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一
玩兒是一種心態(tài),不存修行之想,只圖一生暢快。
在相聲段子里,于謙一直被郭德綱欺負,永遠都是逆來順受的模樣。在現(xiàn)實生活中,他也沒有所謂的霸氣和氣場。但是,只要一講到玩兒,于謙永遠架子不倒,走到哪兒都帶著一股“頑主”的范兒。
在于謙心中,人生就得休閑娛樂。他的人生信條是“干掉無趣,人無我有,人有我精,玩兒比天大”。這——就是骨灰玩家的精髓和操守。
玩心不滿,夢想買宅子養(yǎng)狗
上世紀60年代末出生的于謙,因為身為演員的父母常年全國各地跑演出,他隨姥姥在北京生活。姥姥對于謙疼愛有加,常說的一句話就是:“謙兒,想要啥跟姥姥說,姥姥給你買!”于謙最?;卮鸬膮s是:“我要上花鳥市場。”花鳥市場有花有鳥有魚有兔子,樣樣都讓他兩眼放光。他喜歡小動物,喜歡逗它們玩兒。
1985年,16歲的于謙從北京市戲曲學校畢業(yè),選擇在北京曲藝團當相聲演員。有人問及原因,他直截了當:“錢多,得閑,有得玩兒?!碑敃r他每月能掙千把塊錢,有空閑有票子,整天騎個自行車往花鳥市場跑。
車把上拴一個水葫蘆,大梁上掛鳥籠子,兜里揣著鳥食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鳥販子。一只鸚鵡放他手里三兩天,就會有靈性,不出兩周,可以聽指令叼彩旗。因此,于謙三五毛錢買的鳥,馴幾天,便有人愿意花十塊八塊買走,賺大了。
兩年后,于謙和朋友組了個“吃喝玩樂小分隊”。再過兩年,于謙用攢下的錢買了一輛越野車,更方便玩樂了,里面魚竿、鳥網(wǎng)、蝦米簍、調料、碗筷、煤氣罐應有盡有。走到哪兒玩到哪兒吃到哪兒,那叫一個縱情肆意。
京城玩家,個個都是有家有室甚至退休的中老年人,誰料到冒出個二十多歲的黃毛小子。起初,沒幾個人拿正眼瞧他,直到于謙連續(xù)幾次在比賽中贏了第一,斗雞、斗蛐蛐、賽鸚鵡……于謙件件出眾。有一年信鴿大賽,八百多名玩家在天安門廣場同時放飛信鴿,半個月后,于謙的鴿子第一個飛了回來。一時之間,登門造訪的客人絡繹不絕,不知道的還以為于謙要辦喜事。
于謙結婚時已經29歲,當時算得上晚婚了。當天,按老北京風俗,女方要攜帶兩只雞入洞房,圖個吉利。妻子白慧明家里準備的一對雞中,有一只是灰底白花的小母雞,非常漂亮。
于謙一看兩眼頓時直了:“咦,這雞有點意思?!彼⒖谈拮由塘空f這雞能不能留下,養(yǎng)在院子里,天天逗著樂。妻子瞠目結舌:“都說你明年就30歲了,戶口本能給我瞅瞅不?”于謙聽出了調侃,撓撓頭,笑了。
好景不長,1990年起,相聲逐漸進入冰河期。于謙下鄉(xiāng)演出,喊村里大娘們來聽,人家白一眼:“不聽不聽,我得拾糞去。”漸漸地,演員收入直線下降,大家面臨生存問題。
習慣了瘋玩傻樂的于謙,第一次體會到謀生不易。他開始走穴貼補家用。鄰里街坊見他早出晚歸,都調侃:“這么拼命吶?是不是有啥想法?”他樂呵呵回:“想賺錢買宅子,圈起來養(yǎng)貓養(yǎng)狗。”妻子嗔怪著一掌拍來:“你應該想賺錢養(yǎng)媳婦!”
