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昕
王清雷,1975出生于山東禹城。1993年畢業(yè)于曲阜師范大學音樂學院。1999年入中國藝術研究院研究生院攻讀碩士學位,畢業(yè)后留院工作。2006年獲博士學位?,F任中國藝術研究院音樂研究所副研究員、碩士研究生導師,《中國音樂文物大系》總編輯部主任、兼副總主編,中國音樂史學會副會長、兼副秘書長,東亞音樂考古學會副會長。主要致力于中國音樂史、音樂考古學的研究,發(fā)表論文和著作約200余萬字。其中,論文近80篇,《從山東音樂考古發(fā)現看周代樂懸制度的演變》、《山東地區(qū)兩周編鐘的初步研究》、《也談興鐘的堵與肆》、《史前禮樂制度雛形探源》、《長安馬王村編鐘的音樂學研究》、《章丘洛莊編鐘的音樂學研究》、《淺談<中國音樂文物大系>的特點及學術價值》等;著作共計8部,其中專著1部,《西周樂懸制度的音樂考古學研究》(文物出版社2007年版);主編2部:《中國音樂文物大系II·福建卷》(大象出版社2011年版)、《中國音樂考古80年》(上海音樂學院出版社2012年版);擔任副總主編著作5部:《中國音樂文物大系II》之湖南卷、內蒙古卷、河北卷、江西續(xù)河南卷、廣東卷。獲獎有:《從山東音樂考古發(fā)現看周代樂懸制度的演變》獲“第三屆全國高校學生中國音樂史論文評選(碩士生組)”三等獎,《西周樂懸制度的音樂考古學研究》獲“第五屆全國高校學生中國音樂史論文評選(博士生組)”二等獎,參編的《中國音樂文物大系·山東卷》獲“第二屆文化部藝術科學成果一等獎”,參與主編的《中國音樂文物大系II》(湖南卷、內蒙古卷)獲“2006~2007年度河南省優(yōu)秀圖書”一等獎,等等。
音樂時空:首先,想請您介紹一下音樂考古學是怎樣的一門學科?如何給這門學科定位?
王清雷老師:音樂考古學是根據古人音樂活動遺留下來的遺物和遺跡來探究古人的音樂生活、從而闡明人類音樂藝術發(fā)展歷史和規(guī)律的一門人文社會科學。作為音樂學與考古學的交叉學科,它既是音樂學一個分支學科,也屬于考古學的一個分支學科。
音樂時空:音樂考古學與一般的考古學有什么區(qū)別?
王清雷老師:音樂考古學既然獨立成為一門學科,肯定有其不同于一般考古學的獨特之處,下面我以編鐘的研究為例談談這一問題,主要分為兩個方面:
第一、研究內容與目的不同。考古界研究編鐘,是將其作為一般器物來看待,研究內容包括編鐘的器型、紋飾、銘文、工藝等,其主要目的在于探討編鐘的斷代、編鐘器型的發(fā)展演變史、編鐘的禮樂功能等。而音樂考古學是將編鐘作為一種樂器來研究,研究范疇不僅涉及一般考古學的內容,還包括編鐘的音梁、調音方法與鐘腔內壁的調音痕跡、測音數據的分析、正鼓音和側鼓音的音程關系、頻譜與音色等與音樂息息相關的內容,其目的在于探討音樂本體,如編鐘的音列、音階、律制、音準、旋宮轉調等,以此來管窺當時音樂的發(fā)展水平。同時,從器型和音樂兩方面來全面梳理編鐘的發(fā)展演變規(guī)律。其次,從音樂學的角度,如通過不同的音列、音梁、調音手法等,為編鐘斷代。這些才是音樂考古學的研究內容和目的,也是音樂考古學反哺考古學所作的獨有貢獻。
第二、研究方法不同??脊艑W與音樂考古學的研究內容不同,也決定了二者研究方法的不同??脊艑W主要側重編鐘的器型、紋飾、銘文、工藝等研究,所以主要使用地層學、類型學、年代學、美術學、古文字學、冶金學等學科的研究方法。而音樂考古學最為關注編鐘測音數據的分析研究,所以主要運用樂學、律學、音樂聲學的研究方法,這也是音樂考古學不同于一般考古學最為顯著的一點。
音樂時空:中國音樂考古學起源于何時?是如何形成的呢?
