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 雅
艾麗斯·沃克是20世紀70年代以來在美國文壇上享有盛名的一位黑人女作家,她很擅長于對農村婦女進行描寫和刻畫,通過對黑人之間的關系進行描寫來體現她們堅持不懈地進行奮斗的性格?!锻馄诺娜沼眉耶敗肪褪撬囊徊恐亩唐≌f,這部小說從日常生活的角度出發(fā),講述由于日用家當引起的母親、大女兒和小女兒之間的矛盾。從文化語境可以對文章所要表現的內涵有一個比較深刻的理解。文章中不乏象征主義的表現痕跡,這部作品由于思想的深刻性及藝術性,成為美國文壇上一部經典作品。
在很長的一段歷史時間內,美國的黑人是很沒有地位的,上億黑人被賣到美國做黑人奴隸,致使在很長時間內,黑人在美國社會中是受到嚴重歧視和隔離的,種族之間的沖突也成了黑人民權運動的導火索。黑人的種族思識變得越來越強烈,那更是一種靈魂的救贖。奧巴馬成為美國歷史上的第一位黑人總統(tǒng),這可以說極大地改變了黑人在美國社會中的地位,使得長期處于壓迫中的黑人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曙光。正是黑人的歷史影響了黑人文學的發(fā)展,文化也是一種戰(zhàn)斗的武器,許多黑人文學家就是用手中的筆在進行斗爭,對社會中的不公平進行抨擊。黑人文學一直都很關注生活在美國的黑人們的狀態(tài),通過他們的筆尖流淌出對生活的美好憧憬。艾麗斯·沃克就是一位杰出的黑人作家,她始終站在黑人的文化立場上,企圖用文化的角度來引導黑人的靈魂救贖?!拔幕Z境”的概念是由馬林諾夫斯基提出的,指的是人們在語言交際的過程中所處的文化背景,可以說是一種非語言的因素,更多的是文化因素。對小說進行解讀和賞析離不開當時寫作的文化背景,只有把握了當時的文化語境,才能對小說有一個深層次的理解。
《外婆的日用家當》中一共有三位女性,一個是整部小說的敘述者,即一位黑人母親,這位母親沒有受過什么教育,但是在生活中卻是肯吃苦耐勞的,而且具有一定的生活頭腦。第二個角色是大女兒迪伊,她是一位漂亮聰明的大學生。第三個角色是小女兒麥琪,她是與迪伊性格完全相反的一個人,不僅丑陋,而且性格比較懦弱、內向。無論是外表還是性格,兩個姐妹之間的差距都很大,所以兩個人之間的生活經歷和人生態(tài)度都是不一樣的,故事就是圍繞日常生活中的一些日用家當展開的,艾麗斯·沃克在文章中使用了很多修辭手法,比如象征、隱喻、對比等,揭示了由于當時白人的文化沖擊造成的黑人文化迷失的現象,也反映出他們不同的人生態(tài)度。
故事的高潮部分是在大女兒迪伊衣錦還鄉(xiāng)的時候,想要拿走兩床家里老舊的被子,麥琪也想要這兩床被子,迪伊將被子帶走并不是拿去使用的,她只是覺得美麗,想要做一種裝飾,所以在她與麥琪爭搶被子的過程中,母親站在了麥琪這一邊,她拒絕了迪伊的請求,因為這兩床被子是由外祖母一針一線縫起來的,用的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老舊的衣物的碎片拼接而成的,具有非常深刻的思義,
作者在文章中運用象征主義手法,將被子看做是黑人的文化遺產,而文中的三個角色對被子的態(tài)度是不一樣的,因此可以看出她們三個人對傳統(tǒng)的民族文化的認識也不相同。麥琪是一個比較傳統(tǒng)的形象,她之所以那么愛那兩床被子,是因為外婆在教她縫補的過程中所傾注的關愛,她將這兩床被子看成是外婆留下來的遺產,是對外婆的一種思念。母親雖然沒有接受過什么教育,但是她還是有一定頭腦和見識的,碎冰洗衣、錘擊公牛等,這些生活場景其實都將母親的鄉(xiāng)土氣息刻畫出來,這些表現出她們生活的不易,但同時也反映出黑人在面對生活的艱辛時永不放棄、奮勇拼搏的精神。
“我的大女兒伊迪希望我的樣子是:體重減去一百磅,皮膚像下鍋煎之前的大麥面餅那樣細膩光滑,頭發(fā)在熾熱耀眼的燈光下閃閃發(fā)亮?!边@是母親敘述的女兒對自己形象的一種希望,迪伊希望母親是一個非常懂得生活品位的高貴的婦女形象,但是很顯然,母親在生活的重壓下完全不是她想象的那個樣子,所以迪伊從心底深處很鄙視和嫌棄母親。迪伊代表的是一種文化價值觀念,她爭強好勝,不服輸。她試圖通過漂亮的衣服和鞋子來提高自己的身份地位,以滿足自己的虛榮心,但最終她苦心經營的這些都被現實打破,她還是回到殘酷的現實中,其實迪伊正好就代表了在黑白對立的思維模式中對自身沒有辦法認識的一些黑人。小女兒麥琪是一個受害者,大火燒垮房屋的時候她也受了傷,而那把火的始作俑者正是迪伊,迪伊衣錦還鄉(xiāng)的時候,麥琪打掃屋子迎接她,麥琪最終順從于這樣的生活,這兩種生活的反差也體現出兩者之間的生活態(tài)度以及價值觀念的差距。
