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真敏
我想,昨日的古橋一定飄著淡淡的雨,昨天的河水還漾著清清的波。
我出生在安化大福,是一個土生土長的大福妹子。喝慣了大福沂溪河的水,走慣了芙蓉山的路,看慣了那些縱橫的老街新街,也愛極了那里隨和淡泊的鄉(xiāng)里鄉(xiāng)親。
暮春時節(jié),陰雨連綿。早起獨自佇立在古橋上,遠眺沂溪河畔,遠樹高低,薄霧冥冥,農(nóng)家的屋舍里傳來雞鳴犬吠聲,花鼓戲的旋律里混著微風(fēng)與河水的密語。一輛小推車從老街的弄子里走過,“買豆腐咯,買豆腐咯……”喇叭里傳出含糊不清的方言吆喝聲,需要的人家拿著小篩子出來撿上兩塊,煎或水煮,都是一道好菜。
傍晚時,春雨如絲,斜斜降下,飄在河中,暈開一個個小水波,石橋欄桿上泛起了濕漉漉的痕跡。草色煙光里,扶橋遠眺,看斜風(fēng)細雨,看屋檐下小兒嬉戲。順巷子的石板路,走至河邊,下了臺階便能聽到陣陣搗衣聲,女人們使勁地搓動著自家男人和孩子的臟衣服,濺起的水花驚走了水中的魚兒。雨后的傍晚煙霧繚繞,草尖尖上還綴著顆顆水珠,云放開了被束縛的陽光,鍍金的沂水晃動著光影。
我最喜歡站在古老的石橋上聽故鄉(xiāng)的吟唱。夕陽已下,月亮還沒升起來,暮色里傳來人來人往的腳步聲。人們或?;蛄ⅲ掝}里沒有李白的豪情與落寞,也沒有李清照的文藝與惆悵,鮮見政治論調(diào),也沒有那么多的陰謀詭論,只是說著家長里短,咸菜蘿卜。說到興奮處,眉飛色舞,聲震屋瓦。鄉(xiāng)鄰在夜幕之時早已備好擂茶,招呼著左鄰右舍的人過來端一碗,甚至還勸人帶一碗回去。
夜里,微風(fēng)習(xí)習(xí),皓月當(dāng)空。聽著河水輕輕哼著的小調(diào),山崗也已融在夜色里,松針窸窸窣窣地響,夏蟲低聲地唱,小鎮(zhèn)開始安靜下來。沂水的兩岸,還亮著燈火。風(fēng)靜靜地徜徉在樹梢,不知這風(fēng)是從哪個時代吹來?這月可與秦漢時的月有區(qū)別?
恍惚間,我踱步在斑駁的光影里,迷失了,一腳似乎已跨入時空的交界,隱約間看到那小時候的大福。沂水兩岸都是石板拼接的路,沿河有一排排的木樓,花窗上蒙著擋風(fēng)的薄膜。堂屋里的“天地君親師位”在上,點一炷香,青煙升騰,祈求祖宗庇佑,兒孫滿堂。暮靄中,我凝視著潺潺的沂溪河,沉淀的記憶不斷翻出,這小鎮(zhèn)的韻味啊,溢滿我的心胸。
這橋雖是當(dāng)年的橋,只是水已不是當(dāng)年的水,人更不復(fù)當(dāng)年的模樣了。
此刻,我的小鎮(zhèn),不知道還能跟你說什么了,既然這樣,暫且就讓我的心靜靜地陪伴你入眠吧!
(指導(dǎo)老師 戴望旺)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