王清雷老師:中國音樂考古學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北宋以來的“金石學”,其中涉及一些編鐘、編磬的研究。但其主要局限于樂器的銘文、器型和年代等方面,并沒有涉及音樂本身,所以還不能稱之為“音樂考古”。中國音樂考古學的真正形成,當在20世紀30年代,其不朽的開創(chuàng)之功,當歸于中國近現代音樂學者、語言學家、文學家劉復(半農)先生。
1930~1931年年間,劉復發(fā)起并主持了對故宮和天壇所藏清宮古樂器的測音研究,他考察這些古樂器的目的,已不再局限于它們的器型、紋飾及銘文訓詁,而是轉向了音樂藝術本身。這應是中國音樂考古學脫胎于舊學、并逐步成形的起端和界碑。1933年,劉復赴河南等地進行音樂考古田野考察。這次考察的對象不僅局限于一些博物館的編鐘、編磬,同時還涉及一些圖像類音樂文物。如在鞏縣石窟寺,他考察了北魏時期的樂舞造像;在洛陽龍門石窟,他考察了唐代樂舞造像等。這些田野考察活動說明,劉復的研究對象已經從單一的古代樂器向圖像類音樂文物擴展,其研究手段也更為豐富,視野更為開闊。然而,天妒英才。1934年7月,劉復去調查西北方言的時候,因患“回歸熱”猝然去世,享年43歲。但是,劉復作為中國音樂考古學的開創(chuàng)者和奠基人,其豐功不朽!
音樂時空:中國音樂考古學的研究對象有哪些呢?
王清雷老師:一般說來,只要與音樂有關的古代遺物和遺跡,都屬于音樂考古學的研究范疇,主要包括樂器類(如鐘、磬、鼓、琴、瑟等)、圖像類(如與音樂相關的壁畫、磚雕、石刻、巖畫、繪畫、器皿飾繪以及樂俑等)、文獻類(如與音樂有關的金石刻銘、簡帛等)、樂譜類(如敦煌琵琶譜、譜本、唱本等)、音樂表演或儀式用的服飾道具類(如戲曲行頭、樂舞表演的服飾和道具、宗教音樂儀式中的服飾和道具等)以及遺跡類(如戲臺、出土音樂文物的遺址和墓葬等)等音樂文物。
音樂時空:迄今為止,你認為我國音樂考古學上最為重要的音樂考古發(fā)現是什么?它對中國的音樂史學研究究竟有何重大意義?
王清雷老師:目前,我國重要的音樂考古發(fā)現有很多。但是要說最為重要的,當然非曾侯乙編鐘莫屬。它的出土,推翻了大量陳說舊見,填補了許多學術空白,使中國音樂考古學實現了第一次飛躍式發(fā)展,是中國音樂考古學學科建設中具有歷史意義的事件,對中國音樂史乃至世界音樂史的研究均有著重大的學術價值。簡述如下:endprint
第一、在目前所見所有青銅編鐘當中,曾侯乙編鐘是數量最多、規(guī)模最大、制作最精、音域最廣、保存最好的一套。
第二、“一鐘雙音”是編鐘鑄造中最為核心的、中國獨有的科學技術,是我國古代樂師一項輝煌的科學發(fā)明,是中國20世紀音樂考古學上的重大發(fā)現之一。關于這一核心技術,黃翔鵬先生在曾侯乙編鐘出土之前早已發(fā)現,但在當時的學術界響應者甚少。一直到曾侯乙編鐘出土之后,以其明確無誤的標音銘文,“一鐘雙音”這一顯赫的科學成就才得到中外學者的承認,由此開創(chuàng)了中國編鐘研究的新時代。
第三、曾侯乙鐘銘共計3755字,是一部失傳了的中國樂律學史。它的出現,推倒了多少專家以畢生心血換來的結論。鐘銘的發(fā)現不僅導致了先秦音樂史的徹底改寫,還使人們深深地感覺到,數十年來逐步完善起來的整部中國音樂史,有了重新認識和估價的必要。
