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立如
美國當前的對外戰(zhàn)略調整,首先基于一個基本認識:國際政治經濟關系和美國的國際地位正在發(fā)生歷史性的重大變化。
重新確立輕重緩急
毫無疑問,維持其對國際事務的主導地位,是美國全球戰(zhàn)略始終不渝的大目標。為此,奧巴馬政府的外交戰(zhàn)略調整,就是要根據面臨的主要挑戰(zhàn)和美國現有的資源和能力,重新確立輕重緩急,進行力量配置,采用能適應新形勢特點的政治、經濟和軍事手段。我們可以從幾個方面進行考察。
首先,從戰(zhàn)略態(tài)勢來看,隨著前述變化,美國的全球外交從冷戰(zhàn)后的大擴張轉入一定程度的收縮,退出阿富汗和伊拉克兩場戰(zhàn)爭就是最明顯的表現。它的收縮會有不同的重點,并非在所有的地方都收縮,但總體的態(tài)勢是收縮。
其次,美國全球戰(zhàn)略一般都會維持外交和內政的平衡,目前內政因素更加突出,國內議程占據了美國領導人更多的精力,而且內政對外交的牽制加強,國內政治的極化對外交形成很大影響。
再次,安全和經濟兩方面的影響有所變化。在前述大形勢下,經濟是美國需要應對的最主要問題。當然這離不開外交的配合。亞太地區(qū)是世界經濟發(fā)展的重要動力,也是未來最大的市場,其中中國又是美國要面對的最主要的變量。從經濟層面看,美國將中國看作是“亞太的中國”,其對華政策是其亞太政策中的對華政策。中美經濟競爭加劇了,所以合作或者爭取合作是其政策的重要方面。當然,另外幾個方面它也不會放手,比如安全問題始終是美國的一個基礎,它從來都不放棄。美國不會改變以實力為后盾的方針,但是它對動武保持相對的謹慎,軟實力變得更加重要。為此,它的目標方針、態(tài)勢也產生變化。
主要戰(zhàn)略對手就是中國
美國的主要戰(zhàn)略對手非常明確:就是中國。中國的崛起,是美國外交上要應對的重大戰(zhàn)略問題。中國的崛起是全方位的,在經濟帶動下,包括政治、戰(zhàn)略、安全、軍事、文化等方面綜合地位獲得提升。當今的中美關系是第一大與第二大經濟體的關系,其復雜性的增加不只是體量上的原因,還帶有性質方面的變化,就是我們所講的“利益捆綁”與競爭加劇并存。如此不同的兩個大國之間形成這種斬不斷、理還亂的復雜關系,這在歷史上是沒有過的?,F階段,最重要的新發(fā)展是中美之間“戰(zhàn)略競爭”問題。這里講到“戰(zhàn)略”主要涉及的是政治和安全方面。而且它不僅是雙邊的,還牽涉到地區(qū)和某些全球性的問題。所以,當前美國外交的一個重大問題就是如何處理中美之間這種戰(zhàn)略競爭關系。顯然,戰(zhàn)略競爭突起增加了發(fā)生兩敗俱傷對抗的危險,而這是中美兩國都不希望看到的情況。中國提出“新型大國關系”議題得到美方的響應,就是要應對這個重大戰(zhàn)略問題。顯而易見,中美之間的“競合交織”關系大大不同于冷戰(zhàn)時期的美蘇關系,美國決策圈中的主流意見相當明確,將當時對蘇的遏制政策今天拿來對華,是行不通的。
戰(zhàn)略挑戰(zhàn)不等同于安全威脅。美國將迅速崛起的中國視為重大戰(zhàn)略挑戰(zhàn),但對美國安全構成主要現實威脅的還是恐怖主義。只要其背后所蘊含的廣義的政治性對立沒有達成和解態(tài)勢,恐怖主義的威脅還會長期存在。美國是一個高度現代化而開放的社會,安全上有非常脆弱的一面,這也正是極端反美勢力尋機下手之處,美國不得不全力以赴來防范這一安全上的最大直接威脅。
轉型中的特點與對華戰(zhàn)略
美國外交的調整或轉型可能要持續(xù)相當一段時期。在這個轉型時期,首先它政治上的矛盾性或兩面性非常明顯,更多的矛盾性產生于形勢的急劇變化和關系的復雜性,我們可以不斷看到美國政府外交政策上的明顯搖擺。其次,這也意味著美國在此期間的政策具有更大的可塑性,并且還有多方面的不確定性,因為不但美國在轉變當中,它的對手也在變化當中。所以這是一種互動進程,它的演進方式將在很大程度上決定其決策的方向。
在這個過程當中,我們特別關心的是美對華關系。中國提出建立“新型大國關系”主張,美國在猶豫了一段時間后表示接受這個提法,但雙方在其含義的解讀上仍有明顯的分歧,只能求同存異。可以做這樣幾點理解:美國明確地表示接受一個崛起的中國,但是要求中國按照“國際規(guī)則”、“在現行國際體制”框架內行事。這意味著美國的態(tài)度還可能有變化,取決于中國今后對外行事的方式究竟如何,是否被美國認為能夠按規(guī)矩辦事。美國還要觀察中國的走向,含義是中國經濟、政治、社會等方面的發(fā)展變化必然會延伸或影響到外交領域。
美國一再強調競爭是不可避免的,但希望中美之間進行“非零和的”、“健康的”競爭,尤其要努力避免導致對抗。與此同時,美國毫不含糊地做著幾件事:一是將對華軍事和安全防范作為首要舉措,也就是它所講的“對沖”,準備應對最壞情況的發(fā)生。二是加強對中國的威懾力,目的是警示中國不要采取美國所謂的“冒險行為”。當然,這種“對沖”和“威懾”中的重要內容就是加強在亞太的軍事存在、同盟國的力量,以及與同盟國的合作機制與協同能力,同時建立更廣泛而密切的伙伴關系。三是加強與我對話和溝通,建立危機管控機制,最主要的目的是增進雙方之間的了解,防止誤判,以及有助于妥善應對重大突發(fā)事件。
(摘自《世界知識》)endprint