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迅雷
2014年夏,中國院士制度要迎來“大修”了。
我國現(xiàn)有七百四十三名科學院院士、八百零二名工程院院士。院士是國家設立的最高學術稱號,為終身榮譽——沒有“退出機制”。此前出了個著名的“煙草院士”事件:中國煙草總公司鄭州煙草研究院副院長謝劍平,在2011年成功當選中國工程院院士,他所研究的“減害降焦”被斥為偽命題,中國工程院除了 “動員”他自愿請辭外別無他法,謝劍平只表示“還在考慮”。這個事件充分說明,院士的進退機制,真得“創(chuàng)新、再創(chuàng)新”了。
“煙草院士”為什么能順利入選?眾多院士的呼吁為什么都無法阻擋“煙草院士”的當選?這些年來,為什么那么多官員、企業(yè)家都一門心思去參評院士?這背后究竟有哪些非正當利益在驅動?當然,這里院士“退不退休”與院士“退不退出”是兩回事,但“不愿退休”和“不愿退出”都一樣,都是因為“院士”這個稱號不僅僅是“榮譽”,還有巨大的“實惠”。
科學人才培養(yǎng)使用的機制,有好的,也有差的、劣的、壞的,壞的機制讓好人也變壞,更別提其科學成果了。最高的學術頭銜,需要匹配最高的科學倫理。這種倫理,就是科學家、科技工作者及其共同體應該恪守的價值觀念、社會責任和行為規(guī)范——在處理人與他人、人與社會、人與自然的相互關系時,應遵循最高的行為準則,這樣才能與“院士”這樣的最高頭銜匹配。愛國奉獻、淡泊名利、以身作則、嚴格自律、崇德向善,善養(yǎng)浩然之氣、求實之風,做到學為人師、行為世范,這都是科學倫理的內在要求。這里尤其重要的是,需要科學家求實求真,要說真話、掏真心、問真相、傳真知、明真理。
追求萬物背后的規(guī)則,追尋萬眾心中的倫理,在科學界更應如此。
也在2011年,出了一個候選院士“捐精”風波:中國科學院地球深部重點實驗室主任段振豪入圍了中科院院士候選名單,隨即他被妻子指控包二奶、養(yǎng)私生女,而段振豪對媒體表示自己只是“捐精”給對方生孩子。如果不是這個“意外”,他很可能成為院士了。隨后,他被移送司法機關;再后來,他被北京高院以貪污罪終審判處十三年——他利用科研項目的便利,通過報銷虛假的差旅費、勞務費、交通費、文印費等,騙取科研經費第一筆一百二十四萬元,第二筆五萬余元,第三筆十七萬八千元。我們無法想象,如果不是后院起火、家庭內部出了問題,這個被稱為“科學家”的段振豪,這個違反倫理道德的研究員,這個貪污科研經費的犯罪分子,今日很可能正春風得意地坐在院士的寶座上呼風喚雨呢!
知識界的腐敗早已不是孤例。一年前,南昌大學校長周文斌落馬,揭開了高校腐敗江湖的一角;隨后,涉嫌行賄他一百萬元現(xiàn)金的某工程公司董事長也“進去”了。這個周文斌,是俄羅斯工程院外籍院士,如果他繼續(xù)鼓搗下去,成為咱們自己的工程院院士,也完全是可能的。
院士遴選,是科學界的大事;科學家成績的評審要靠業(yè)內的學術共同體,而不是靠單位搞公關、個人拉關系。此前,社會上熱議原鐵道部副總工程師張曙光“只差一票而落選院士”事件,其參選過程中,原鐵道部的力挺起了不小作用。每次院士增選,候選人及其所在單位“助選拉票”、“集成、包裝”的現(xiàn)象都是屢禁不絕。
倫理若壞,風氣必??;制度不良,歪風必狂。早在2010年,清華大學生命科學學院院長施一公和時任北京大學生命科學學院院長的饒毅,就聯(lián)合在《科學》雜志上撰文,批評中國的科研經費分配體制和科研文化問題,指摘許多人把太多的時間用在了拉關系上。文章轟動國際學術界,值得科技界警醒與反思。
改革院士遴選和管理體制、實行院士退休和退出制度,這是必須的。在這個過程中,以最高的科學倫理準則來要求院士和候選的“準院士”,也是應該的。如果不是“德學雙馨”、“德高望重”,那就不配“院士”之稱號。
【原載2014年6月23日《西安晚報·漫筆》】
插圖 / 候選人 / 羅 琪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