第四、在1978年的學術界,對于先秦的音樂藝術是否已經使用七聲音階,是否有十二律,是否可以旋宮轉調,甚至是否具有絕對音高,諸多中外學者均持懷疑態(tài)度。曾侯乙編鐘一出土,這一系列問題迎刃而解。編鐘可以演奏七聲音階表明,人們在戰(zhàn)國初期早已廣泛應用了七聲音階;曾侯乙鐘銘以及鐘架、掛鐘構件上的銘文中出現了十二律及其異名達66個之多,其中大多數早已失傳而為今人鮮知;曾侯乙鐘銘關于某音在不同調中稱謂的對應記敘,真實地反映了當時旋宮轉調應用的實際情形,而后世已經全然不知;曾侯乙編鐘完好地保存著原有的音響,將其測音結果和標音銘文相對照,對當時存在精確的絕對音高這一點已無疑義。
第五、從曾侯乙編鐘的冶鑄、工藝、音律設計、音頻的測算與調試、音色的選定等方面來看,曾侯乙編鐘均到了無可比擬的程度,堪稱2400年前一項重大的科學成就,在青銅樂鐘的冶鑄史上可謂是空前絕后。美國紐約大學物理學教授E·G·麥克倫曾如是說:“曾侯鐘及其排列方法、命名系統和調律都顯示出‘結構上的成熟;復雜的律制與高超的工藝都超過了我們迄今對古代音樂世界一切東西的猜想?!?/p>
第六、曾侯乙編鐘音色優(yōu)美、音列完整、音高準確、音域寬廣。其音響可以構成倍低、低、中、高四個色彩區(qū);可以演奏完整的七聲音階、半音階;其音域共五個八度又一個大二度。2400多年以前的編鐘竟然有如此之高的音樂性能,不能不說是中國樂器史上的一大奇跡!美國紐約大學物理學教授E·G·麥克倫高度贊譽曾侯乙編鐘:“如果曾侯鐘為其同代希臘人希羅多德所知,我們可能早已聽說到它們并視其為古代世界第八奇跡……現今中國人知道了他們的祖先在公元前5世紀時在音樂方面已達到了如何驚人的高度,而且我們的世界教導我們所相信的東西是無法與這一成就相比的。”
曾侯乙編鐘無愧于的“古代世界第八大奇跡”的美譽!
音樂時空:在民族音樂學方面,音樂考古是否也具有重要的影響?
王清雷老師:關于這個問題,音樂史學大師黃翔鵬先生早已給出了答案,他的《音樂考古學在民族音樂形態(tài)研究中的作用》和《侯馬鐘聲與山西古調》兩篇文章就是這方面的力作?!逗铖R鐘聲與山西古調》一文中,黃先生將侯馬編鐘的音列與山西民歌的音列相聯系,在音樂形態(tài)學方面做出了有益的探索。項陽先生在《傳統音樂的個案調查與宏觀把握——關于“歷史的民族音樂學”》一文中指出,“對于一些沒有文字、文獻的區(qū)域更多借助于口述史和實地觀察辨析,以把握其文化特征,這樣的做法非常有效,但要解決諸如中國、印度等有著悠久歷史文明,而且當下在民間的東西屬于歷史大傳統文化積淀的國度的相關問題,顯然在時代性的前提下還要有歷史性的支撐,否則許多問題看不清楚。”“所謂歷史的民族音樂學的理念,其實應該是將既往的傳統音樂理論研究與音樂史學對接,從活著的音樂文化現象關注點切入,貫通整體,這樣會有助于新問題的發(fā)現,根據所研究的對象對研究者自身的知識結構進一步調整,力圖滿足實際研究的需要?!庇纱擞^之,大量的音樂考古材料及相關成果在歷史的民族音樂學研究中將會占有一席之地。但是,如何將豐富的音樂考古材料和民族音樂學的研究有機結合起來,還需要研究者在相關領域具有一定的學術積累與多學科的知識結構。
音樂時空:您是怎樣進入音樂考古學研究領域的?
