鐵石心腸的老板娘早已淚流滿面,顫抖著說:“孩子,你曉得我不是愛管閑事的人,甚至很冷漠,但我不得不為樸實的母愛感動?!?/p>

        說著說著,老板娘幾度哽咽,但仍舊斷斷續(xù)續(xù)地往下說:“曉得不,你媽為啥那么狠心說你不是她親生的?都20來歲的人了,你還游手好閑連自己都養(yǎng)不活,她故意編造了謊言把你趕出家門,只愿你有朝一日能自食其力。她又擔(dān)憂兒子吃苦受累,連夜進(jìn)城尋找。發(fā)現(xiàn)你在飯館當(dāng)伙計,不聲不響塞給我1000塊錢,讓我每個月給你兩百元獎金,鼓勵你好好干下去。我可沒有菩薩心腸,送你培訓(xùn)的錢,那是你媽打零工一分一厘地積攢起來的。可你知道嗎,她是個肝癌晚期的病人,她用最后一絲力氣扶兒子走上正路,自己卻舍不得花一分錢吃藥,更不肯進(jìn)醫(yī)院治療?,F(xiàn)在她快不行了,你能不見她最后一面嗎?”

        老板娘抽泣著,曾子根頓時號啕痛哭:“媽,我誤會你了??!”自責(zé)和后悔在他心頭翻江倒海,原來母親是愛自己的,是那樣的無怨無悔。然而一切都遲了,曾子根跌跌撞撞地跑進(jìn)破舊的老屋,見到的只是一個冰涼的骨灰盒。他雙腿一軟跪倒在地,撫摸著媽媽的遺像,一遍一遍悲愴地呼喚著“媽媽”。

        幾天后,曾子根順利地拿到了廚師證,但他沒去大酒樓上班,而是回到縣城的“金谷園”做廚師。盧榮東和老板娘特意騰出兩間房,又請了個保姆照料曾子根的父親,他們淡淡地說,那才是對曾子根的獎勵。

        曾子根終于長大了,他在心里發(fā)誓,這輩子不管到哪兒,自己都會把父親帶到身邊,不離不棄。他知道,這一生自己不能再失去父愛了。

        (摘自《三月三·故事王中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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