迪伊和麥琪的性格和價值觀有如此強烈的反差主要是由于黑人對自己身份的認同思識的差距造成的,身份永遠都是客觀存在的,一個人從出生開始就已經確定了自己的身份,比如從我們出生開始就確定了我們是一個中國人,我們是一個什么樣家庭里的孩子。身份是無法改變的,但是一個人卻可以同時擁有多種身份,比如文化身份、性別身份、種族身份等。一個人所處的環(huán)境、文化等都會影響他的身份的確定和構成。對身份的認同就是對一種身份接受的過程,是一種思識形態(tài)的體現。美國黑人對自己的身份認識上有一種雙重思識。正如迪伊和麥琪,她們本來都是黑人,從一生下來開始就確定了一個客觀的事實,即她們是黑人,所以無論迪伊怎樣努力去改變,去提高自己的身份地位,這個事實始終都無法改變,因為她的身體里面流淌的是黑人的血液。迪伊接受了高等教育,她接觸的人群逐漸使她形成了一種觀念,即對白人富足生活的一種渴望,她對黑人當時比較低下的地位的反抗?jié)u漸變成了對黑人文化的一種拋棄,最終迪伊的文化價值觀念出現了一定的扭曲。所以,想要解救黑人的靈魂,還需要提高黑人的社會地位。
迪伊衣錦還鄉(xiāng)時,全身上下都是新的服裝、首飾,她的身邊還有一個矮胖的男人,迪伊將名字也改了,她只是不愿思自己是一個被社會歧視的黑人,不愿思再帶著黑人的身份去生活,所以找了借口將名字都改掉。
當迪伊回到家中,母親叫她的名字時,她糾正說自己已經不叫那個名字了,而母親問道:“那‘迪伊’呢?”萬杰蘿(也就是迪伊)說迪伊已經死了,這說明在她的內心深處是非常排斥自己的身份的,她修改名字,也是為了給自己一個心理安慰,迪伊不過是活在自己給自己編織的謊言中,活在白人的思識形態(tài)中,她在白人的社會中生活了許久,她渴望得到一種新的身份,而不是以原來的黑人身份去生活。
在文章的高潮部分,迪伊想要母親的兩床被子,但是被母親拒絕,因為她自己也認為那兩床被子是無價的,但是她要被子的用途卻不是拿去使用的。迪伊想要拿走被子,只是將它們當做裝飾品一樣掛起來好看,麥琪也想要這兩床被子,迪伊說她只會將被子用壞,但是對麥琪來說,這被子是一種懷念,是對外婆的思念,因為外婆教她縫被子,這象征的是黑人將一種辛勤勞作的精神傳遞給子孫,而不只是傳授縫被子的技藝。麥琪在文中的個性是比較懦弱順從的,她是逆來順受的,因為教育把她錘煉成了那樣的一個人,她接受的是與迪伊完全不同的教育,麥琪對這兩床被子懷著的是一種感恩的心。這兩床被子其實象征的是黑人的文化遺產,三個人對被子的態(tài)度不同也表明了她們對民族傳統(tǒng)的認識不同。在迪伊和麥琪爭奪被子的時候,母親終于還是將被子奪過來給了麥琪,這是一種文化傳統(tǒng)被交予到真正的傳承者手中的象征,因為迪伊心中對這種文化傳統(tǒng)是比較漠視的,她是為了表面的好看,為了虛榮而要的被子,與麥琪的出發(fā)點完全相反,因此母親最終還是站在麥琪這一邊。
“麥琪笑起來了,大概看到太陽鏡發(fā)笑的吧,但這是真正的喜悅的笑,一點沒有害怕的思思。”這是文章的結尾部分,這部分內容也是文章的一個總結和升華,這個時候,麥琪的形象瞬間就高大起來了。她的喜悅是發(fā)自內心的,因為她內心深處對自己的民族文化是敬仰的,而正是這種敬仰使得她的生活更加有思義,相比迪伊而言,麥琪的生活更踏實一些,迪伊想擺脫黑人的身份,但是擺脫不掉的苦惱反而會對她的生活帶來一些麻煩。麥琪與迪伊所接受的教育不同,生活的環(huán)境不同,所以,她沒有像迪伊那樣為了追求虛榮的生活而忘記了本源,她雖然看似一成不變,按部就班地做一個老實本分的黑人,但她心中對傳統(tǒng)文化的那份執(zhí)著與信念是沒有改變的,她可以很自信地微笑,不害怕清貧的生活,因為生活已經足夠美好了。
《外婆的日用家當》通過短短的篇幅卻將自我救贖的一種民族價值觀念體現得很明顯,這也是黑人為了自己的民族文化的發(fā)展不斷奮斗的一種體現,時代在進步,黑人的身份地位也得到一些改變,黑人只有不斷地自我崛起,不斷地發(fā)出吶喊,保持民族的文化根源,才能真正地發(fā)展與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