王清雷老師:我正式進入音樂考古學領域,應該從1999年考入中國藝術研究院跟隨王子初先生攻讀碩士研究生開始吧。當年,中國藝術研究院還沒有研究生院,而是研究生部,每年招收的研究生名額非常之少,1999級所有專業(yè)的研究生僅招了6人,其中美術研究所2人,音樂研究所、戲曲研究所、舞蹈研究所和影視研究所各1人,當然被音樂研究所幸運錄取的那一個人就是我了。當時音樂研究所專家云集,但是每年僅招一名研究生,所以就輪著帶。在那一年復試的時候,有數個方向的研究生導師找我談話,就攻讀的方向征求我的意見,當然也包括子初先生。因為我之前是學習鍵盤和聲樂的,對音樂學中的具體研究方向知之甚少,所示我當時也無法做出自己的選擇,于是我就表示一切聽從研究生部的安排。在9月份入學之后,時任音樂研究所所長的喬建中先生和我的班主任蕭梅老師找我談話,說王子初老師向所里提出申請,希望能將我分給他,因為他主編的國家重點項目《中國音樂文物大系》事情特別多,迫切需要一位研究生協助他的工作。喬所長和蕭老師就此事征求我的個人意見,是否想攻讀子初老師的音樂考古專業(yè)。我當時的態(tài)度依然是沒有意見,一切聽從領導的安排。就這樣,我跟隨子初先生學了音樂考古專業(yè),并幸運的成為子初先生的第一位研究生。畢業(yè)一年之后,我又跟隨子初先生攻讀博士學位。屈指算來,我作音樂考古研究已經15年了。
音樂時空:您一定參與很多音樂考古的田野工作吧?(請您介紹一些)您能談談田野工作在理論研究中有何重要意義嗎?
王清雷老師:從1999年跟隨子初先生攻讀碩士開始,我就參與了《中國音樂文物大系》的編撰工作,這給我提供了大量參加音樂考古田野工作的機會,如跟隨子初先生先后參與了大系《安徽卷》、《山東卷》、《內蒙古卷》、《續(xù)河南卷》、《續(xù)山東卷》的文物普查工作,獨立主持大系《福建卷》的普查與編撰工作,考察內容包括各省、市、縣文博單位館藏(展廳與庫房)的各種音樂文物,還有室外與音樂有關的石刻、磚雕、木雕、壁畫、戲臺等。在文物大系的普查工作中,子初先生采取的是專家路線,也就是我們要親赴各地進行普查,每一件音樂文物都要親自過手,工作內容包括拍照、測量、測音等。15年來,我考察過的音樂文物已有數千件,拍攝圖片萬余幅,積累了大量而寶貴的第一手資料,特別是增長了許許多多書本上沒有的有關音樂文物的感性知識和經驗,這對于一個從事音樂考古研究工作的人是尤為重要的。因為有了這些田野考察的感性認識,就會對許多研究理論理解得更為深入、更為透徹。正是因為有了這些感性認識,我在運用一些考古材料的時候,就能讀懂這些考古材料背后所隱藏的深層信息,發(fā)現其中存在的問題,從而避免一些不應該出現的失誤。例如,有的學者在做有關編鐘音列的研究時,大量引用了《中國音樂文物大系》中編鐘的測音資料。但是由于缺乏田野考察的經驗,對其中存在問題的個別測音數據也一并引用,從而導致一些結論的偏頗;再如,有的學者在做有關瑟和箏研究時,用了《中國音樂文物大系》中一些漢代樂俑的考古材料,認為置于樂俑膝上彈奏的樂器為箏,置于樂俑面前地上彈奏的樂器為瑟。對于這種觀點,我一看就知道其中存在的問題。因為大量的照片都是我們自己拍攝的,那個彈撥樂器和樂俑原本不是固定的,是拍照的時候由攝影者自己擺的,既可以放在膝蓋上,也可以放在地上。話說到這里,我想大家也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當然,諸多此類的問題還有不少,我就不一一列舉了。由此不難看出,田野工作對于學術研究是多么的重要。endprint
音樂時空:至今為止,我國的音樂考古學都有哪些重要的研究成果呢?《中國音樂文物大系》被譽為我國第一部音樂考古學重典,這是怎樣一部鴻篇巨著?
