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李芳

有困難，找朋友圈

文 / 李芳

“社交圈”并不為某個社區(qū)增添任何資源，而是激發(fā)原本就有的潛力資源——中產(chǎn)階級居民。

“社交圈”項目創(chuàng)始人斯科特·米勒

身為兩個孩子的單身母親，海蒂·威爾遜每日奔波于填補各種賬單之間。她不得不當?shù)糁靛X的家當、申請高利息的貸款、開空頭支票……但她最需要的卻不是錢，而是一個知心的朋友。

39歲的海蒂說，從前，在她居住的艾奧瓦州北部小鎮(zhèn)上，她根本找不到一個能給她帶來建議和幫助的人。她認識的每個人都在貧困中進退兩難，而有著大學學歷和一份兼職工作的她，實際上比許多人的境況都好。即使是在社會服務站，批準了她食品補給券申請的調(diào)查人員也無心和她多聊幾句。

直到兩年前的一個晚上，海蒂參加了“社交圈”在當?shù)嘏e辦的一場活動。

“社交圈”是全美范圍內(nèi)的一項活動，將低收入者與有愿望幫助他們的中產(chǎn)階級人群連接到一起。

在一個教堂內(nèi)與40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交談，海蒂回憶說，當晚她十分緊張。但接下來的一周，她又參加了這個活動，再接下來的一周也同樣如此。她和這些人共進晚餐、互相激勵，很快就放松了下來。她還參加了這個項目的培訓課程，知道了設立目標和計劃的重要性。

“社交圈”為她指定了兩名“盟友”在一年半的時間內(nèi)與她定期見面——一個指導她做收支規(guī)劃的銀行家和一個分享她生活甘苦點滴的大學導師。

如今，海蒂已經(jīng)還清了原本的高利息貸款，并且在信用社的低息貸款幫助下，攢夠了買一輛二手車的錢。她又成功地在路易斯-克拉克州立大學獲得了一份社工科學位。

“目標是我定下的，但幫助我實現(xiàn)的是他們?！焙５僬勂鹚摹懊擞选睍r說，“他們一直鼓勵我，‘你能做到的’，這改變了我對未來的看法。”

長久以來，對抗貧困的模式一直關注于為個人的直接需求提供幫助——食物、衣服和住所。“社交圈”項目則提倡幫助他人培養(yǎng)經(jīng)濟技能和有益的社交關系，這也是該項目成功的關鍵所在。每一名參與者都被稱作“負責人”，意即強調(diào)他們?yōu)樽约荷顡撠熑蔚慕巧?/p>

“社交圈”運動始于1995年在艾奧瓦州艾姆斯市開展的一個項目，把受助家庭和社會團體進行匹配，幫助他們擺脫社會救助。

2003年，“社交圈”開始把這一項目推廣至其他城市?，F(xiàn)在，他們把總部設在新墨西哥州的阿布奎基，并在全美的65個不同城市設立了項目分支。

據(jù)項目創(chuàng)始人斯科特·米勒介紹，任何想開設和維持這樣一個“社交圈”分支的社區(qū)，均需籌集20萬至40萬美元的啟動資金，而去年，全美所有站點的開支總額已經(jīng)達到了700萬美元。項目的190個資助人既有包括像蓋茨基金會和凱洛格基金會這樣的全國性組織，也有教堂和銀行一類的地方性機構。

鑒于大部分參與家庭都經(jīng)受了兩代人或三代人的貧困，他們?nèi)〉玫某煽兞钊斯文肯嗫?。?200名參與者中的64%都完成了項目的培訓課程，他們的收入平均增長了28%。而他們在這個團體中所處的時間越長，收入也增長得越高。

“社交圈”項目規(guī)定，在同一個時間段內(nèi)，參與一個項目分支的低收入者不得超過25名，這就決定了項目推進的緩慢，但也成就了項目的細致入微。

“比起給他們提供靈丹妙藥，關注一個人生活的方方面面是一個緩慢的過程，況且，也不存在什么靈丹妙藥?！彼箍铺卣f，“但如果你能幫助25個家庭擺脫貧困，這個過程就能向你揭示系統(tǒng)性的社會問題和如何著手修復這個系統(tǒng)。”

“社交圈”并不為某個社區(qū)增添任何資源，而是激發(fā)原本就有的潛力資源——中產(chǎn)階級居民。這些人實際上經(jīng)常向外界伸出援手，比如向他們的朋友和親人，但大多數(shù)人并沒有機會跨越階級界限，與窮人結成關系。

斯科特用自身的例子進行了說明。他從小在紐約市郊舒適的羅徹斯特區(qū)長大，與家人和朋友的聯(lián)系很緊密。尤其在大學時期，他在生活上完全仰仗一位牧師朋友的建議。