于謙說的其實是真心話,每天疲于奔命,他最渴望能閑下,逗逗貓,溜溜鳥,唱個小曲喝個茶。他不覺得那是老年人的生活,相反,他感覺那才是生命應該長存的狀態(tài),和平安寧,心胸坦然。
玩心不死,窮玩也可以很精彩
從1992年開始,于謙做主持、做司儀、做電臺、做廣告……只要賺錢,什么活都接。
那時,郭德綱也在北京曲藝團,新人舊人紛紛另謀出路,只有他和于謙非常頑固地堅守。但同時,他們也為相聲界的前景擔憂??晒戮V發(fā)現(xiàn),于謙盡管也有遠慮,卻沒近憂,每天都樂呵呵的。
有一回去演出,還沒輪到他們,觀眾已經跑光,主辦單位說不演了,散了吧。郭德綱抹一把臉,仰天長嘆。于謙拉上他:“趁天早,帶你去個娛樂場所?!?/p>
不想到了地兒,竟然是花鳥市場。于謙無視郭德綱的“憤怒”,隨手拿過一只大鳥籠,介紹說:“這是亞歷山大鸚鵡,亞洲最大的長尾鸚鵡……”郭德綱打斷:“等等,壓力山大鸚鵡?編的吧?”“是真的。它生命力頑強、好養(yǎng),嘴勁兒特別大,能叼一個秤砣,經過培訓能玩幾十種玩具?!惫戮V損他:“你又沒養(yǎng)過,怎么知道?”于謙瞪他一眼,心里念叨著:“還不是沒錢?!?/p>
不過,便宜的總能買得起。每逢于謙出去溜達,都會順手買些鳥兒魚兒。小數(shù)怕長計,次數(shù)多了,妻子也有了意見。
一次于謙匆匆回家,拿上錢又要出門,原來他看中了一條可愛的斑點狗。白慧明把他堵在門口問:“家里已經有十多只鳥了,魚更是數(shù)不清,你要把家里變成動物園嗎?”他搓搓手,呵呵笑:“我就去逛逛?!?/p>
幾天后,于謙路過批發(fā)市場,看到一條流浪狗在嗅垃圾桶。他心一軟:“撿回來逗悶子也好啊,若餓死了,多可惜。”
對這不花錢的狗,妻子沒說什么。后來,這條名叫“逗悶子”的狗一直陪伴于謙,成了家庭成員之一。在于謙的訓練下,它會聽指令打滾、握手、叼拖鞋,還可以買東西、跳舞。
2003年,北京曲藝團終于關閉了,郭德綱成立了德云社。第二年于謙加入后,兩人常游走在偏遠郊區(qū),頂風曝日地艱苦表演。郭德綱自嘲兩人為“郊縣天王”。
一次,他問于謙:“將來日子要紅火了,想干點啥?”于謙搖頭晃腦:“就想再養(yǎng)一條狗、兩只貓、一匹馬、一群鵝……”郭德綱趕緊抬起手:“打??!大白天的不要說夢話,怪嚇人?!庇谥t也不爭辯,嘿嘿笑。
那時,德云社的弟子都喊于謙老“官中大爺”。因為他喜歡穿件大褂衫,掌中捏兩核桃到處晃悠,身后還跟著一條狗。
白慧明對郭德綱說:“起初我挺看不慣于謙這樣,總覺得他胸無大志,可漸漸感覺他是對的。生活上誰總能一帆風順?可遇到再多煩心事,他只要一看到小動物、小玩意兒,就開心了。這種心態(tài)已經很少了,我得知足?!?/p>
《玩兒》出水平,玩到極致
2006年,相聲行業(yè)迎來了春天。德云社如日中天,想聽一場相聲得提前好久訂票。生活改善了,社員們一有空就滿世界旅行,非常愜意。只有于謙,就呆在北京,捏著核桃感嘆:哎呀,爺終于可以放膽玩兒了。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托人從泰國帶回一只漂亮的亞歷山大鸚鵡,天天訓練它說話。沒多久,鸚鵡見人張口就說:“你好你好,抽煙喝酒燙頭?!惫戮V知道了,就引用到相聲中去,全國觀眾也由此記住了于謙的三大愛好。
接著,于謙做了一件讓人大跌眼鏡的事:在市郊買了一棟破民房,稍微裝修后,找人搬回三十多籠鴿子。每天演出一完,他就開車直奔“別墅”,挽起袖子忙開了:喂鴿子、逗鴿子、清理糞便……有陣子,他走哪兒都帶著一股動物糞便的味道,大家遠遠躲著。
郭德綱見于謙自娛自樂如此過癮,按捺不住,親自開車跑市郊去了。到那一看:除了滿院子飛的鴿子,還有貓、狗、鵝。他指著鴿籠下面幾只箱子,問:“怎么每籠鴿子下面還養(yǎng)幾只鵝?”于謙一笑:“那是為了保護鴿子,可以阻止老鼠和蛇的襲擊?!闭f話間,“逗悶子”走了過來,于謙介紹道:“它是管家,正在巡邏。”
2010年中旬的一天,于謙把郭德綱拉上車,一路開到北京南郊,在一處空曠地停了下來,比劃著:“一共60畝地,我都租了,租期30年,我要在這里種些植物、養(yǎng)些動物?!币幌驉壅{侃的郭德綱沉默了,許久,用力拍拍于謙的肩膀:“我挺你!好好享受你的生活!”
于謙演出之余,所有時間都投進了他的“后院兒”。從挖土到種植,從拉磚到建院子,他都親自跟進指揮。大半年后,后院兒建好了,長住居民有一只綠孔雀、十多只貓、三十多條狗、五十多匹馬、一百來只鴿子、兩千條錦鯉……
為了讓動物住得舒心,于謙蓋了一堆房舍、若干溫室,還請了十來名飼養(yǎng)員。有陣子郭德綱身體欠佳,吊了幾天點滴也不見好,到于謙的玩樂場住了兩天,整個人就精神起來了。身體痊愈的那天清晨,郭德綱光腳走在草叢中,看著滿園子奔跑的雞、悠閑散步的馬,長嘆一聲:“你這輩子活得比我值,你才是真正的聰明人吶?!?/p>
2013年,于謙的后院里已經有了上千只動物,大大小小,每一只都跟他有著親密的感情?!俺唆~兒沒法認出我,別的動物都認得我。”
因為玩兒的年頭太久,于謙也體會了不少心得,朋友都鼓勵他把和動物之間的故事寫下來。寫書玩兒,還沒試過,于謙一樂,真的寫了本《玩兒》。十五萬字中,他不談相聲,只聊養(yǎng)馬、養(yǎng)鳥、馴鷹等玩法。
郭德綱在書序中寫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哪行出色都能成家……玩好了叫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