王清雷老師:目前,我國的音樂考古學產生了大批的研究成果,論文類如《曾侯乙鐘磬銘文的樂學體系初探》(黃翔鵬著)、《均鐘考》(黃翔鵬著)、《珠海郭氏藏西漢宗廟編磬研究》(王子初著)、《山西太原金勝村251號大墓出土編镈的樂學研究》(王子初著)、《中國青銅樂鐘的音樂學斷代》(王子初著)、《周代編鐘的雙音技術及應用》(馮光生著)、《曾侯乙編鐘若干問題淺論》(馮光生著)、《先商和商代塤的類型與音列》(方建軍著)、《由美國收藏的鏞談到鏞的斷代》(方建軍著)、《見存大晟鐘的考古學研究》(李幼平著)、《楚系樂器組合研究》(李幼平著)等;著作類如《中國音樂文物大系》(黃翔鵬、王子初主編)、《中國上古出土樂器綜論》(李純一著)、《中國音樂考古學》(王子初著)、《音樂考古》(王子初著)、《殘鐘錄》(王子初著)、《地下音樂文本的解讀》(方建軍著)、《商周樂器文化結構與社會功能研究》(方建軍著)、《大晟鐘與宋代黃鐘標準音高研究》(李幼平著)、《中國青銅樂鐘研究》(陳荃有著)、《西周樂懸制度的音樂考古學研究》(王清雷著)、《弦動樂懸——兩周編鐘音列研究》(孔義龍著)、《商周镈研究》(馮卓慧著)、《楚鐘研究》(邵曉潔著),等等。
《中國音樂文物大系》(以下簡稱文物大系)是一項國家“七五”、“九五”社會科學重點研究項目,為“八五”全國重點圖書之一,其性質是中國音樂文物資料總集,目前共計已出版16本19卷。它由中國藝術研究院、國家文物局、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中國科學院聲學研究所共同發(fā)起,協作攻關;由中國藝術研究院音樂研究所承辦編撰、大象出版社獨家出版,先后由黃翔鵬、王子初擔任總主編。著名音樂家呂驥、考古學家夏鼐是其最早的倡導者。文物大系分為一期工程和二期工程。其中,一期工程為“七五”國家重點項目,先后由黃翔鵬、王子初擔任總主編,王世民、周常林擔任副總主編,共計出版10本12卷,分別為《中國音樂文物大系》之《湖北卷》、《北京卷》、《陜西卷》、《天津卷》、《上海卷》、《江蘇卷》、《四川卷》、《河南卷》、《甘肅卷》、《新疆卷》、《山西卷》、《山東卷》。二期工程為“九五”國家重點項目(立項批準號:97ZA01),由王子初擔任總主編,王清雷擔任副總主編。同樣擬出版10本12卷,分別為《中國音樂文物大系II》之《湖南卷》、《內蒙古卷》、《河北卷》、《江西卷》、《續(xù)河南卷》、《廣東卷》、《福建卷》等。《中國音樂文物大系》是中國音樂考古學上迄今為止規(guī)模最大、收錄最齊的一部恢宏巨著,在學術界產生了重大、廣泛而深遠的影響,獲得了多項國家級獎項。1999年9月,《中國音樂文物大系》(一期工程)獲“國家圖書獎·榮譽獎”;2006年5月,獲“第二屆文化部文化藝術科學優(yōu)秀成果獎”一等獎,總排名第一;2008年12月,《中國音樂文物大系》(二期工程)之《湖南卷》與《內蒙古卷》,榮獲“2006~2007年度河南省優(yōu)秀圖書一等獎”。對于《中國音樂文物大系》,國家文物局前局長張文斌同志曾經感嘆此項目:“中國文博界最大的一部書,想不到是你們搞音樂的人編出來的!”中國首席考古學家、北京大學中國考古學研究中心主任、古代文明研究中心主任、前北京大學考古文博院院長、國家“九五”國家科技攻關重大課題“夏商周斷代工程”項目首席科學家、專家組副組長李伯謙先生面對19卷的《中國音樂文物大系》由衷贊許道:“文物大系的出版,開創(chuàng)了中國音樂考古的新時代!”著名音樂史學家、中國音樂史學會副會長修海林先生這樣評價《中國音樂文物大系》:“這項成果的完成,代表著中國音樂考古學開始走向成熟,形成較為完整的、系統的學科知識體系,是一件具有‘里程碑意義的重大學術成果,并且將對中國音樂史乃至中國文化史的研究,產生持久的影響?!焙敛豢鋸埖卣f,《中國音樂文物大系》的出版,使中國音樂考古學學科實現了戲劇性的飛躍式發(fā)展,是中國音樂考古學走向成熟的歷史界碑。
音樂時空:21世紀以來我國有哪些重大的音樂考古發(fā)現呢?