一日，這位朋友建議斯科特到一處流浪者安置點做義工，以端正自己的階級觀。這次的經(jīng)歷讓斯科特感到震驚，他之前從沒有想象過在他所居住的這個社區(qū)中竟有人為生存掙扎。

斯科特堅持在安置點進行義工活動，并在從肯特州立大學畢業(yè)后，就職于俄亥俄州一家社會工作機構。

然而，他卻越來越對社會缺乏針對窮困家庭的長期計劃的現(xiàn)象感到沮喪?！八麄儠玫浇?jīng)濟補助，然后，如果幸運的話，頂多再接受個把鐘頭的建議后，就會被像踢皮球一樣踢開了?！彼f，“這就是一個惡性循環(huán)?！?/p>

1992年，他創(chuàng)辦了“愚公移山中心”，采用培訓項目幫助人們擺脫社會救濟，現(xiàn)在他是“社交圈”的領導者。關注低收入居民的社會團體對項目的初始發(fā)起有著關鍵的貢獻。在被問及人們在危急時刻能尋求幫助的人的數(shù)目，這些團體給出的答案是0至2個；而每個人能得到多少專職人員的幫助？答案是8至12個。“但這些人仍然是彼此分割的，”斯科特說，“他們彼此甚少交談?！?/p>

“社交圈”的設計之意就是用來連接這些分隔的資源。每個項目分支都由當?shù)氐纳鐓^(qū)機構運行，從而方便地為項目注入其他社工組織的力量。聆聽這些“社交圈”參與者的團體則以此更好地幫助社區(qū)產(chǎn)生變化。

在艾奧瓦州，“社交圈”開展了一個活動，為低收入家庭提供捐贈來的汽車；在賓夕法尼亞州葛底斯堡市，“社交圈”在一個農(nóng)貿(mào)市場內(nèi)設立了接受食品補給券的機制；在俄克拉何馬州巴特爾斯維爾市，倡議者說服了法律系統(tǒng)，為被處以罰款的低收入人群提供了另外一個做社區(qū)服務的選擇。

“社交圈”的核心在于，確保在專職的社工外，還有其他人能夠幫助這些低收入的項目參與者。

最初，“社交圈”為每名參與者指派一名“向導”，但由于參與者通常都有許多的生活問題，這些向導并不能一一對它們做出解答，這也是社工經(jīng)常遇到的問題。

于是，每名參與者最終被指派兩至三名“盟友”以合作的方式分擔責任。

然而，只讓參與者和“盟友”共處一室遠遠不夠。據(jù)知名社會研究者露比·佩恩說，“階級的潛規(guī)則”會使得不同社會階層的人交流變得困難。

比如說，窮人關注的是生存，而中產(chǎn)階級往往關注的是成就。在“社交圈”項目中，參與者和“盟友”均會接受交流訓練，以了解和跨越這些障礙?！懊擞选眱A聽這些參與者的問題，并督促他們一步步實現(xiàn)目標。“盟友”幫助他們編寫簡歷、求得捐贈的電腦，并為他們孩子的入學出謀劃策。

面對所取得的成功，“社交圈”的組織者談論最多的還是失敗。

他們通常會告訴新分支的組織人員，讓參與者走出貧困可能要用上四到五年的時間，因為許多困難十分復雜，并且根深蒂固，調(diào)整期望值有助于平復過程中失敗帶來的挫敗感。

研究該項目的新墨西哥大學教授瑪麗·珍妮·柯麗爾認為，這種態(tài)度也強調(diào)了壓力并不只在窮人身上，而是在整個社區(qū)。

在一般的社工機構，“受助者結識一名社工，這名社工就決定了受助者的將來。”瑪麗說，“而在社交圈，所有的關系都是互相合作的，他們以更廣闊的視角考察產(chǎn)生貧困的系統(tǒng)和原因。”

“社交圈”如今采取了連鎖加盟的模式。他們提供培訓和課程，并鼓勵每個社區(qū)做出定制化的調(diào)整。

隨著網(wǎng)絡的擴大，新的項目分支能夠按照社區(qū)特征向有類似特征的分支取得經(jīng)驗?！吧缃蝗Α边€開發(fā)了一些更小范圍的分支，比如說關注醫(yī)療問題的醫(yī)院分支，和關注大學生的學校分支。

挫折一定是有的，但如同海蒂所說，每個變化都會引起波浪效應。海蒂現(xiàn)在也負責一個項目課程的培訓，并且參與到她所在大學的“社交圈”分支中。最近，她和一對夫婦立下一個目標，每周至少去做三次健身，這是她之前想都不敢想的目標?！斑@很容易，”海蒂說，“只要你不是一個人。”■

來源 / 《斯坦福社會創(chuàng)新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