王清雷老師:進入21世紀以來,我國重要的音樂考古發(fā)現主要有山東章丘洛莊樂器、江蘇無錫鴻山青瓷樂器、江蘇盱眙大云山1號墓樂器、湖北隨州葉家山編鐘、湖北宜昌萬福垴編鐘、山西翼城大河口編鐘等,擇要簡述如下:
1.山東章丘洛莊樂器
2000年,出土于山東濟南章丘市洛莊漢墓14號樂器坑,其時代約為公元前186年,即西漢初期。出土的樂器數量達149件,計有編鐘19件、編磬107件,其它還有錞于、鉦、鈴、串鈴、瑟、建鼓、小扁鼓、懸鼓和笙(未確定)等十余種。它不僅是出土漢代樂器最多的一次,也是整個音樂考古史上發(fā)現樂器數量最多的一次。
2.江蘇無錫鴻山青瓷樂器
2002~2005年間,出土于江蘇無錫鴻山越國貴族墓葬,其時代為春秋戰(zhàn)國時期,出土青瓷或硬陶質樂器達400多件,主要有編鐘、編镈、編磬、編句鑃、錞于、環(huán)首鉦和越系圓鐘等。其數量之多,品種之全,為以往考古發(fā)掘所僅見,具有重大的音樂考古學價值。
3.江蘇盱眙大云山1號墓樂器
2009年,出土于江蘇盱眙大云山1號墓,時代為西漢時期,出土樂器主要有編鐘、編磬、錞于等。其中,大云山1號墓編磬,是我國目前為止發(fā)現的數量最多、形制最大的琉璃編磬,可謂空前的音樂考古大發(fā)現。
4.湖北隨州葉家山編鐘
2013年,出土于湖北隨州葉家山111號墓,其時代為西周早期。出土編鐘共計5件,其中镈1件,甬鐘4件。這是目前所知數量最多的西周早期甬鐘,具有非常重要的學術價值。
音樂時空:作為國內音樂學界一門新興學科,音樂考古學吸引了越來越多學者的關注。如果想成為一名合格的音樂考古工作者,需要具備哪些知識結構?
王清雷老師:研究對象的不同,決定了知識結構的不同。音樂考古學的研究對象包括各種與音樂有關的古代遺物和遺跡,包羅萬象。所以要想成為一名合格的音樂考古工作者,就必須具備多學科的知識結構。如研究古樂器,需要具備考古類型學、樂器學、樂律學、音樂聲學等學科知識;對于墓葬壁畫的研究,需要具備音樂圖像學、美術學、樂器學等學科知識;對于文獻類音樂文物的研究,首先就要掌握音樂文獻學和古文字學等知識;對于樂譜類音樂文物的研究,需要具備民族音樂學、古譜學、樂器學等知識;對于一些音樂遺跡如戲臺的研究,需要掌握建筑學、音樂聲學以及地方戲曲的知識。同時,音樂考古工作者還要做大量的田野工作,因此還要掌握攝影(數碼相機和120相機)、錄像、測音以及相關的后期電腦處理等技術。
音樂時空:中國音樂考古學的前景如何呢?
王清雷老師:建國以來,中國的考古學家進行了大量的考古發(fā)掘工作,積累了豐厚的音樂文物資料,向學界提供了大量以往在文獻中難以獲知或完全沒有著錄的音樂史學信息。特別是進入21世紀以來,中國的房地產和基礎建設空前繁榮,與之相伴的是考古發(fā)掘工作的驟增,不斷有重要的音樂考古發(fā)現面世,不斷刷新著中國音樂考古學的最新記錄。展望未來,中國音樂考古學將在諸多音樂研究領域產生極為重要的影響。如大量古樂器(如編鐘、編磬、古琴、瑟、鼓、塤等)的出土,將對中國樂器史的研究產生重要的影響;又如,大量定音樂器(如編鐘、編磬等)以及一些文獻的出土,將對中國樂律學史的發(fā)展起到顯著的促進作用;再如,數以千計的歷代音樂文物的出土以及相關研究成果的誕生,將促進中國音樂斷代史和通史的研究,重寫中國古代音樂史將成為一個重要的課題。
中國的音樂考古學自劉復時代至今,已經走過了80余年的風雨歷程,凝聚了數代學人的心血,得到了諸多學科學者的通力協作,取得了今天令世人矚目的赫赫成果。我相信,21世紀的中國音樂考古學一定會有一個更加美好、燦爛的明天。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